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起中土(续)
山坳里的风裹着腐叶与硫磺的气息,往人骨头缝里钻。巴图走在最前头,他耳后那根鹰羽是去年猎到白鹰时拔的,此刻正随着脚步微微颤动。这人约莫三十五六,颧骨上有道月牙形的刀疤,是被沙漠毒蝎的尾刺划的,此刻在树影里泛着古铜色的光。他忽然抬手示意停下,骨弓始终半张着,弓弦上搭着支嵌了狼牙的箭。
“看这儿。”巴图蹲下身,拨开一片发黑的蕨类植物——泥土里有串杂乱的脚印,足有寻常黑豹的两倍大,边缘泛着紫黑,正是那只受伤黑豹留下的。奇怪的是血迹淡得像被水洗过,只在石缝里残留着几点暗褐,用指尖蹭开,竟能看到血丝里缠着细如发丝的黑丝。
“邪门得很。”巴图把指尖凑到鼻尖,眉头拧成个疙瘩,“血腥味里掺着股硫磺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这黑丝……西漠的老萨满说过,是被邪祟啃过的东西才会有。”
赵猛上前一步,银鳞甲在树影里泛着冷光。他肩宽背厚,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左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去年和海盗拼杀时留下的。“管它什么味,顺着脚印走就是。”他说话时手始终没离开剑柄,那柄阔剑的剑鞘上镶着七颗水蓝宝石,是水城城主亲赐的,“云逸,你跟紧了,别掉队拖后腿。铁匠铺的锻打声可练不出真本事。”
云逸没应声,只是握紧了匕首。他注意到凌虚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那道横贯下颌的疤痕像条蜈蚣在抽搐。这法师约莫二十七八,紫袍袖口绣着银线符文,此刻正被冷汗浸得发皱。法杖顶端的蛇眼红光忽明忽暗,杖身甚至在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躁动。
“法师,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苏苓悄悄凑过来,她梳着双丫髻,绿裙上绣的藤蔓花纹里藏着细小的药草图案,此刻正用银簪挑着片发黑的树叶,“这叶子的脉络都变成紫黑色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汁水。”
凌虚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这附近的暗影能量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你们听,风声里是不是有别的动静?”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到风里混着种奇怪的声响——“沙沙,沙沙”,像是无数细针在刺丝绸,又像是有东西在地下蠕动,顺着树根往骨头里钻。
“不对劲。”玄清老道突然停下,他穿着灰布道袍,山羊胡飘在胸前,手里那串菩提子被捻得发亮,“老道的罗盘在转。”他从袖中掏出个铜罗盘,巴掌大小,盘面刻着八卦图案,指针果然在疯狂打转,边缘还凝着层白霜,用手一碰,竟冰得刺骨。
“别自己吓自己。”赵猛冷哼一声,阔剑出鞘半寸,寒光闪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有邪物,我先劈了它!”话音刚落,巴图突然拽了他一把,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拽个趔趄。
“看那里!”巴图指着前方的树丛,声音都在发颤。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十步外的榛子树丛在剧烈晃动,枝丫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那不是被风吹的,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翻滚,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兽吼划破寂静——正是那只黑豹的声音,却比刚才受伤时更绝望,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生嚼碎它的骨架。
“不好!”凌虚法杖一顿,紫色微光在众人脚边铺开,像圈跳动的火焰,“它被缠住了!我们快……”
他话没说完,树丛里的动静突然停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连风都屏住了呼吸。随后,一道黑影猛地从树丛里被抛了出来,“啪”地砸在地上,震起的尘土里混着暗红的血沫——正是那只受伤的黑豹。
可此刻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全身的皮毛都脱落了,露出的皮肤像被沸水烫过般溃烂,泛着脓水;原本圆睁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黑洞洞的望着天;腹腔被整个剖开,内脏却不翼而飞,只剩层皮松垮垮地裹着骨架,肋骨根根分明,像堆被啃过的柴火。最诡异的是它的爪子,指甲竟变得又黑又长,深深抠进泥土里,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苏苓“呀”地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绿裙上的藤蔓花纹在颤抖。她药篓里的药草突然发出“簌簌”的声响,几株喜光的药草竟在瞬间蔫了下去。
玄清老道赶紧从袖中摸出张黄符,朱砂画的符文闪着微光。他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可符纸刚飞到半空,就“呼”地化作了灰烬,连点火星都没留下。“好强的邪力!”老道捏着剩下的符角,声音都在发颤,“连三清符都镇不住!这怨气怕是积了上百年了!”
赵猛的脸色终于变了,银鳞甲下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指节捏得发白。“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看向凌虚,眼神里少了几分傲慢,多了些凝重。
“是蚀灵瘴的源头在进食。”凌虚的声音发颤,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指着黑豹尸体周围的泥土,那里正渗出黑色的黏液,像蚯蚓般往树根里钻,所过之处,草叶瞬间枯萎发黑,“它在吸食生灵的精气来壮大自己……再往前,恐怕就是它的巢穴了。”
云逸突然注意到,黑豹尸体旁的落叶在微微颤动——不是被风吹的,而是从地底传来的震动,顺着脚底板往天灵盖爬。他刚要提醒众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咔嚓”裂开道缝隙,黑色黏液从缝里涌出来,带着股刺鼻的腥甜,像是熬坏了的蜜。
“快跑!”巴图拽起苏苓就往后退,他反应极快,可还是慢了半步,骨弓的末端蹭到了黏液,瞬间冒出黑烟,那用黑牛角镶边的木头柄子竟被腐蚀出个洞,边缘还在滋滋作响。
众人慌忙后退,刚退出几步,裂缝突然“轰隆”一声扩大,泥土像被无形的手掀开,露出个丈许宽的洞穴。洞里涌出浓得化不开的黑雾,裹着无数细碎的光点——仔细看去,那些光点竟是生灵的魂魄:有飞鸟扑腾着残破的翅膀,有走兽蜷缩成一团,甚至还有几缕人形的虚影,穿着铁城的粗布衣,梳着水城的发髻,都在黑雾里痛苦地挣扎、消散,发出细如蚊蚋的哀嚎。
“是暗影祭坛!”凌虚失声惊呼,法杖顶端的红光突然暴涨,蛇眼玛瑙竟烫得能烙手,“有人在这里布了阵,用整个雾隐山的生灵做祭品!这是要唤醒地底的邪物!”
黑雾中,缓缓升起个模糊的身影,高约丈许,披着破烂的黑袍,袍角拖在地上,所过之处,岩石都在发黑剥落。脸藏在兜帽里,只能看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像两盏鬼火在风中摇曳。它手里握着根白骨权杖,杖顶嵌着颗拳头大的黑色晶石,正不断吸收着那些消散的魂魄,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在喝某种粘稠的液体,晶石的光芒也随之越来越亮。
“终于有人送上门来了。”黑袍人的声音像是无数毒虫在嘶鸣,刺得人耳膜生疼,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黏腻感,“本来还想再养些时日,等吸够了百只活物的精气再开封。既然你们来了,就正好凑齐祭品。”
“妖邪休狂!”赵猛怒吼一声,阔剑带着破空声劈向黑袍人。那剑上的水蓝宝石突然亮起蓝光,显然是加持了水系法术。可剑锋刚碰到黑雾,就像陷入泥沼,再也前进不得。剑身上迅速爬满黑色的纹路,从剑尖往剑柄蔓延,竟在慢慢腐蚀,那些水蓝宝石也一颗颗失去光泽,变得暗淡无光。
“不自量力。”黑袍人抬起白骨权杖,杖顶的黑晶石射出道绿芒,正中赵猛的银鳞甲。“噗”的一声,甲胄上裂开个大洞,绿光像条小蛇般钻进伤口,赵猛惨叫一声,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喉头涌上腥甜。众人看得清楚,他伤口处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结实的手臂竟瘦得像根枯柴。
“赵队长!”苏苓惊呼着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银白色的药粉,“这是止血散,能……”
“别过去!”巴图一把拉住她,骨弓上的狼牙箭已经搭好,“那绿光会吸精气!你看他的伤口!”
果然,赵猛伤口周围的皮肤正变得灰败,连毛发都在发白。凌虚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法杖上,紫袍无风自动,袖口的银线符文突然亮起:“以我精血为引,唤东方星火,破!”
蛇头法杖顶端喷出团紫色火焰,有脸盆大小,带着硫磺的气息撞向黑雾,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猪油上。黑雾被烧出个缺口,能看到里面模糊的岩石,却很快又合拢了,甚至比刚才更浓了些。
“就这点本事?”黑袍人冷笑,兜帽下的绿光更盛,几乎要凝成实质,“八百年了,中土大陆的法师还是这么没用。当年封印我的那个老东西,可比你强多了……可惜啊,他的骨头都化成灰了。”
云逸趁他们对峙的间隙,悄悄绕到洞穴侧面。他发现洞穴边缘的岩石上刻着些奇怪的符文,弯弯曲曲像蛇在爬,正泛着黑气。符文中央嵌着块黑色的晶石,拳头大小,和黑袍人权杖上的那块一模一样。刚才黑豹的血迹滴在晶石旁,竟被它像海绵吸水般吸了进去,符文的光芒也随之亮了几分,连空气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是那些晶石在维持阵法!”云逸突然喊道,指着岩石上的符文,“砸了它们!”
黑袍人猛地转头,兜帽下的绿光死死盯住云逸,像两柄淬了毒的匕首:“找死!”白骨权杖一挥,道绿芒比刚才粗了一倍,带着尖啸射向他。
“小心!”巴图一箭射向绿芒,那箭杆是用西漠的铁木做的,箭镞嵌着狼牙。羽箭在半空中“嘭”地化作灰烬,却也挡了一瞬。云逸借着这瞬间,像在铁匠铺躲避飞溅的火星般猛地翻滚,躲开了绿芒——那道光芒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射在后面的树干上,碗口粗的树竟瞬间枯萎,树皮像被虫蛀过般簌簌剥落。
他翻滚到岩石旁,举起匕首就往晶石上刺去。可匕首刚碰到晶石,就被股巨力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匕首差点脱手飞出。晶石表面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很快又消失了。
“凡铁伤不了它!”凌虚喊道,法杖指向云逸,蛇眼红光直射他的腰间,“用你的陨铁!我刚才就感觉到了,你身上有星辰之力,能克制暗影!”
云逸一愣,随即想起系在腰间的陨铁。那玩意儿被他用粗布裹了三层,藏在衣襟里,三年来从没离过身。此刻也顾不上多想,解下绳子扯掉裹布——巴掌大的陨铁在黑雾中泛出淡淡的银光,表面的陨坑像活了般,流转着神秘的纹路,竟和岩石上的符文隐隐呼应,只是一个发黑,一个发银。
“星辰铁!”黑袍人见状,发出声惊恐的嘶鸣,兜帽都被气流掀飞了一角,露出底下干瘪如骷髅的下巴,“你怎么会有这个?!”
云逸没时间细想,举起陨铁就往晶石上砸去。“嗤——”陨铁刚碰到晶石,就发出声刺耳的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冰上。黑色晶石像被强酸泼过,迅速裂开道缝隙,里面竟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发出腥臭的气味。岩石上的符文光芒也暗淡下去,震动的地面都平稳了些。
“不!”黑袍人尖叫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指像爪子般抓向云逸的后颈。却被玄清老道扔出的桃木剑缠住——那剑虽细,却泛着金光,正好刺中黑袍人的手腕,冒出阵阵黑烟。
“吃我一剑!”赵猛忍着伤痛,挥剑砍向黑袍人的腿。他的动作慢了许多,却依旧带着股狠劲,银鳞甲在阳光下闪过道寒光,正好劈在黑袍人拖在地上的袍角,露出底下一截白骨般的小腿。
云逸趁机又砸了几下,黑色晶石终于“咔嚓”碎裂,化作粉末。随着晶石碎裂,洞穴里的黑雾开始像退潮般消散,那些挣扎的魂魄也渐渐平静下来,化作光点飞向天空——有只鹿形的光点甚至在云逸头顶盘旋了两圈,才渐渐消失。
黑袍人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黑雾中渐渐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最终消散在风里,只留下根白骨权杖,“当”地落在地上,很快也化作了尘埃,只在泥土里留下个浅浅的印记。
山坳里的风渐渐清新起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赵猛靠在树上喘气,苏苓正给他敷药——那药粉是用雪莲和灵芝磨的,撒在伤口上竟冒出淡淡的白烟,干瘪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血色。“这药王谷的药真神了。”赵猛咂咂嘴,络腮胡上还沾着血沫,“回头我让水城的商队给你们送十车珍珠。”
巴图捡起草丛里的骨弓,发现被黏液腐蚀的地方竟在慢慢复原,黑牛角镶边甚至泛出了新的光泽。他试着拉了拉弓弦,“嗡”的一声,震得树叶都落了几片。“好家伙,这邪物的黏液倒像是给我的弓淬了火。”
玄清老道捻着菩提子,望着天空中消散的光点,喃喃道:“善哉,善哉。这些生灵总算能入轮回了。”他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往地上撒了些黄色的粉末,“这是往生散,能让它们走得安稳些。”
凌虚走到云逸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陨铁,眼神复杂。那陨铁上的银光已经褪去,又变回了块普通的铁块,只是摸起来依旧温热。“这星辰铁……你从哪得来的?”
云逸摇摇头:“三年前商队带来的,说是沙漠里捡的。一个穿红袍的西域商人说,这玩意儿能铸出削铁如泥的宝剑。”
“红袍商人?”凌虚皱起眉,下颌的疤痕又开始抽搐,“是不是左脸上有块月牙形的胎记?”见云逸点头,他突然叹了口气,“那是西域圣火教的祭司。他们世代守护着星辰铁的秘密,怎么会随便卖给商队?”
“管他怎么来的,”赵猛走过来,难得没摆脸色,甚至拍了拍云逸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几分认可,“云逸小兄弟,刚才是我话说重了。回铁城后,我请你喝水城最好的葡萄酒,窖藏了三十年的那种。”
苏苓从药篓里拿出个白瓷瓶,塞到云逸手里:“这是我们药王谷的回春膏,用雪莲汁熬的,你的手被震伤了,擦擦吧。”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刚才你翻滚的动作真灵活,比我师兄练的轻功还好看。”
巴图也走过来,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耳后的鹰羽抖了抖:“铁匠学徒,身手不错,比赵猛这莽夫机灵多了。下次去西漠,我教你怎么追踪沙狼。”
“你说谁莽夫?”赵猛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反而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云逸,“先喝点水,这雾隐山的溪水现在干净了。”
玄清老道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小兄弟,你这陨铁可是好东西,以后可得收好了。老道刚才掐算过,你的命格本是凡铁,却因这星辰铁生出变数。说不定啊,这中土大陆的风雨,就得靠你这柄未来的宝剑来挡了。”
云逸握紧陨铁,望着渐渐恢复生机的山林——远处传来了鸟鸣,清脆得像银铃;溪水又变得清澈,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他想起铁城的铁匠铺,想起秦苍师傅的烟袋锅在铁砧上敲出的火星,想起春桃蹲在井台边时红扑扑的脸,心里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成为伟大的铸剑师更重要。
风穿过雾隐山的峡谷,这次不再是呜咽,而是带着暖意的呼啸,像在为新生的希望歌唱。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更多的黑雾正在集结,比雾隐山的这团更浓、更沉,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中土大陆的边缘,悄然酝酿。
山坳里的众人还不知道远方的阴谋。巴图用骨刀挖了个深坑,将黑豹的尸体埋了进去,又在坟头插了根鹰羽:“也算条汉子,不该曝尸荒野。”苏苓往土里撒了些催生药粉,说来年这里定会开满野花。
赵猛的伤口已无大碍,正帮云逸捡拾散落的农具,看到那把被黑豹撞弯的锄头,突然笑了:“这铁打得倒是结实,弯成这样都没断。回铁城后让你师傅给我也打把剑,就用你那陨铁——哦,不对,叫星辰铁是吧?”
“赵队长可别为难他。”凌虚正在收拾法杖,蛇头杖上的红玛瑙已经恢复平静,“星辰铁的熔点比寻常精铁高十倍,没有特殊的火引根本锻打不动。”他看向云逸,眼神里带着探究,“不过你若想学铸剑之法,我倒可以给你引荐东部学院的熔炉大师,他或许有办法。”
云逸刚要道谢,却被玄清老道打断:“老道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异动,恐铁城近期有难。我们还是尽快下山报信为好。”他从袖中掏出张黄符,递给云逸,“这是平安符,你带在身上,能挡些小灾小难。”
众人收拾妥当,顺着来时的路往山外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六个来自不同城邦的人,此刻却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脚步竟出奇地一致。
路过张家庄时,春桃还在井台边等着,见云逸平安回来,红着脸递上刚烤好的麦饼:“我爹说你可能出事了,让我在这儿等……”话没说完,就看到他身后的赵猛等人,尤其是苏苓的绿裙和凌虚的紫袍,眼睛瞬间亮了,“这些都是……”
“我们是你家云逸兄弟的朋友。”赵猛拍着云逸的肩膀,故意把“朋友”两个字说得很重,逗得春桃脸更红了。
云逸把麦饼分给众人,自己也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芝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看着远处铁城的黑铁城墙,夕阳正给它镀上层金边,突然觉得那城墙好像不再只是冰冷的石头——里面有师傅的怒吼,有周虎的笑声,有春桃的麦饼香,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在过着平凡却安稳的日子。
“走吧。”云逸握紧陨铁,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过来,像团永不熄灭的火,“该回家了。”
六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只有风还在山林间穿梭,带着麦饼的香气,带着星辰铁的余温,也带着远方黑帆的阴影,在中土大陆的土地上,悄悄掀起了第一缕风暴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