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缪情靠墙坐地上。闭着眼，眼皮下晃着陈默肋下湿透的深色，晃着屏幕上陆晚柠被血点模糊的脸。
陈默病房里，仪器滴答声规律。护士脚步声出来，经过她面前停住。
“你怎么坐这儿？回病房去！”护士声音疲惫不耐。
施缪情未睁眼未动。搁膝盖上的手，指甲在掌心旧掐痕里用力摁下。
护士脚步声远。走廊安静。
隔壁陈默病房滴答声骤变！尖锐密集警报！
“——！”
施缪情猛睁眼！瞳孔收缩！手脚并用弹起，后背撞墙闷响！踉跄扑向陈默病房！
门未关严，她一把推开！
心电监护屏幕红线疯狂窜动俯冲，警报红光泼满屋！护士手忙脚乱。
“血压又掉了！”
“推多巴胺！快！”
陈默躺病床，比前更灰败，氧气面罩下急促喘息。身体微弱抽搐。肋下伤口缝合口边缘，暗红血混组织液汩汩外涌！新敷料瞬间浸透染红！加压绷带压不住！
“操！操！操！”施缪情脑中弦断！眼血红！喉滚野兽低吼！视线死钉涌出猩红、陈默抽搐、屏幕鬼符、护士手中崭新刺眼绷带！
邪火冲天！她炮弹般转身扑向墙边电视机！
屏幕幽幽亮着，定格陆晚柠嘶吼，血点干涸发黑。
“去你妈的！”施缪情爆出嘶吼！抄起沉重金属输液架！抡圆全身蛮力砸向幽蓝屏幕！
“哐——哗啦啦——！！！”
爆裂声！玻璃碎片飞溅！幽蓝光灭！陆晚柠定格脸碎裂一地！
巨响盖过警报！护士惊呆尖叫！陈默身体猛弹！
施缪情握扭曲输液架站碎片中，胸口起伏喘粗气。碎片划破手背渗血，混陈默暗红。她瞪冒烟残骸，猛扭头赤眼扫陈默、护士，最后落门口——
耿霜不知何时站那。宽大病号服，白金发近乎透明。浅色眼睁大，定定看施缪情，看一地碎片，看淌血的手，又越她看警报红光笼罩的陈默。
施缪情喘粗气握紧架，指节发白微抖。瞪耿霜喉嗬作响如困兽。
“晚柠……”病床上陈默喉挤出微弱气音。
施缪情身体猛僵！眼中疯狂褪去，只剩空洞茫然。握架手松力，“哐当”砸玻璃碴。
她未看耿霜任何人。视线垂落沾血污碎玻璃的手。迟钝抬起，在病号服裤子上用力蹭。布料摩擦伤口刺痛，反复用力蹭。
护士回神指门吼：“滚出去！抢救呢！”
另一护士加压伤口，新绷带瞬洇开。“血压测不到！肾上腺素！”
警报尖锐。施缪情撑膝喘，视线模糊。耿霜贴门框站如植物。
施缪情喉哽血锈气，破风箱嘶嗬。直身虚浮外走。带血腥汗味风过，耿霜偏头避。
施缪情刚出门，“砰”门关死。隔绝警报混乱，只剩门后闷震。
她靠墙滑坐，骨硌砖。砸电视耗尽力，肺钝痛窒息翻涌，喉腥甜。抹脸，手背伤火辣，混血汗黏腻。
拖沓抽气脚步声近。周小满站几步外，手捂腹佝腰，脸蜡黄额汗。唇咬白，眼瞪大盛恐惧茫然，死死盯紧闭门板。身微抖，抽气牵伤口眉紧拧。
“他……”周小满唇哆嗦声哑，“……陈默哥……怎么样了？”尾字破碎哭腔。
施缪情未答。看周小满捂腹手关节发白。自己也捂肋闷痛想吐。两人佝偻如虾米，隔几步地砖被门后死狞钉原地。
周小满视线挪施缪情身上。看她手背血污碎屑，看病号服前襟大片暗红，看她脸上虚脱灰败眼底未散红丝。唇翕动未出声。恐惧攥喉，腹伤刺提醒脆弱。更力捂腹抖甚，泪无声滚混汗砸地。
施缪情头后仰重磕墙。闭眼不视泪不视门。眼皮下陈默肋下洇开暗红，陆晚柠屏幕血点模糊嘶吼脸，自己砸下爆裂幽蓝碎片。
施缪情猛睁眼血丝密布刺向发抖身影。“哭个屁！”声粗嘎，“滚回去！肚子不疼了？！”
周小满哆嗦捂腹手更力按，关节吓白。泪挂脸茫然惧转惊惶，唇哆嗦退步。
施缪情胸起伏肺风箱响。抬血污手僵半空欲抹周小满脸泪。手上暗红碎光刺眼。终胡乱抹脸蹭更脏。
“还杵着等死？”吼声疲弱粗暴驱赶。
周小满肩缩泪凶，捂腹拖步挪回病房，腰弯如虾蜡脸汗泪混。
施缪情看背影消失拐角，重靠墙后脑勺磕。粗喘压肺撕裂恶心。视落脏污手。血污半干发黑嵌碎屑闪光。
强烈自厌烦攫住。踉跄扑角落洗手池！拧水龙头冷水冲下！手狠伸水流用力搓！指甲抠血痂碎屑刺痛激汗毛竖。血污碎渣冲走盆晕淡红。搓力指白手背破口渗血。
冲水色清关龙头。手举眼前。血污大部褪露搓红肿肤，几道破口渗血珠。手背深色印嵌肤纹。
盯红肿伤手发直。水珠滴盆嗒嗒。
施缪情撑池沿台硌肘。慢抬头看窄镜。镜映脸惨白唇无色额发汗湿凌乱贴。眼白血丝密布底青黑枯槁疲。颊留血污灰蹭狼狈。
看镜陌生影，看血丝空洞眼。肺闷痛腥气盘踞。镜影随胸微弱伏。
暴戾烬灭。剩骨酸疲沉铅绝望塞胸。
慢抬洗净伤手，指尖擦镜面污迹。镜面冷硬滑。污痕抹开留湿迹，镜脸仍灰败狼狈。
擦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