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战再起
魔尊的躯体如崩塌的山岳轰然坠地，带起的气浪掀飞了方圆十里的枯叶，碎石混着暗红血雾在半空凝成腥甜的雨。楚墨手中的昆仑印在触碰到魔尊残魂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并非灼热的烈焰，而是如同万年寒冰淬炼出的清辉，带着不容侵犯的神圣威压。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温润的玉石表面弥合，原本黯淡的纹路重新流转起星辰般的光泽，细若游丝的光脉从印身蔓延至楚墨的指尖，化作一缕微凉的气息渗入他的经脉。
异变发生的瞬间，整个昆仑山脉的灵气都为之凝滞。盘踞在山腰的灵狐族群惊惶地竖起绒毛，千年古松的树冠在无风自动中簌簌作响，就连深谷中沉睡的寒潭也翻涌出无数气泡。这股力量以玉清观为中心，如投入湖面的巨石般荡开层层涟漪，无形的波动穿透云层，掠过东海之滨的蓬莱仙岛，惊醒了南疆十万大山里蛰伏的古老精怪。
半个月后的清晨，负责打理药圃的内门弟子李明轩捧着一篮枯萎的七星草，跪在掌门清玄真人面前时，手指仍在不住颤抖。“师父，昨日还好好的灵草，今早叶片全成了焦炭色，根部缠着这种……这种漆黑的丝线。”他掀开篮布，只见翠绿的草茎上缠绕着细如牛毛的墨色丝缕，每一根都散发着微弱的腐臭，触碰到篮沿的竹篾便立刻泛起焦黑的痕迹。
清玄真人捻起一缕丝线，指尖的灵力刚一触及便如遇强酸般滋滋作响。他瞳孔微缩，将丝线置于玉净瓶中封存，抬眼望向观外层峦叠嶂的山脉：“去叫楚墨和苏青璃来，让巡山队加强戒备，尤其是西麓的忘川林。”
此刻的楚墨正站在演武场的碑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昆仑印。玉佩比往常更烫一些，仿佛一枚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温热的脉动都伴随着脑海中零碎画面的闪现。他又一次看到那座古老的祭坛，青黑色的岩石上刻满失传的符文，身着玄色道袍的修士们手持玉笏，围绕着昆仑印低声吟唱，祭坛中央的火焰忽明忽暗，映照出他们脸上狂热而虔诚的神情。而在画面的边缘，总有一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瞳孔是扭曲的血色漩涡，眼白处爬满蛛网般的青筋，那份怨毒几乎要透过梦境刺穿他的意识。
“楚墨！”苏青璃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她提着裙摆跑上石阶，鬓角的发丝被山风吹得凌乱，“你看这个——”她展开手中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的镇魂符已被撕裂成两半，断裂处残留着暗紫色的焦痕，“巡山弟子在东峰悬崖下发现的，符纸背面有幽冥殿的印记。”
楚墨接过符纸，指尖刚碰到纸角便感到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上涌，他连忙运转灵力逼退，目光落在符纸边缘那个形如鬼爪的暗纹上。三个月前血煞宗入侵时，他在敌人腰间的令牌上见过相似的图案，只是此刻这纹路更深邃，透着一股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死寂。
“最近观外的气氛很不对劲。”苏青璃皱着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坳，“前天夜里我值夜，看到忘川林方向有幽蓝色的火光闪了三次，每次间隔正好是一炷香。还有昨日酉时，前山的护山阵法突然波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试探过。”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大师兄说，他昨晚在藏经阁顶层，听到后山禁地传来锁链摩擦的声音。”
楚墨的心猛地一沉。后山禁地封印着三百年前陨落的魔修残魂，除非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持信物开启，否则连一只飞鸟都无法靠近。他下意识地握紧昆仑印，玉佩的热度似乎更甚，一股微弱的信息流顺着掌心传来，模糊的画面中闪过一道青铜面具的轮廓。
清玄真人的召集令在此时响起，钟声穿透晨雾，带着不同寻常的紧迫。当楚墨和苏青璃赶到主殿时，七位长老已全部到齐，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玄尘长老此刻脸色铁青，袖中隐隐有雷光闪烁。主殿中央的地面上，摆放着几只玉盒，里面装着巡山队这几日搜集到的“战利品”——一截带着毒刺的黑色羽毛、半块刻着异域图腾的骨片、还有一小团凝固成深紫色的粘稠液体。
“昆仑印完全愈合，释放出的不仅是封印之力，更是千年前那场大战的残响。”清玄真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抬手一挥，一幅巨大的修真界舆图从虚空浮现，上面星罗棋布地点缀着无数光点，“你们看，从三日前开始，这些原本沉寂的暗点全部亮了起来。幽都的黄泉路入口灵力波动异常，南疆巫蛊教的万蛇窟灵气逆流，甚至连东海深处的鲛人族领地，都有异动报告。”
玄尘长老猛地一拍桌案：“肯定是幽冥殿！当年他们的先祖在封印之战中被重创，蛰伏了一千年，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指向舆图西北角的一片阴影区域，“还有这里，北境极寒之地的‘无生渊’，三百年未曾有过动静，昨夜突然有探灵玉简传回信号——那地方除了当年参与封印魔尊的‘昆仑七子’后人，还有谁能进去？”
楚墨的心猛地一跳。昆仑七子，这个在玉清观古籍中只零星提到过的名字，此刻却像一把钥匙，隐隐触动了他梦中那些破碎的画面。他想起梦中祭坛上那些玄衣修士，他们腰间似乎都佩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玉佩，与自己怀中的昆仑印竟有几分相似。
“当务之急是加固防御。”清玄真人沉声道∶“玄尘师弟，你率弟子加固‘周天星斗阵’，尤其注意西方位，那里灵气最易溃散。玄静师妹，你去通知各峰首座，将内门弟子全部召回，严禁私自下山。楚墨——”他目光转向站在角落的少年道∶“你随我去后山禁地，昆仑印的异动，或许与那里有关。”
然而，戒备的命令尚未完全传达下去，危机便已悄然降临。
子时，万籁俱寂。楚墨正在静室中运转心法，试图梳理昆仑印传来的混乱信息流，突然被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惊醒。几乎在同一时间，凄厉的警钟声撕裂夜空，那是只有在遭遇大规模入侵时才会敲响的“惊魂钟”，钟声每响一次，都带着震人心魄的灵力波动。
他猛地推开房门，只见漫天火光已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玉清观的建筑群在火舌中扭曲呻吟，飞檐上的铜铃被高温烤得通红，发出不成调的悲鸣。无数黑影在廊柱间穿梭，他们身着紧身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绣着鬼面纹的黑布，手中的短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每一次挥砍都带起刺骨的阴寒之气。
“保护藏经阁！”一声怒喝传来，玄尘长老手持雷火剑腾空而起，剑身爆发出耀眼的紫电，直劈向一群正试图撬开藏经阁大门的黑影。然而那些短刃与雷火剑碰撞的刹那，竟发出冰块碎裂般的声响，紫电瞬间黯淡下去，玄尘长老闷哼一声，被一股阴柔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胸前的道袍上凝结出细密的白霜。
“是幽冥殿的‘寒骨刃’！”一位年长的执事弟子惊声叫道，“他们的武器淬了幽冥寒铁，能克制我们的雷系法术！”
楚墨心头一紧，他曾在《万器谱》中见过记载：幽冥寒铁采自幽冥界寒潭底部，天生克制正阳灵力，唯有至阳至纯的力量才能化解。他正欲上前相助，突然感到一股冰寒的杀意锁定了自己。抬头望去，只见观前的太极广场上空，不知何时已悬浮着一道黑袍身影。
那人身材高瘦，头戴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着繁复的饕餮纹，双眼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却仿佛有实质的目光从中射出，死死盯着他怀中的昆仑印。黑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如纸，指甲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交出昆仑印，饶你不死。”面具人的声音像是两块寒冰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直刺入楚墨的脑海，“千年了，它本该属于我们幽冥殿。”
楚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体内的龙形印记突然灼热起来，一股熟悉的力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他想起师父曾说过，龙形印记是上古神龙血脉的象征，遇强则强，尤其克制阴邪之物。与此同时，怀中的昆仑印也剧烈震动起来，玉身表面的星辰纹路逐一亮起，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幕将他笼罩。
“痴心妄想！”楚墨沉声喝道，右手握拳，龙形印记的力量与昆仑印的灵力在掌心交汇，形成一枚淡金色的光弹。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比三个月前对抗血煞宗时强大了数倍，每一次涌动都伴随着骨骼轻微的爆鸣声。
面具人似乎有些意外，黑洞洞的眼眶中闪过一丝波动。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色的雾霭，雾霭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看来你还不知道，昆仑印的秘密从来不止一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以为封印魔尊是结束？不，这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虚空突然泛起涟漪，更多的黑袍人从阴影中浮现，他们手中的寒骨刃齐齐指向楚墨，刃尖的幽蓝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道巨大的鬼面虚影，张开獠牙毕露的巨口，朝着楚墨吞噬而来。
火光映照着楚墨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他能听到远处苏瑶的呼喊，能看到清玄真人与几位长老正在奋力抵挡源源不断的敌人。怀中的昆仑印越来越烫，龙形印记的灼热感几乎要将他的血液煮沸。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降临，而这一次，他面对的不仅是幽冥殿的刺客，更是隐藏在千年历史尘埃下的巨大阴谋。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叶与火星，将少年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剪影。楚墨深吸一口气，迎着那道鬼面虚影踏出一步，掌心的光弹骤然膨胀，金色的光芒中，隐约有一条巨龙的虚影盘旋而上，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咆哮。
大战，已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