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挪开额头的汗。窗外一片黑，只有大门灯在雨里亮着。她吸口气，消毒水和土味呛人。风从窗缝吹进，脖子发冷。她看着窗外的雨夜，右手空握了一下，指节敲在窗台上。

梅川梨衣的脸被雨打木，贴在水泥地上，寒气刺骨。意识模糊。雨把她和怀里的木盒泡在泥里。琴盒裂缝被雨水泡开，水往里灌。她冷得发抖，牙打颤，却用尽力气抱住盒子，硌得骨头疼。巷口有车压过水坑的声音。眼皮沉得想闭上。脏水混着雨流进嘴，又冷又涩。

车在暴雨中颠簸前行。每次晃动都撞在陆晚柠肋部的伤处。她咬紧嘴唇，咽下血味，冷汗和雨水一起流下，湿衣服贴背。每次呼吸都带着嘶声，扯着伤口。

“坚持…找地方停！”司机干瘦的手紧抓方向盘，盯着模糊的前方。海浪声越来越响。

车猛冲过一个水坑，剧烈一晃！

“呃——”陆晚柠被抛起又落下，肋间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只剩疼痛和断断续续的喘气。她蜷起身，腿边的深色琴盒滑到脚下，盒子上裂口边缘粗糙。

车在便利店摇晃的雨棚下停住。

“下车！快！不能待这儿，浪太大！”司机擦着脸上的水，声音哑了。

陆晚柠眼前发黑。她撑住座位，手指用力到发白，想从疼痛中挣扎出来。每动一下都扯到伤口，她咬牙冒汗。她挪向车门，抖着手去够把手。旁边的琴盒沉重。

周小满被冲来的车吓到，把慕梦拉到身后。慕梦紧抱键盘，手指发白，惊恐地看着车。

车门推开，一个人跌出来。

她穿深色湿衣，因痛弯着腰，一手紧捂肋部，另一手拖着一个深色长盒。她晃着站住，抬头，湿发贴脸，雨水从下巴滴落，嘴唇无色，只有眼睛亮得惊人，满是痛苦和强硬。

“晚柠姐？”周小满喊出声，冲上去扶住她摇晃的胳膊。手感冰凉湿滑，她在抖。“你怎么…在这儿？伤怎样？电话不通！”她看到陆晚柠捂伤口的手用力到发白，还有琴盒上深深的裂缝。

陆晚柠靠着她，肋部的痛让她吸冷气，皱眉。她扫了眼周小满，又看后面抱键盘怯生生的慕梦，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路…塌了。”她哑声说，每字都疼，“绕…过来的。”她喘气，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落在慕梦怀里的键盘上，“X.C”标记隐约。她没问她们为何在此，只累得闭眼，看向外面翻滚的黑海，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盖住：“…秦筝呢？”

周小满扶着她冰冷发抖的胳膊，心沉。听到秦筝，她脸色一暗，张嘴，喉哽，没出声。

慕梦抱紧键盘，怯看陆晚柠苍白的脸和痛苦，又看周小满欲言又止，眼里茫然不安。她小声问：“大家…都好吗？我…听说…”她说不出后话，只担心地看着陆晚柠捂着的伤和裂开的琴盒。

一个穿便利店围裙的店员探头，头发被风吹乱，脸带惊恐：“喂！别站棚下！浪太大！棚要塌！进来！”

周小满回神，听到雨棚呻吟。她用力撑住陆晚柠发抖的身子：“晚柠姐，进去！棚要塌！”她半扶半拉地想带她进去。

陆晚柠像没听见，目光死盯远处暴雨中的黑海。浪声敲打神经。伤口的痛、憋闷的胸、湿冷衣服、还有“没脱离危险”的话…所有在脑中烧成一团。

“晚柠姐！”周小满急，猛拉一把。

这一下撞在陆晚柠痛处。

“呃啊——”她身体猛弓，痛喊出声，眼前全黑，冷汗涌出，人软下，全靠周小满架住。她捂肋的手用力到青白，急喘，每次吸气都带破碎嘶声。

店员也惊，冲出来帮周小满把陆晚柠架进店。慕梦抱键盘，像受惊小动物跟进来，背贴冷玻璃门，急喘，看陆晚柠被扶到角落塑料凳上。

陆晚柠瘫坐硬凳上，背弯，头深垂，湿发贴脸颈，水珠滴落。一手死按左肋，指节几乎陷进肉里，另一手垂着，指尖微颤。每次压抑抽气都引身体痉挛。脚边，深色破琴盒歪地，被雨泡胀的裂缝张着口。

周小满看陆晚柠痛苦蜷缩，又看抱键盘惶然的慕梦，自己肚上伤口也跟着跳疼。她烦躁抹脸上雨水，走到柜台对惊慌店员干涩道：“…有热水吗？热饮？”

年轻店员忙倒热水，小心递周小满，又同情看角落痛喘的湿身影。周小满接烫杯，顾不上烫手，急拿到陆晚柠前。

“晚柠姐，喝点热水…暖下？”她轻试。

陆晚柠头微动，眼皮抬缝，模糊看那杯热气。她不接，只轻摇头，动作引肋下锐痛，她猛吸冷气，身绷紧，喉间闷哼。

慕梦贴门站，看陆晚柠痛苦，又看周小满担忧脸，和地上裂开的贵琴盒。她咬唇，鼓勇，细声怯问：“晚柠姐…你…你的琴…还有伤…是在沪指市弄的吗？大家…都在沪指市出事了？”

“沪指市？”周小满端水手停，皱眉看慕梦，语气急惑，“那多久前了？我们早离开了！是后来在…”

“闭嘴！”沙哑喝声猛打断她，带不容置疑的强硬和压不住的痛。陆晚柠猛抬头，湿发贴额，眼亮吓人，涌着痛、累和冰硬，直刺周小满。

陆晚柠急喘几下，每次都扯伤眼晕。她不再看周小满，目光扫慕梦茫然怕脸，落脚边裂琴盒。缝里露雨水泡暗的绒布。她声干涩，每字带重喘：“…别废话。”她艰难抬没捂伤的右手，抹脸上冷汗雨水，手背筋凸，“找地…落脚。这…冷死人。”她身因冷和痛又轻颤，凳吱响。

店里只余外间风暴吼和陆晚柠压抑痛喘。周小满端那杯渐凉水，僵立，心又急又气又闷。她看陆晚柠硬壳拒态，再看慕梦全不清状的怯懦，一股火窝胸，烧肚上伤口隐痛。她烦躁重放纸杯货架上，水溅出。

店员缩柜台后，大气不敢出。外一巨浪猛拍堤，闷响震门颤。慕梦吓抖，怀键盘抱更紧，“X.C”刻痕硌臂。她看陆晚柠惨白侧脸和紧抿无血的唇，又看周小满气鼓样，终低头，所有疑问恐惧咽回，只更深茫然无助。湿冷空气裹三人。

店员递来干硬白毛巾，带仓库尘味。周小满烦躁抓一条，胡乱擦脸湿发，粗纤维蹭刚拆线腹皮隐痛。她看陆晚柠痛近散架样，心又急又堵，刚想开口，旁慕梦却突然动。

慕梦像钉住，怯目死锁裂深木琴盒。灯光清照盒身狰缝边，和缝旁琴颈处一道不起眼却新砸痕。她苍白唇微张，眼渐睁大，满难信惊愕和一丝被骗茫然。她下意识前挪一小步，怀键盘差点滑。

“…那…那凹痕…”她声抖厉害，细如风吹线，伸一微颤指，指盒上新砸凹痕，眼却抬起，茫然又伤看痛喘的陆晚柠，“…是我…我在沪指市病房…买的那把…贝斯吗？”

陆晚柠正被肋下搅痛折磨眼黑耳鸣。慕梦细颤声如针刺痛障。她猛抬头，湿发下布血丝眼带近凶疲和冰硬，直刺慕梦。那眼神利如刀，瞬堵慕梦后话，指僵半空，脸更白。

“是又怎样？”陆晚柠嗓音沙哑如砂磨，每字伴重喘和压抑痛哼，“不是你的了。”她艰难吐这几字，右手猛攥凳边，指节咯吱响。肋下痛因这动再炸，眼前白，身不受控蜷更紧，喉间短促痛苦抽气。

周小满旁看清，心咯噔。她想起来了！在沪指市，施缪情贝斯摔坏。是慕梦不知哪弄这二手贝斯，宝样抱回病房，结果没两天被沈知意抄起砸墙！当时就砸出那凹痕！后来…后来这破琴被陆晚柠面无表情拿走…竟一直带现在？还…还“裂透”了？

周小满看慕梦被陆晚柠眼神吓住、眼圈红、抱键盘无措样，又看陆晚柠痛蜷却用最硬话顶回的狼狈，一股邪火窜上。她肚上伤口也跟着跳疼。

“陆晚柠你他妈有病！”周小满猛吼出，声在静店刺耳，连柜后店员吓缩，“慕梦就问句怎了？这破琴她买的！被沈知意砸了！现又在你手裂这样！她问都不能问？！”她气胸起伏，肚牵扯感更显，痛皱眉，声带痛楚嘶声，“你冲她凶什凶？有本事冲断你肋的人凶去啊！”

店里瞬死寂。只余外风暴吼，浪拍岸轰鸣，和周小满自激动疼痛粗呼吸。

慕梦被这突然爆发吓浑身抖，抱键盘后缩，泪眶转，死咬唇不敢出声。

陆晚柠身在吼声里猛绷紧，像张拉极限弓。她抬起头，湿漉黑发黏额，那双眼死死盯周小满，血丝更重，涌着痛、冷怒意，和一丝被戳痛处狼狈。她张嘴想说什么，肋下骤剧痛堵所有话，只更破碎压抑痛哼。她右手死按左肋，指关节白，身控制不住剧颤起，额刚擦冷汗又瞬涌出，大颗滚落。

塑料凳因她颤抖发出吱嘎声。脚边裂开深木琴盒静躺地，那道狰缝和旁新凹痕，无声诉说着各自伤痕。店员大气不敢出，默默把剩下毛巾轻轻放在旁边货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