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中土山林的风语
一、晨雾中的青风山
青风山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将黛色的山峦揉成一团团模糊的剪影。云逸踩着湿漉漉的苔藓,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及膝的蕨类,沾了些晶莹的露水,随着步伐轻轻晃荡。他腰间悬着的青铜匕首格外惹眼,七寸长的刃身布满细密的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镶嵌着细碎的磷石,在晨光中泛着幽幽的光——这是三年前他在青风山深处的“观星台”捡到的,当时匕首嵌在一块陨铁里,柄端刻着半只展翅的玄鸟,与知闻阁秘藏的《玄鸟图》残卷恰好能对上,像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云公子,慢些走!”身后传来秦伯的呼喊,老医者年过花甲,佝偻着背,拄着根包浆温润的枣木拐杖,杖头雕着个小小的药葫芦。他背上的药篓用粗麻绳捆着,里面的青木香顺着风飘出清苦的香气,混着雾中的湿气,倒有几分提神的功效。“这雾里有瘴气,我给大伙儿抹点防晕的药膏。”他从药篓里掏出个青瓷小盒,里面是用薄荷、苍术和龙脑调的药膏,手指沾了些,小心翼翼地往李砚和周墨的太阳穴上抹,“这药膏是我家传的方子,当年我爹跟着军队去炎荒,就靠它防住了蚀骨瘴。”
李砚和周墨正对着路边一块歪斜的石碑争论不休。石碑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李砚蹲在左边,手指拂过碑面:“你看这笔画走势,分明是‘开元三年’,是前朝的纪年。”周墨却蹲在右边,固执地摇头:“不对,这‘开’字的横画带钩,是上古的写法,应该是‘启元三年’——那是五族联军封印黑暗力量的年份,《青风山志》里记载过!”
“别争了。”云逸回头笑了笑,弯腰用匕首的侧面刮去碑上的青苔,露出底下一行更浅的刻痕,“你们看,这是个‘守’字。”他指着碑石边缘的凿痕,“这碑是当年镇守青风山的士兵立的,不是官府的纪年碑,是提醒后人这里是地脉要冲,需时时警戒。”
一直沉默的桑虎突然举起牛角弓,弓弦拉得如满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原是青风山脚下的猎户,左臂比右臂粗上一圈,常年拉弓的肩膀微微隆起,箭囊里插着十二支火箭,箭头裹着浸过桐油的麻布。“那棵老松不对劲。”他声音低沉,箭头直指左前方的浓雾,“正常的松树不会在雾里发光。”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松树干上,隐约有团淡紫色的光晕在流动,雾气接触到光晕,竟像被无形的嘴吞噬般迅速消散,露出树干上斑驳的裂纹。“是‘聚灵阵’的余韵。”云逸握紧匕首,星图在晨光中亮起细碎的光点,“但这光色不对,纯净的灵气该是莹白色,紫色是被邪术扭曲过的,带着蚀骨瘴的气息。”他想起知闻阁的记载,当年归元教的初代教主就是用活人精血炼化灵气,才练出了这种腐蚀万物的“蚀心瘴”,不禁眉头紧锁。
二、回音谷的异动
穿过一片茂密的毛竹林,雾气渐渐稀薄,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山谷。谷壁陡峭如刀削,长满了墨绿色的蕨类,羽状的叶片上挂着水珠,在晨光中闪着碎光。风穿过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无数冤魂在叹息——这就是“回音谷”,青风山最神秘的地方,连最胆大的猎户都不敢在夜里靠近。
“小时候听山里的老猎户说,这谷里的石头能记声音。”桑虎放下弓箭,指了指谷壁上那些层层叠叠的岩石,石面光滑如镜,像是被水流打磨过,“有次他在谷里迷路,听到石头在说‘玄鸟归,五灵聚’,当时以为是山里的精怪作祟,现在想来……”
话音未落,谷里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起初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接着又变成兵器相击的脆响,还有隐约的呐喊声,在谷中回荡不绝。周墨吓得缩了缩脖子,往李砚身后躲了躲——他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听过这种阵仗。李砚却眼睛一亮,从背篓里掏出笔墨纸砚,砚台是随身携带的端砚,磨得光润:“是‘石语’!《异闻录》里说,百年以上的奇石能储存声音,遇到特定的灵气就会释放出来。”他蘸了点墨,准备把声音“记”下来,虽然明知不可能,却难掩兴奋,“说不定是上古的战士在说话!”
秦伯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指着一丛枯死的蕨类:“不对劲,这蕨类叫‘翠云芝’,极耐阴湿,就算旱死也该是枯黄色,哪会发黑?”他用拐杖拨开蕨类的根部,泥土黏糊糊的,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像是埋过什么腐烂的东西。“和我年轻时在炎荒边境闻到的蚀骨瘴味很像,只是淡了许多,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过。”
云逸蹲下身,将匕首的星图贴在泥土上,刃身顿时泛起一层白霜,星图的纹路更加清晰:“是黑暗力量的气息,但被地脉的灵气压制着,没能完全扩散。”他抬头望向谷壁,那里的岩石上有串不规则的符文,像是天然形成的,又像是人为刻上去的,笔画扭曲如蛇,“桑虎,用火箭射那串符文的第三段,就是有三个分叉的地方。”
桑虎依言抽出一支火箭,火折子“噌”地一声亮起,点燃了箭头上的麻布。他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贲张,火箭如流星般射出,箭头带着火星撞上符文,只听“轰”的一声,符文突然亮起红光,谷里的“石语”变得清晰起来,竟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对话:“……玄鸟令碎成五块……藏在五灵里……归元教在找……找到就能……解开封印……”
“是百年前的对话!”李砚激动得手都抖了,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个黑点,“五灵里藏着玄鸟令的碎片?难怪归元教到处抢圣物!”他突然想起自己抄录的《五族秘闻》里有记载,玄鸟令是上古时期五族共铸的法器,能号令万物灵气,当年封印黑暗力量时,就是靠它汇聚五灵之力。
周墨却指着谷壁的阴影处,声音发颤:“那、那是什么?”众人望去,只见五道黑影正贴着岩壁移动,速度极快,像是壁虎般悄无声息。黑袍的下摆随着动作扬起,露出里面绣着的蛇纹——蛇的眼睛是用朱砂点的,在阴影里像两团鬼火,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黑袍人的突袭
“是归元教的人!”云逸瞬间将秦伯护在身后,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星图的光点连成一道弧线,“桑虎,你护着李先生和周先生往谷后退,那里有我去年设的暗渠,能通到竹林那边。”他的声音沉稳,眼神却冷了下来,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黑影的踪迹——这些人身上的邪气,与他在观星台感受到的陨铁气息如出一辙。
为首的黑袍人冷笑一声,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小崽子,倒是机灵。”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是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塞着枚黑色的珠子,转动间闪着红光,“快把你手中的匕首交出来,那是我教丢失的圣物,识相的话,还能留你个全尸。”他晃了晃手里的法杖,杖身是用人骨打磨的,杖头是个蛇头形状的骷髅,眼窝处镶嵌的红宝石闪着妖异的光,“教主说了,拿到玄鸟令的半块残片,就能打开青风山地脉的封印,到时候整个中土都是我们的天下!”
“妖孽休想!”云逸说着便挥动匕首向他刺去,刃身带着破空声,星图的光点在阳光下炸开,如同一道流星。
桑虎的火箭“嗖嗖”射出,带着桐油的火焰在黑袍上炸开,却被一层黑气挡在外面,只烧得黑气滋滋作响。“是‘蚀心瘴’凝成的护罩!”秦伯大喊,从药篓里抓出一把晒干的艾草,“用这个!艾草属纯阳,能破邪瘴!”他年轻时跟着商队去过北方寒域,见过雪族的巫医用艾草驱散过邪祟。
李砚和周墨手忙脚乱地捡起艾草,学着桑虎的样子绑在箭上点燃。周墨手笨,好几次都烧到了手指,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喊。李砚却很快掌握了窍门,点燃的艾草箭射向黑袍人,火焰接触到黑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袍人的护罩明显淡了几分。“这些杂碎怕纯阳的东西!”桑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牙齿,箭囊里的火箭很快射完,他干脆拔出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缠着圈红绸——那是用雄鸡血浸过的,也是山里猎户辟邪的老法子。
云逸与为首的黑袍人缠斗在一起,青铜匕首的星图与对方的黑气碰撞,激起一串串火花。他注意到黑袍人手里的法杖很特别,蛇头骷髅的眼眶里,红宝石的材质与他在观星台捡到的陨铁一模一样。“你们挖开了观星台的陨石!”云逸心头一沉,那陨石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地脉的,蕴含着至阳的力量,一旦被破坏,青风山的灵气就会大乱,“难怪这山里的瘴气越来越重,是你们用邪术污染了陨石!”
“总算不傻。”黑袍人狞笑着挥动法杖,蛇头骷髅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黑雾,腥臭难闻,“那陨石里藏着‘通幽阵’的阵眼,有了它,我们就能在地脉里养‘蚀心瘴’,不出三年,整个中土都会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他的声音里满是疯狂,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云逸,像是在欣赏猎物的恐惧。
云逸突然想起《玄鸟图》上的记载,玄鸟的左翼能引动天雷。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微微下沉,引诱黑袍人靠近。果然,黑袍人以为有机可乘,举着法杖猛冲过来。就在法杖即将碰到云逸的瞬间,云逸猛地将匕首刺向地面,星图的光点瞬间连成左翼的形状——一道惊雷突然从雾中劈下,正好落在蛇头骷髅上,“咔嚓”一声,法杖顿时断成两截,黑袍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后退了好几步,黑气缭绕的袖子里渗出暗红色的血。
四、石缝里的秘辛
“走!”云逸趁机拉着秦伯往谷后跑,桑虎护着李砚和周墨紧随其后。黑袍人带着剩下的人在后面追,黑气在他们脚下蔓延,所过之处,翠绿的蕨类瞬间枯萎,变成焦黑的粉末,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小孔。
桑虎突然停下脚步,搭箭射向一块突出的岩石,箭头精准地命中岩石侧面的凹痕。只听“咔嚓”一声,岩石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渠——这是去年他和云逸为了躲避山洪挖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快进去!”桑虎推了李砚一把,自己则留在最后,搭箭瞄准追来的黑袍人。
暗渠里又黑又湿,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水滴的“滴答”声。秦伯年纪大了,走得有些喘,李砚和周墨轮流扶着他,嘴里还在念叨刚才听到的“石语”。“玄鸟令碎成五块,藏在五灵里……”周墨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我明白了!沙魂珠、炎火莲、冰灵晶、镇海石和地脉晶里,各藏着一块玄鸟令碎片,合起来就能重组玄鸟令,那是镇压黑暗力量的关键!”
云逸点点头,用匕首的星图照明,岩壁上有他去年刻的记号,是一串箭头,指示着暗渠的出口:“知闻阁的《地脉志》里说,青风山的地脉晶藏在‘锁龙洞’,但洞口被上古符文封住了,需要五灵的气息才能打开。”他顿了顿,想起刚才黑袍人的话,眉头皱得更紧,“归元教挖开陨石,是为了破坏地脉的镇压,让黑暗力量顺着地脉蔓延,这样就算他们找不到五灵,也能慢慢污染整个世界。”
暗渠的尽头有片微光,桑虎率先爬出去,回头低声道:“安全了,外面是片楠竹林,黑袍人没跟来。”众人陆续爬出暗渠,发现身处一片翠绿的楠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满是竹叶的清香,与谷里的腥气截然不同。
秦伯靠在一棵楠竹上休息,突然指着树根处:“那是什么?”只见石缝里卡着块青铜碎片,约莫手掌大小,上面刻着半只玄鸟的右翼,羽毛的纹路清晰可见,与云逸匕首上的左翼刚好能拼在一起,像是天生就该是一对。
云逸伸手将碎片抠出来,指尖刚碰到青铜,两片碎片突然发出一阵清越的响声,像是玉佩相击。周围的竹林突然无风自动,竹叶簌簌作响,排列成一行字:“望舒客栈,五灵初会。”
“是指引!”李砚激动得满脸通红,“望舒客栈在青风山北麓,是通往中土腹地的必经之路,看来其他地方的伙伴也会去那里。”
桑虎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迹,刀身映出他坚毅的脸:“那我们得赶紧出发,说不定归元教的人也知道这个消息,想去客栈截胡。”他望了眼谷口的方向,那里的雾气又浓了起来,隐隐传来黑袍人的怒喝,却被竹林的风声渐渐淹没。
云逸将青铜碎片收好,与匕首一起贴身藏着,星图的光点此刻变得格外明亮,像是在呼应着远方的某种力量。他望向竹林外的山路,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满了青风山,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充满了生机。
“走吧。”他率先迈步,长衫的下摆随风飘动,“去望舒客栈,等那些带着五灵的陌生伙伴。”
青铜匕首在云逸的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沉睡了百年的秘密——当五灵齐聚,玄鸟令重圆之时,就是光明与黑暗最终对决的开始。而此刻的望舒客栈,掌柜正在擦拭着一张能坐八人的大桌,窗外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