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的死寂像化不开的墨,连滴水声都消失了。
庆生靠在岩壁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皮肤下的暗金色纹路已蔓延到脖颈,像一张活过来的网,正一点点吞噬他的神智。
那些纹路跳动得越来越快,竟隐隐透出妖异的红光,与洞外火山口的岩浆遥相呼应。
“他撑不住了。”喻肆的声音依旧很淡,听不出情绪,指尖凝聚的白光按在庆生天灵盖上,却只能勉强稳住那些疯狂游走的煞气。
庆生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竟瞬间将坚硬的岩石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在此处守着,切勿乱走。”
“你去哪?”我攥紧柴刀,心跳得厉害。
这矿洞处处透着诡异,岩壁上的暗金色纹路仿佛在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让空气里的煞气浓郁一分。
“找煞气源头。”喻肆瞥了眼庆生脖颈处暴起的纹路,那些纹路已像血管般突突跳动,“如果再不救他,他就要真的变成异变者了。”
说罢,不等我再问,便提着庆生的后领,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矿洞更深处的黑暗里。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
傻子才待着不动。
佑生剑的封印就在火山口,那里才是一切的关键。
我转身就往记忆中火山口的方向跑。
越走洞内的煞气越来越浓,岩壁上的暗金色纹路开始发烫,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游动。丹田处的灵气被压迫得几乎凝固,每跑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担,肺腑里灌满了硫磺味的热风,呛得喉咙生疼。
跑过一道狭窄的石缝时,头顶突然落下几块碎石。
我下意识矮身躲避,却见石缝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抓痕深得能塞进拳头,边缘还残留着黑褐色的血渍,显然是有人在此处经历过惨烈的挣扎。
“原来不止庆生一个……”我喃喃自语,心头寒意更甚。这矿洞里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灵?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灼热的气浪,硫磺味浓得呛人。
视线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溶洞,中央塌陷出一个黑红色的深坑,坑底翻滚着暗红色的岩浆,正是当年封印佑生剑的火山口。
可坑底空空如也。
没有熟悉的剑身,没有凛冽的剑气,只有冲天的煞气和热浪,像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将靠近的一切都撕碎。
岩浆表面漂浮着一层暗金色的薄膜,随着热浪翻滚,时不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翻涌的血色熔岩。
“佑生剑……”我喃喃出声,声音被热浪扭曲得不成样子。三千年了,我终究还是来晚了。
当年亲手将它扔进火山口时,我曾在心里说“等我回来”,可这一等,便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心口像是被剜去一块,又空又痛。
那把陪着我征战了数十万年的剑,是曦文亲自灌注灵泉开光的剑,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曾经陪我血洗魔界、镇压妖族……它早已不是兵器,而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可如今,它还被人从封印中取走,不知所踪。
我深感大事不妙,这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背后有强力的推手。
难道是赤渊?
这三界,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坑边的碎石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我忍着灼烧般的疼痛,俯身拨开碎石。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通体漆黑,上面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正随着岩浆的热浪微微搏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纹路的走向、煞气的波动……与记忆中佑生剑的本源气息一模一样。
是佑生剑的碎片!
怎么会?难道佑生剑不是被偷走?而是被粉碎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伸出手。
指尖刚触到碎片,它便像活过来一般,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呃!”我下意识想缩手,却发现碎片已如液体般化开,顺着我的指尖,钻进了血肉里。
没有想象中的灼痛,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温热,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丹田处原本凝滞的灵气突然沸腾,那些被煞气压迫的经脉像是被疏通的河道,瞬间变得通畅。
更让我震惊的是,碎片融入的地方,竟与神魂深处某个空缺的角落完美契合——就像……它本就该在这里。
“这是……”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已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有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了一圈,最终沉入丹田,与那点微弱的灵气融为一体。
刹那间,炼炉山的烈焰、灭神台的罡风、佑生剑第一次饮血时的嗡鸣……那些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竟因这一小块剑片而变得清晰。
洞外突然传来喻肆的怒吼:“落泉生!”
我猛地抬头,看见喻肆抱着昏迷的庆生站在溶洞入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铁青。
他的白袍被煞气染了几块黑斑,发丝凌乱,但怀中的庆生却呼吸平稳,身上难看的甲壳尽数消失,脸色恢复正常的血色,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喻肆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又扫过坑底的岩浆,最终定格在我脸上,眼神复杂得像这翻滚的火山口。
“你捡了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攥紧手掌,心脏狂跳。
刚才那瞬间的契合感太过清晰,清晰到让我不敢深思。这碎片,为何会与我如此契合?难道说,佑生剑的灵识并未完全魔化,它一直在等我?
“没什么,只是一个破石头,我嫌烫手,给扔了。”我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想掩饰手掌的异样,却不料丹田处的灵气突然失控,暗金色的纹路顺着手臂爬了上来,在手腕处凝成一个黑色的剑形印记。
“蠢货!”喻肆突然暴怒,扔下庆生大步冲过来,挥手就想拍向我的手腕,“此处煞气侵蚀最为严重,你现在修为如此浅薄,不论沾染了什么都只会被煞气反噬!你就如此想找死吗?”
他的手掌带着凌厉的劲风袭来,我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岩浆热浪逼得无处可躲。
就在这时,庆生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全身的甲壳竟又开始疯狂生长,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手臂,竟顺着他的皮肤往上游走!
“不好!”喻肆脸色剧变,快步向庆生走去。
“他被煞气操控了!”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握紧手腕上的印记。、
就在触碰印记的刹那,脑海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沙哑破碎:“……拂……安……”
“谁?”我心中一颤,作出防御状。
“我是佑生......救......我......”
佑生?难道是剑灵?
曾经几十万年不曾孕育剑灵的佑生剑,此刻竟然通过一个碎片在跟我说话吗?
我还想再问,剑灵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手腕上的印记猛地炸裂,无数道暗金色的光线从印记中射出,如同一张巨网,将庆生和喻肆笼罩其中。光线所过之处,那些疯狂生长的甲壳瞬间化为飞灰,庆生身上的煞气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消退,露出底下苍白却完好的皮肤。
溶洞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岩浆翻滚的声音在回荡。
喻肆震惊地看着我手腕上渐渐隐去的印记,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庆生则彻底陷入了昏迷,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的血色也渐渐恢复。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脏依旧狂跳。
“师父,我......”
喻肆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却都化为一声长叹:“回去之后,闭门思过一年。”
他转身走到庆生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丹药喂进庆生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向坑底的岩浆,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里不宜久留,回山。”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印记,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好。”我握紧拳头,转身跟上喻肆的脚步。
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不管喻肆还隐瞒了多少秘密,我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