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老翁得了铁马块,一睹其断面上镌刻的《六阴梅花经》,多年夙愿终是达成,欣喜欲狂仰天大笑,当即拉着鱼子非及龟有道等人一同修炼!众人在山洞中潜心苦练三四日,茶龟二人颇有心得,体内真气游走顺畅,功力似已更上一层,鱼子非、奚上鹜等后生晚辈却截然相反,几欲走火入魔。
弟子们不敢再修炼,却深知不能一直躲在洞中,何况如今只得一块铁马,鱼子非提议道:“我们一举夺走铁马,熊九言必不会善罢甘休,其必定会联合令狐峥及烟迟林吞金居士等人追赶而来。师父、龟先生,当务之急,须尽快离开,一路向西,返回青海门才最是稳妥,而后再伺机夺取其他八块铁马,集齐《六阴梅花经》,届时再修炼,岂不易如反掌、精进神速?”
鱼子非等几个弟子心有余悸,心中盘算着:师父炼成《六阴梅花经》后,自会徐徐传授与自己。茶龟二人却颇是痴迷,白茶老翁沉吟不语,鱼子非道:“熊九言、令狐峥等人为了追赶我们,应会兵分几路,请师父尽快定下应对之策,以保铁马块安全。”
白茶老翁满心满眼都是修炼《六阴梅花经》,一时之间并无应对之策,他道:“龟先生行走江湖数十年,历练老道,请你来主持大局罢,老夫但无不从!”见龟有道满脸惊色,似要推拒,他又说道:“你我二人联手共襄大事,荣辱与共,早已亲密无间,不分你我,待他日神功练成,你我便各是一方之霸主。”
此话说的诚恳坦荡,且一路走来,老翁待龟氏师徒确实十足信任,龟有道便不再推辞,思忖片刻,道:“我们兵分两路而行,一路带铁马块先行一步,一路则慢行在后,以做掩护!我自与三个徒儿一路,殿后!”
如此安排,叫众人大吃一惊,尤其是云上凫,此人精明狡诈,师父与白茶老翁等人分而行之,于他们而言大为不利。龟有道又道:“仙翁信任老夫,老夫亦信任仙翁,你我之盟约,风雨不动摇,仙翁先回青海门,必也会敞开大门迎我入!”白茶老翁哈哈大笑,道:“兵分两路,此法甚妙!老夫与龟先生一路,护送铁马,沿途亦能研习《六阴梅花经》。”他已将近痴迷之态!
鱼子非大感不妙,茶龟二人一路,他们几个弟子一路,若被狐鹿朱猊等人追上,如何能敌?沙带燕、云上凫亦有此担忧,心下戚戚惶恐,幸兴龟有道尚有几分清醒理智,道:“九块铁马尚未集齐,修炼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你我一路,座下弟子一路,他们若被令狐峥等人追上,绝非对手!”
龟有道面有忧色,哀叹道:“可恨我等在中原并无立足之地,以至于行色匆匆,瞻前顾后。”此话一出,白茶老翁灵光乍现,面上红光灿灿,道:“谁说我们在中原并无立足之地?”狡诈之色荡过眉宇之间,他将众人召近到跟前,一番低声筹谋,众人脸上登时喜气洋洋。
眼下由龟有道做主,兵分三路,白茶老翁、鱼子非、沙带燕、黄蝶衣师徒几人一路,带铁马块先行;龟有道师徒四人一路,行路稍慢,意在阻止令狐峥等人的追赶;五毒貂率其他青海门弟子一路,与龟有道相隔不远,互为掩护。
此计一定,众人分三路而行!
春光烂漫好时节,漫山遍野花娇艳,沿山徐行日渐晡,深溪隐翠送声来。龟有道师徒行路甚久,早已口渴难耐,听到溪水潺潺声,奚上鹜自告奋勇,“师父稍作歇息,我去打水来!”他纵身一蹿,飞奔出去。
深山藏绿,一弯溪水清清似镜,岸边植了几株桃树,繁花满枝如云蒸霞蔚,清风过处,落英缤纷。树下坐了一女子,身穿湘妃色衣裙,一头乌发倾泻至腰间,鬓边簪了两朵新开的红桃,两只小脚探入水中,向左轻划,向右撩波,涟漪在她脚下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刺啦”一声,一双晶莹雪白的小脚丫子突然浮出水面,湿漉漉、水灵灵,十个脚指甲都涂作红色,比那枝头的桃花还明艳耀眼。奚上鹜浑身一颤,登时心意激荡,目光死死盯在那双玉足之上,便也抬脚迈步,缓缓向前走。
落脚之声惊动了桃花佳人,那女子转过身来,一张鹅蛋儿脸,肤如凝脂,双眸灵动,见了眼前的男子,竟无惊惧之色,反是盈盈而笑,左足轻轻踏在水波之上,右足落水再起,脚背上水珠滑落,红色指甲愈发艳丽。
那女子笑问:“我的脚好看么?”奚上鹜痴痴点头,道:“玉足纤纤蘸水波,疑似仙女下凡尘。”那女子款款起身,莞尔一笑,犹似枝头桃花忽然绽放,娇艳欲绝,她右手手腕一转,晃出一把白玉为骨的七彩杜鹃羽扇,扬手便掷出。
羽扇在空中展开,飞射而来,奚上鹜大惊失色,他手中无剑,身子向左一纵,以避锋芒,却见得那女子欺身而来,一掌打在羽扇之上。羽扇便折转了方向,来势如电,快如疾风,贴着奚上鹜额头一掠而过,携来一丝刺痛。
奚上鹜后退一步,伸手摸向左额,又见一个人影从半空扑落,跟着一只纤纤玉足迎面踢来,啪的一声,正中左脸。脚上力劲不小,奚上鹜身子踉跄后退几步,跌在桃花枝上,他左脸颊高高肿起,印着一个殷红的脚掌印,额上一股鲜血顺着眼角缓缓淌下。
那女子在桃花之上一纵一跃,如浮云掠过,落在溪边,赤裸着一双玉足踏在青草之上,手持羽扇,莞尔笑道:“你这双眼珠子忒不好,我剜了罢!”
奚上鹜勃然大怒,骂道:“九天宫妖女欺人太甚!”原来这女子是九天宫少主凤霜天!数月前,白茶老翁围攻太白门,龟有道师徒亦在其中,与凤霜天有一面之缘!
溪边传来铃铛般的娇笑声,凤霜天手持羽扇迎面打来,疾风甚劲,奚上鹜不由得后退两步,避其锋芒,跟着使一招“大漠孤烟”,右掌疾出。凤霜天羽扇陡转,撞上玉生烟萝掌后,扇面嗡嗡颤抖,她顺势向下一压,借势一纵而起,右脚凌空踢出,又是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奚上鹜右脸。
奚上鹜脸上火辣辣生疼,身子又向后跌出两步;凤霜天稳稳落地,将杜鹃羽扇往腰间一插,双掌左右挥转,聚拢在身前,形似一朵盛放的牡丹,笑道:“九天宫花火错掌,领教你的玉生烟萝掌,出招罢!”月余不曾与人动手,她手痒难耐。
奚上鹜左右两边脸挂着一个殷红的脚印,颜面尽失,眼中怒火滔天,誓要一雪前耻,当即出一招“长烟落日”,左掌凌空斜劈,如烈日跌落,掌风烈烈。
凤霜天轻哼一声,满眼傲色,右掌斜盘向上,左掌轻颤向前,十个指甲亦涂作朱红色,像极了红杏枝头绽放。奚上鹜心神一荡,只觉那纤纤玉手红指甲好看至极。
波的一声,四掌相击,奚上犹似撞上了烧红的火炭一般,掌心登时烫热起来,便即撤回双掌。凤霜天满意一笑,乘胜追击,双掌微微一收,化作尖尖小荷之态,向两边扩散,倏尔挥转,左掌打在奚上鹜手臂上,右掌向前斜拍而去,落在敌人脖子上,好一招“小荷萤火”。
凤霜天往掌心轻吹一口气,道:“你的玉生烟萝掌,不外如是!”她双目流转,盯着奚上鹜脖子,原本黝黑的皮肤一片通红,渐渐化出一朵小红花。
“何人在此口出狂言!”溪边突然出来一声怒吼,两个人影一蹿而出,分左右两边冲向凤霜天;一人出“风卷狼烟”,左掌疾落,袭敌左肩,一人使“千里烟波”,一道绵柔的掌力扑面打向凤霜天。
来人正是云上凫与田上彘,两人左右围攻,凤霜天则以一敌二,出招甚疾,她左掌凝力,迎风打出,掌心竟呈玫红之色,先接下云上凫一招;跟着身子微偏,右掌虚晃两下,呈梅花迎风之态,掌心红透,陡然打出,接下田上彘的招式。
玉生烟萝掌掌力虽绵柔却不容小嘘,震得凤霜天两条臂膀俱是一颤,身子向后跌出三步。云上凫道:“好烈的花火错掌!”田上彘见大师兄狼狈滑稽,护兄心切,暴躁脾性上来,怒道:“二师兄,咱们也扇这臭婆娘几个耳刮子,给大师兄报仇雪恨!”
云上凫道:“凤少主,行走江湖,不以男女分,不以人数论,只论武功高低、强弱输赢,得罪了!”鹜凫彘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将凤霜天困在垓心,一语毕了,齐齐出手,分三面攻之。
凤霜天先出一招“樱落乌火”,双掌左右挥削,向左先接下奚上鹜一招“大漠孤烟”,她身子顺势向下一掠,避过云上凫的掌力,右掌不疾不徐,迎风打出,随掌而出的灼热之气如烟火一般,似有若无,这一招叫做“海棠烟火”,向田上彘而去。
一股灼热气息向掌心灼来,田上彘目有惊色,随即斗志勃发,又使一招“烟雨如织”,欺身上前。凤霜天身子稍稍向后退去,口中说道:“花火错掌以一敌三,我亦何惧?”
奚上鹜急于报踢脸之仇,双掌径向凤霜天双颊招呼而去,奈何兄弟三人联手,五六招下来,依旧不能得偿所愿,掌力如清风疾烟,几次从凤霜天脸边掠过,却未能伤她。
凤霜天以一敌三,过了十招,渐渐不敌,愈发向桃树退去,田上彘道:“臭婆娘,你乖乖让我大师兄扇几个耳刮子罢。”凤霜天呸一声,道:“痴人说梦,就是你们的老乌龟师父来了,也是休想!”
三人听得这辱骂之词,心中愈发恼火,手中招式愈发凌厉,步步紧逼,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凤少主好大的口气,竟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一个灰色人影从天而降,大喝一声,“退开!”
鹜凫彘三人立即闪身后退,那人影未落,双掌先出,左掌先至,掌力虽轻柔,却排山倒海般扑来,当即将凤霜天的掌力震碎得无影无踪,随即右掌横打而来,掌力疾吐,打在凤霜天身上。
凤霜天犹似受了一记铁锤击打,闷哼一声,重重摔将出去,丹唇一动,喷出一口鲜血。龟有道面如寒霜,道:“小小女子,竟敢欺辱我的徒弟!”凤霜天心口隐隐作痛,丹田气血翻涌,她暗暗思忖:“这三个小乌龟我尚且难敌,如今又来个厉害的老乌龟,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抓起溪边的花鞋,纵身一跃,就跳入水中,溪面波纹扩散,水里的人儿似鱼一般,早已潜入水底。
奚上鹜、田上彘心有不甘,就要跳水去追,却被龟有道拦下,“穷寇莫追。”凤霜天在水中潜游甚久,估摸着已摆脱了龟有道师徒,这才爬上岸来,浑身湿漉漉直冒寒气。
兽云吞没落日余晖,天色昏暗,凤霜天已误入深山野林之中,她本已受伤,又全身湿寒,摸黑在山路上前行,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发现黑暗中有一丝微弱光亮。
凤霜天大喜,飞奔而去,脚下被山石草木拌倒两次,愈发狼狈。眼前是一个山洞,洞中有火光,凤霜天在洞口高声喊道:“小女子山野夜行,饥寒难耐,冒昧叨扰洞中英雄了。”她连喊两次,洞中无人应答,便抬脚迈入山洞,登时暖意融融。
山洞只有一堆篝火,烧得劈啪作响,红色火焰东蹿西飘,将暖意播散开来;篝火之上烤着一只大肥野鸡,鸡皮微微焦黄,热油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凤霜天喜不自禁,道:“哈哈哈,真是上天庇佑,我凤霜天落魄之时,有山洞栖身,有篝火取暖,有野鸡裹腹。”眼下洞中无人,凤霜天心下有一盘算:我腹中饥饿实在抵不住这烤鸡之诱惑,便先斩后奏罢,待英雄归来,我再向他赔钱赔礼。
她坐在火堆旁,让篝火烘烤身上湿衣,也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果然是外焦里嫩,香滑可口,正大快朵颐之时,山洞外传来细微脚步声。
凤霜天浑不在意,身后却传来一声男子怒喝,“哪里来的小贼,这般无礼!”她转身一看,洞口昏暗处,站着一人影,跟着便是呼呼声响,几道黑光朝自己激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