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瀛洲海底宫殿的发现
海水的腥咸混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羽握紧腰间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南海珍珠在幽暗的海底散发着微弱的光。那珍珠是三年前他在岭南海域救了一位老渔民，对方硬塞给他的谢礼，此刻珠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自三天前踏入这座海底宫殿，他就没松过这口气。
他身后，三十余名鲛人勇士举着珊瑚长矛，鱼尾拍击水流的声响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像是在为这场悬殊的战斗敲着丧钟。最前排的鲛人队长阿鲨缺了半只耳朵，那是今早为掩护同伴被黑雾啃掉的，此刻他紧握长矛，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着怒火，鳃盖急促地开合着。
“林公子，左侧！”鲛人公主汐瑶的呼喊穿透水声，她身侧的避水珠骤然爆发出碗口粗的蓝光，将一团从石柱后窜出的黑雾挡在三尺之外。汐瑶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鲛绡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海浪纹，此刻却被黑雾溅出的墨点染脏了大半，海藻般的墨绿色长发散乱地贴在脖颈上，更显肤色雪白。
那黑雾落地时化作数条细长的黑影，如毒蛇般缠上一名年轻鲛人的脚踝。不过眨眼间，那鲛人银亮的鳞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尾鳍剧烈地拍打地面，将珊瑚地砖砸出数个浅坑，最终蜷缩成一团，彻底没了声息，鳞片剥落处露出的皮肉已变成紫黑色。
林羽应声转身，长剑出鞘的瞬间带起一串银亮的水花，剑气劈在黑影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是柄“惊涛剑”，剑身在海水里泡了三日，依旧泛着寒光，剑穗上的红绸被水流冲得笔直。那些黑影在剑光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只在珊瑚地砖上留下几个深黑色的灼痕，形状如同扭曲的蛇，与云逸拓片中的符文隐隐呼应。
“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林羽喘着气退回汐瑶身边，剑身上的水汽还未散去，又有更多的黑影从宫殿深处的洞穴里涌出来。那洞穴原本是鲛人族存放圣物的密室，三天前突然裂开一道丈宽的缝隙，黑色的雾气便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所过之处，五彩斑斓的珊瑚枯死成灰白色，灵动的鱼群翻着肚皮浮上水面，连坚硬的珍珠贝都被腐蚀得只剩空壳，壳内的珍珠化作一滩黑水。
汐瑶的脸色比避水珠的光芒还要苍白，她指尖划过一串贝壳手链，那是鲛人族的传讯器，由七种不同的海螺壳串联而成，此刻却毫无反应。她声音发颤：“我的族人已经退守到宫殿外围，再往后，就是族人世代居住的珊瑚礁群了。”她望向宫殿入口的方向，那里曾是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地方，如今只剩几道仓皇撤退的鱼尾残影，“若是让黑雾蔓延到那里……族里的幼崽们……”
林羽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他目光再次投向那道洞穴裂缝，与黑雾一同涌出的，还有些破碎的石片，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他想起三天前潜入宫殿时的景象：那时裂缝还只有碗口宽，他曾捡起一块较大的石片，上面的纹路让他心头猛地一跳——那是一个由九个圆环组成的阵法，中央的凹槽形状，与他幼年在师父的《山海秘图》上见过的“镇元珠”印记分毫不差。
“汐瑶，掩护我！”林羽突然低喝一声，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的光弧，剑气逼退近身的两只黑影，“我要去看看那洞穴里的石壁！”
汐瑶虽有不解，却立刻吹响了挂在颈间的海螺。那海螺是千年砗磲壳打磨而成，声音尖锐急促，在宫殿里回荡不绝。剩余的鲛人勇士立刻结成防御阵形，珊瑚长矛上燃起幽蓝的火焰——那是鲛人一族以精血催动的灵火，火焰在海水中明明灭灭，映得他们脸上的纹路忽明忽暗，虽不能彻底消灭黑雾，却能暂时逼退它们。
林羽借着掩护，如游鱼般穿梭在石柱之间。那些石柱雕成鱼尾缠绕的形状，柱顶的鲛人雕像原本嵌着宝石的眼睛，如今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劫难。黑雾不断从侧面袭来，他只能仗着身法灵活不断躲避，左臂还是被擦到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钻进皮肉，他咬着牙加快速度，伤口处的衣料已渗出黑血。
越是靠近洞穴，周围的石壁就越发残破，上面的刻痕也越发清晰。林羽注意到，这些刻痕并非天然形成，边缘有明显的凿刻痕迹，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涂料，与他在中土见过的朱砂相似，只是颜色更深，带着股铁锈味。
裂缝边缘的石壁上，果然布满了与石片上相同的图案。林羽凑近细看，那些图案是用某种尖锐的工具硬生生凿刻出来的，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石屑，显然刻下的时间并不久远。图案的主体是一幅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被特别放大，斗柄指向的方向，正是裂缝的深处。星图旁刻着几行古鲛文，汐瑶曾教过他几个基础字符，此刻勉强认出“祭”“启”“元”三个字。
而在星图的角落，林羽看到了让他呼吸一滞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的玄鸟，嘴里衔着一颗圆珠，圆珠周围环绕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龙。这个图案，他在师父珍藏的《中土异闻录》里见过！那本书的残页用锦缎装裱，边角已磨损发黑，上面记载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上古时期，天地间出现一头能吞噬灵气的邪兽，五方神灵各献神器，以玄鸟为引，九龙为锁，将邪兽封印在大地深处，而那圆珠，便是封印的核心“镇元珠”。
“怎么会……”林羽的手指抚过玄鸟的翅膀，指尖触到的石壁冰冷刺骨，比周围的海水还要寒上三分，“这传说只在中土的古老家族中流传，瀛洲的鲛人怎么会知道？”他忽然想起昨日汐瑶给他讲的族史：鲛人族的祖先曾是上古大陆的居民，住在东海之滨，后来大陆沉没，才迁居海底——难道，这个传说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历史？
就在这时，裂缝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苏醒。林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边的碎石随着震动轻轻跳动。他看见裂缝深处缓缓浮起一块破碎的石板，石板的断口处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边缘有几个整齐的孔洞，显然是被人用工具强行撬下来的。
石板上的图案更加清晰：镇元珠被放置在一个由五块大陆组成的阵法中央，每块大陆上都刻着一个独特的符号——其中一块大陆的形状与中土极为相似，上面的符号赫然是云逸拓片中的蛇纹！而瀛洲对应的位置，刻着的符号竟与汐瑶避水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五方大陆……共同封印……”林羽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黑雾不是凭空出现的？有人在刻意破坏封印？”他想起那些从裂缝中涌出的黑影，它们的形态与《中土异闻录》中描述的“邪兽残魂”如出一辙，“三个月前那艘商船……”
“林公子！快离开那里！”汐瑶的惊呼再次传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避水珠的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林羽抬头，只见裂缝中涌出的黑雾突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足有两丈宽，掌心布满了与石板上相同的符号，正朝着他狠狠拍来！掌风未至，周围的海水已开始旋转，形成一个个微型漩涡，将碎石和死去的鱼骸卷得团团转。避水珠的蓝光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烛火般微弱，根本无法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林羽猛地拔出长剑，将全身灵力灌注其中，剑尖直指黑雾手掌中央的符号——那正是与中土蛇纹对应的位置！他记得《中土异闻录》里说过，五方封印相辅相成，亦能相互克制，蛇纹属土，土能克水，而瀛洲的符号正属水。
长剑刺入的瞬间，黑雾手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符号处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整个手掌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般迅速萎缩，黑色的汁液溅了林羽一身，腥臭难闻。他趁机抓起那块破碎的石板，石板入手冰凉，上面的血迹已干透，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吸力，像是要吸走他的体温。
转身向汐瑶的方向冲去时，林羽瞥见裂缝深处闪过一双巨大的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光泽，正静静地注视着他。身后的裂缝再次陷入沉寂，却隐隐透出更加浓重的黑暗，连海水都开始变得粘稠。
“你拿到了什么？”汐瑶扶住几乎脱力的林羽，她的鱼尾因过度使用灵力而微微颤抖，看着他怀里的石板，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我们圣物室里丢失的‘镇海石’！”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三个月前，有艘从中土来的商船拜访，船长自称姓赵，说是来收购珍珠，还送给长老一盒中土的‘醉春风’糕点。他们离开后我们就发现圣物室被盗了，当时只以为是寻常窃贼，没想到……”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三个月前，正好是他离开中土，前往瀛洲寻找海心草的时间。那艘商船……姓赵的船长……他想起出发前，云逸曾来信说青风山出现诡异的符文，信里还夹着片拓印的碎纸，当时他只当是寻常的精怪作祟，现在想来，那符文与石板上的符号，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汐瑶，”林羽将石板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用腰带缠紧，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我必须立刻返回中土。这些黑雾，这个图案，还有你们丢失的镇海石，都与中土的秘密有关。”他看向裂缝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有人在同时破坏五方的封印，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汐瑶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些还在与黑影缠斗的族人——阿鲨正用身体挡住涌来的黑雾，背上的鳞片已剥落大半，另一名鲛人姑娘抱着死去的同伴，哭得鳃盖都在抽搐。她深吸一口气，将避水珠解下来塞进林羽手中：“拿着这个，它能帮你在海上辨别方向，也能抵挡邪祟。”避水珠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我会带着族人守住这里，用‘深海玄冰’暂时封住裂缝，至少能拖延十日。”
她顿了顿，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簪头是只展翅的鲛人，递给林羽：“这是我们鲛人族的信物，若你在中土遇到持有相同信物的人，便是我们安插在陆地上的眼线，他们会帮你。”银簪的尖部刻着一个“汐”字，是她的名字。
林羽握紧避水珠和银簪，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被黑暗侵蚀的海底宫殿，石柱上的鲛人雕像在蓝光中沉默矗立，石板上的玄鸟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展翅欲飞。
“等我回来。”他说。这句话在海水中扩散开，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转身跃出海面的瞬间，林羽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蔚蓝的海水。阳光穿透水波，在海底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那片深沉的黑暗。他知道，一个跨越了地域与时空的秘密，正缓缓揭开它的面纱，而他与云逸，与那些散落在五方的守护者，终将因为这个秘密，在不久的将来汇聚在一起。
海风掀起他的衣袍，带着咸湿的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林羽握紧长剑，调转船头，朝着中土的方向驶去。他的船帆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黑色的痕迹，形状像极了石板上的符号，像是一个微小的印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船舱里，林羽将石板摊在桌上，就着从海底带出来的避水珠光芒细细研究。石板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中土文字，墨迹已发黑，他用指尖拂去灰尘，终于看清那三个字：
“青风山。”避水珠的蓝光在船舱里轻轻摇曳，将“青风山”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林羽指尖抚过那行小字，刻痕比正面的图案浅了许多，像是刻字人最后时刻仓促留下的，笔画末端还有道歪斜的划痕，像是突然被打断。
“青风山……”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可这三个字出现在瀛洲海底的镇海石上，背后藏着的究竟是线索，还是陷阱？
船身突然晃了一下，打断了林羽的思绪。甲板上传来船夫老周的呼喊：“林公子，海上起雾了！”
林羽快步走上甲板，只见原本晴朗的海面不知何时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三丈。雾气是灰白色的，却带着股淡淡的腥气，与海底黑雾的腐臭不同，这腥气里混着些咸湿的草木味，像是从某个被淹没的岛屿飘来的。
“不对劲。”老周握着船舵，脸色凝重，“这雾来得太急，往年这个时候，瀛洲到中土的航线最是平稳，从没见过这样的怪雾。”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夫，脸上刻满了海风留下的皱纹，此刻却紧蹙着眉头，“而且你看，雾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林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浓雾中隐约有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不像是鱼群，倒像是……有人在水下跟着船。他握紧腰间的惊涛剑，指尖触到汐瑶给的银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冷静了几分：“老周，加全速，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停，直接冲出去！”
老周应了声，用力转动船舵。船帆被风吹得鼓鼓的，船头劈开浓雾，激起两道白色的浪花。可那些黑影却越来越近，林羽甚至能听到船底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挠着船板。
突然，浓雾中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女声婉转，像是情人在低声呼唤，听得人心头发痒。老周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握着船舵的手渐渐松开，嘴角露出痴傻的笑容：“是……是海妖……”
“别听！”林羽猛地抽出惊涛剑，剑尖直指歌声传来的方向，剑气劈出一道寒光，将靠近船身的一个黑影劈成两半。那黑影在雾中化作一缕青烟，歌声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凄厉，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诅咒。
林羽想起汐瑶曾说过，深海中有种“惑音鲛”，能用歌声迷惑人心，将船只引向暗礁，再趁乱捕食落水的人。他立刻从行囊里掏出块硫磺，用火折子点燃，刺鼻的烟味在甲板上弥漫开来，老周打了个喷嚏，眼神渐渐清明：“多谢林公子！俺刚才……”
“是惑音鲛，被雾引来的。”林羽将硫磺递给老周，“拿好这个，别再被迷惑了。”他望向雾中，那些黑影还在徘徊，却不敢靠近硫磺的烟味，“它们怕这个。”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老周惊呼一声：“触礁了！”
林羽冲到船头，只见浓雾中露出一截黑色的礁石，上面覆盖着墨绿色的海藻。可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礁石，而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碑顶刻着的图案——正是镇海石上的玄鸟衔珠图！
“这是……”林羽心头巨震，石碑的底座没入水中，露出的部分刻着与海底石壁相同的星图，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着船前进的方向——中土。
歌声突然停了，浓雾开始散去，那些黑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重新照在海面上，将石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老周揉了揉眼睛，看着突然消失的浓雾和石碑，喃喃道：“邪门，真是邪门……”
林羽却站在船头，望着石碑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怀中的镇海石。他知道，这不是巧合。从瀛洲海底的裂缝，到雾中的石碑，再到云逸信里的青风山异象，这些线索正像一颗颗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来，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真相。
船继续前行，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林羽回到船舱，将镇海石和云逸的信放在一起，又拿出汐瑶给的银簪，三者在阳光下各自散发着微光，像是在无声地交流。
他铺开一张海图，用朱砂笔在瀛洲和青风山之间画了条直线，直线经过的地方，正好有个被标注为“沉没之地”的区域——据说那里曾是上古大陆的一部分，后来沉入海底，也就是汐瑶所说的鲛人族发源地。
“原来如此……”林羽恍然大悟，五方封印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由一条隐藏的脉络连接着，这条脉络或许就是上古大陆的遗迹，而那条姓赵的商船，很可能就是沿着这条脉络，在五方之间穿梭，破坏封印。
他将朱砂笔放在青风山的位置，笔尖悬停良久，终究还是落下一个点。那里，将会是一切的起点，也可能是……终点。
海风从船舱的窗口吹进来，带着中土大陆的气息，林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踏上中土的土地，而一场跨越了海域与陆地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船帆上的黑色印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形状与镇海石上的符号越来越像，仿佛在预示着，当他踏上青风山的那一刻，所有的秘密，都将迎来揭晓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