5 比这更刺激？
我后来想，可能小芳也是进入青春期了，对爱情总有些懵懂的幻想，又是经常跟二狗见面，心血来潮就来了那么一嘴，谁曾想二狗还当真了，一定是这样的。
倒退二十年，试想在一个晴朗的上午，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坐在草地上一个站在路边，一个在讲一个在听，聊着成年人才知道的事，那是怎样一幅画面啊！
那天，二狗跟我聊了很多，也说的很详细，很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也被他讲述到淋漓尽致。我虽听得面红耳赤，也没打断他。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回忆。我从他讲述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往事的真诚。可能，在他跟小芳钻水渠的时候，也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吧。
这些细节，我没有必要讲出来。
一方面，有些不雅；另一方面，我也忘了。当时的确听得脸红脖子粗的，全身荷尔蒙暴走，好多天后还记忆犹新，但慢慢就忘了。也许没有真的忘却，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境，一些画面突然就模糊了。
那天，我俩跳下水渠，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那么往前走着。上面覆盖的一层石砖，遮挡了阳光，走出没多远，视线就模糊了，直到四周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时，不远处传来了一点亮，像在漆黑的夜里出现的灯塔。走进一瞧，原是上面掉了一块砖，阳光就是透过这个窟窿照射进来的。
二狗说：那天小芳就在这里，我鼓足勇气，从后面抱住了她，她的头发香香的，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我不由地细细打量，这是个狭窄的所在，由于头顶那个窟窿，也能分辨出四周的一切。稀稀拉拉的小石头，潮湿的地面，还有不少砂砾，甚至还有用过的卫生纸和不知谁扔进来的几片西瓜皮，散发一股发霉的臭味。
刚走出几步，冷不防二狗说了句小心，我一激灵当即驻足，发现脚边有一摊大便，已然风干。要不是他那句小心，我真就踩了狗屎。二狗说，这不是狗屎，是他拉的。
不论怎么看，这里都不是个美好的场所，真不知二狗当时咋想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我好像隐约能想到些什么，他已无需再说。有时不说比说出来更让人心潮澎湃，我却不敢再想下去。
这无疑是个异端，我要摒弃杂念。可我越不去想，脑海里反而更乱，可见异端之可怕竟已至斯。不知觉，某一处最隐秘的春光已生机勃勃起来。二狗瞥眼见了，却取笑我。我疑心这才是他说这些细节的目的，可我无法抑制那种冲动，只能任由它傲然耸立。
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番举动，但都没有这一次的记忆清晰，蓬勃有力。我虽看不见我的脸，但分明的感到脸很烫，嘴很干，血在烧，气在喘。一种我从没体验过的情愫在心里蔓延，一时也忘了害羞。那一刻，我并没有感到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耻的事。
二狗嘿嘿笑着，笑得像个没牙的老狗，这会儿他居然还有脸笑我？我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地上有很多沙子！二狗说，我知道。
这句话说完，二狗就大步往前，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我没有跟随，说我要回去了。二狗缓缓转过身，我从他那双狭长的小眼睛里分明地看到了些许惊讶。
或许他觉得给我讲了这么个精彩绝伦的小故事，想象中的我应该受了极大的鼓舞，兴奋不已，缠着他非要央他再细细讲解一番不可，哪曾想我竟如此平静。其实，我心里乱得很，同时伴有一丝酸溜溜的味道，也就没了兴致。况且，前面黑黢黢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他问，回去是去哪儿？我说回家。他说，你来我家做客，都快晌午了，怎能不吃饭就走呢。再说，还有好玩的东西你还没见识过呢！
望着他有些狡黠的眼神，同时我也很好奇，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刺激？
于是，我没有犹豫；于是，我俩原路返回。
村头有一家不大的小卖部，门口两边摆放着几箱酒和几袋点心糖果。门前也有好几级台阶，两扇朱红色的小门洞开，里面的景致一览无遗。靠墙两排货物架，什么烟酒糖茶、锅碗瓢盆，日用类、工具类、文具类也算齐全。对于贫瘠的小山村而言，这里的商品也算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二狗说，买几块泡泡糖吃吃，你吃不吃？我知道他家挺阔，经常随身携带几块大洋充当零花，而我全身上下用笤帚扫三遍，也见不到一个钢镚，便摇摇头，我买不起。二狗笑了笑，朝我一招手，迈步走进去。
柜台后面的一张破木椅上坐着一个妇人，正趴在柜台上看书，听到声响，抬起了头。她皮肤挺白的，长得也挺好看，但戴着一副黑框的老花镜，眉梢眼角有了密密的细纹，雪花膏也掩饰不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我一眼看去，却有些惊讶。看年纪，这妇人应该五十多岁了，还是穿着翻领的黑色褂子，相同颜色的长裤，裤中间还有一道印痕，看得出是条新裤子。其实，这是很合身的一套衣服，却透出几分办公室白领的韵味，尤其搭配脚上的黑色细高跟，肉色短袜，这打扮就有些前卫了，与她的年纪很不协调。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在偏远的农村，五十多岁的妇女都是清一色的挽着缵，还插着簪子，灰色的上衣，肋下还有几个纽扣，很像旗袍的上半身。裤子都是灰色的粗布，脚上是自家纳的千层底。尤其一些小脚的妇女，还缠着绑腿，一看就是上了岁数的人，满脸皱纹不说，还从不用雪花膏，更不消说口红了。
记忆中，那时候的妇女，五六十岁真的是老气横秋暮气沉沉。如今，什么高端化妆品，什么拉皮整容，又什么美颜滤镜的，纵是七老八十的女人，也能给你整出个黄花大闺女的模样。但那是几十年前啊，这算不算是一种异端？我真的猜不出她的年纪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便笑吟吟的站起身：哟，狗蛋来了，好几天没见你来了，又去哪儿调皮啦？
二狗说，没调皮，好好上学呢。她说，也是，快期中考试了，功课很紧吧？二狗点点头，悠闲的踱出几步，像是正考虑买点什么。那妇女又笑着说，现在还逃不逃学了，还像以前那样背着书包满山遍野的溜达不？
二狗破天荒地有些赧然了，咕哝出一句：张姐，你别给我捣蛋！
那女的哈哈大笑，走出几步，细跟的皮鞋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我可以捣你的胸膛，也可以捣你的大腿，为什么要捣你的蛋呢，捣你的蛋你不疼吗？
二狗一时愣住了。张姐却掩口大笑，笑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她这充满欢愉又带有几分魔性的笑声中，我和二狗一起沉默。
二狗很快就神色如常了，眼神中满是狡黠：张姐，你就爱跟我胡捣蛋，看我不啪啪给你一耳刮子。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给我拿几块泡泡糖！
张姐神色忽然有些扭捏，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像极了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二狗见她没什么大动作，提高声音说：没听见么，拿泡泡糖呀，快点，我真敢扇你脸！
噢，我这就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