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星话音刚落，梁上忽传来“咔嗒”轻响。
众人惊觉抬头，只见冬画头下脚上倒挂在房梁，银亮的针尖正挑着半片蛇蜕晃悠，语调拖得绵长：“陛下~您瞧这玩意儿，竟会自己长腿呢~”
话音刚落，那片本该在药碾中焚毁的蛇蜕，竟在针尖下诡异地扭动起来，鳞片簌簌作响，仿佛有活物在其中挣动。
宁繁星指尖的珊瑚簪骤然停住，她忽然轻笑一声，案上的血月剑残片已“噌”地亮出，冷冽剑光映得她眸色愈深：“果然如此。”
剑光如流星掠影，蛇蜕应声断成两截，断裂处却陡然发出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凄厉得刺人耳膜！
“是西荒的‘千里传影’。”
她收好血月剑残片，目光扫过瞬间绷紧脊背的四婢，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现在该明白了？方才但凡多漏半句计划……”
“当啷”一声，残剑重重顿在桌面，殿角三盏久未点燃的宫灯竟无火自燃，橘红火光骤然亮起，照得暗处十几个蛇形阴影无所遁形。
——那些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黏液在青砖上蜿蜒出恶心的痕迹。
果然有人在监听！
春琴脸色霎时煞白，方才的急切后怕涌上心头；秋书已迅速展开《药典》，指尖飞快划过毒物篇寻找对策；夏棋的剑不知何时已横在窗前，剑峰映着窗外沉沉夜色。
冬画轻盈落地，银针在指间转得飞快，眼底淬着冷光：“要全宰了吗？”
“留着。”宁繁星慵懒地支着下巴，指尖在珊瑚簪上轻轻摩挲，“传令御膳房，明日给各宫送蛇羹。”
说罢，她指尖轻点剑柄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星图抛给秋书，“按这个重新排布宫中守卫，记住——”
“凡是图纸上没画的路，一律埋火雷。”
四婢交换一眼，眼中惊惧尽褪，只剩凛然战意，齐齐跪地领命：“遵陛下令！”
殿外忽起狂风，卷得窗棂“哐当”作响，天边贪狼星的红光穿破云层，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女帝玄色衣袍上，投下几片血斑似的影。
引蛇出洞？不……
宁繁星悄悄抚过袖中温润的鲛珠，指尖触到珠体上残留的海烬翎气息，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朕要的，从来都是一网打尽。
殿内烛火猛地剧烈摇曳，金红焰光在宁繁星眼底投下跳跃的锋芒。
她指尖轻抚血月剑上流转的星纹，忽然抬眸，声线清冽如碎冰：“冬画。”
“在呢~”
重新爬上房梁的小丫头再次应声翻落，足尖点过梁柱时已正过身形，银针在指间转出银亮的光弧，衬得眼底狡黠愈盛。
“去取南海进贡的‘醉梦香’。”女帝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指尖叩了叩案上星图，“要够放倒十头大象的量。”
春琴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攥紧的袖摆几乎要绞出褶皱：“陛下是要……”
“既然有人想在摘星台唱戏。”
宁繁星慢条斯理地挽起半侧发髻，将珊瑚簪斜斜插入云鬓，簪尾的碎钻映得鬓边肌肤泛着冷光，“朕自然要给他们搭个更结实的戏台。”
秋书突然抬手推了推琉璃镜，镜片反射的烛火里淬着锐光：“《毒经》载，醉梦香遇鲛人泪可化‘浮生散’，能迫中术者吐露真言。”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是想……”
“嘘——”
宁繁星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角余光掠过殿角那滩仍在蠕动的蛇形黏液，笑意凉得像淬了冰，“有些话，说透了可就不灵了。”
夏棋正垂首擦拭佩剑，剑锋扫过灯影时突然开口，声线稳如磐石：“需属下去请云相吗？”
“不必。”
女帝袖中鲛珠忽然泛起一层温润的蓝光，映得她指尖都染了水色，“这场戏，他自有该演的角色。”
老狐狸既敢隐瞒，就该料到要付的代价……
她抚过簪头的珊瑚纹路，指腹碾过那些细密的凸起，眼底翻涌着未说出口的冷意。
子时三刻，更漏滴答敲过最沉的刻度。
一道银蓝身影如夜枭掠入皇宫后院，足尖刚点上青砖，颈侧已抵上一片刺骨的冰凉。
“擅闯者死。”宁一的剑锋比寒月更冷，喉间溢出的声线不带半分暖意。
“啧。”
海烬翎却勾着唇角，两指轻巧夹住剑刃向外一推，银链缠绕的腕骨转过半圈，已将一枚莹白玉匣甩到对方眼前，“解药。能压下醉梦香那点惹人烦的副作用。”
宁一握剑的手纹丝不动，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绷成平直的线：“陛下未传此令。”
“蠢。”
鲛人少主突然欺身逼近，额间的鲛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你当真以为，我哥那句‘摘星楼见’，是说给宁繁星听的？”
话音未落，他指尖骤然凝出一滴殷红血珠，屈指一弹，正落在宁一剑鞘的星纹凹槽里。血珠渗入木纹的瞬间，剑鞘突然剧烈震颤，无数幽蓝纹路如活物般浮现。
“这是给我体内那老东西的战书。”
他收回手时，耳后银鳍正簌簌震颤，“转告你们陛下——明晚摘星楼，她若敢来，就带足收尸的人。”
原来如此……
宁一眸光微动，终于收剑入鞘，剑身在鞘中仍震颤不止，像困着头急于挣脱的野兽。
“你要什么？”
“明日酉时。”海烬翎甩袖转身，银发间串着的珍珠随动作叮咚轻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让所有守卫撤出摘星台百丈之外。”
他足尖点上屋檐瓦脊，琉璃瓦在月下泛着冷光，他回头投来一眼，语气淬着冰碴：“尤其是云景深——若他敢踏入百丈之内，你们女帝这场戏，可就白排了！”
夜风卷着这句警告掠向繁星殿方向，带起宁一玄色披风的边角。他握紧发烫的剑柄，指腹按在仍泛着蓝光的星纹上，那温度竟像活物的血脉在搏动。
天边贪狼星的红光已浸透云层，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晕缓缓晕开。宫墙檐角的铁马被风撞得叮当作响，倒像是谁在暗处拨动了棋子。
这场局中局，到底谁在执棋？谁又是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