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一行人在森林中央的一条小溪旁卸下了行李。
菲利普准备生火，伊恩则悠闲地从马上下来。
菲利普的马比伊恩的老马舒服多了。
伊恩下马时，拴在马鞍旁的安多夫的头晃荡着。这是菲利普干的。
伊恩不知道他为什么带着它，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小溪上。他并不太在意那个头。
“水到我的小腿了……”伊恩嘀咕道。
他本以为只能在小溪里洗洗脸，这条小溪更像是一条河。
伊恩随意地坐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开始解开盔甲。
“你在干什么？”梅芙歪着头问道。
“正如你所见，我在脱盔甲。”伊恩回答道。
“如果我们再次遭到袭击怎么办？”梅芙说道。
“来这里的路上你没感觉到吗？这森林里恐怕连一只鹿都没有了。”伊恩耸了耸肩。
他接着说道，“狼人已经占领了这片森林，它们肯定都逃走了。”
就算有什么，我也一定要洗，不管怎样。伊恩默默地嘀咕着，继续解开盔甲和肩甲的带子。他浑身都是汗水和血迹，黏糊糊的。
“啊。我明白了……有道理。”梅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人，您现在要洗澡吗？”已经生好火并铺好休息地方的菲利普问道。
“是的。”伊恩一边回答，一边用力脱下紧紧贴在身上的衬衫和盔甲。
“明白了……”菲利普的声音渐渐变小，他露出了像一只需要帮助的小狗一样的表情。
伊恩放下盔甲，恼怒地看了菲利普一眼。
无奈地从口袋空间里拿出一捆东西。
在月光的照耀下，烟熏火腿、奶酪和紧密包装的小麦面包出现在眼前。
菲利普的脸亮了起来。
放下那捆东西后，伊恩冷冷地吩咐道：“只拿出一半，我们得留一些明天吃。”
“是！我会马上准备好，让您能吃上。”菲利普回答道。
“先洗手。准备完食物后，再清洗我的盔甲。”伊恩说道。
“当然！”菲利普冲向小溪。
“确实容易对付。”伊恩心想。
伊恩伸手去拿护胫时，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得提前说一下。我要脱衣服了。打算好好洗个澡。”
“放心，我不看。”梅芙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自然地摘下了头盔。
然后她一只一只地脱下钢手套，把手伸到肘甲之间。肩甲下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经过几次调整，她手臂和上臂周围的护甲掉了下来。
梅芙熟练地开始脱下肩甲，伊恩评论道：“我还以为你会穿着它睡觉呢。”
“我也打算洗澡。”梅芙平静地回答道。
“现在？”伊恩歪着头问道。
“这就是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梅芙面对着他。
……嗯，你觉得没问题吗？伊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到时候你可能得在我旁边洗。”伊恩边说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只要你不看就没事。”梅芙移开视线，回答道。
伊恩心想，又想用这招。
“我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伊恩说道。
梅芙以为他在开玩笑，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是伊恩第一次见到她笑。经过刚才那场战斗和一番交谈，她对他似乎放松了许多。
“我也累了。我们得节省时间。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梅芙平静地说着，开始脱下另一只手肘上的护甲。
“这……我能理解。”伊恩咽下想说的话，终于解开了护胫的扣子。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有条不紊地卸下盔甲的声音。
“啊，大人，您也要洗澡吗？”过了一会儿，菲利普回来了。
菲利普把双手和手臂彻底洗干净后，还拿了条湿布。他快步走近，接过梅芙脱下的胸甲。
“一直很感谢你，菲利普。”梅芙说道。
“这是我的职责，大人。”菲利普回答道。
菲利普小心地把胸甲放下。然后，他两眼放光地看着伊恩。伊恩点了点头。
菲利普走到皮甲旁，仔细看了看旁边那捆东西，又问道：“我清理完之后要上油吗？”
“对，上吧。”伊恩心里暗笑他的忠诚，然后站起身来。
梅芙现在穿着红色棉质套装，也站起身来。没了盔甲，她比伊恩矮了差不多半个头。
“大人，上游的溪流看起来更宽。在那儿洗澡更方便。”菲利普边说边捡起盔甲。他的表情和梅芙一样淡然。
“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走吧，伊恩。”梅芙点点头，大步走开。
“……”伊恩默默地回应。
看来这里的人都这样。我还以为自己已经适应这个世界了。伊恩感到一阵现代式的尴尬，挪动了脚步。正如菲利普所说，溪流在上游更宽了一些。
月光透过云层，细碎地洒在水面上。在这个世界，这是一幅难得的静谧而祥和的景象。
“你最好先在这儿下去。”他们默默走着，梅芙突然开口。
“好。”伊恩挠了挠鼻梁，停了下来。
“我往更上游去。”梅芙走开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暴露狂。伊恩舔了舔嘴唇，脱下衣服，然后大胆地走到溪流中央。水冷得刺骨，却让人神清气爽。
最深的地方到他的大腿，于是伊恩跪下来，把自己浸没。他身上的黏腻和不适慢慢被冲走。
哗啦。
很快，又传来入水的声音。
肯定是梅芙进来了。她离得比他想的近。……我该注意些什么呢？伊恩把脸浸在冷水里，继续默默地清洗。只有水流声不断。
“有件事我早些时候没来得及问你。”梅芙突然开口。
当时伊恩正在清洗腰部的血迹。
“你说。”伊恩回答。
“你没受伤吧？”梅芙问道。
“你问得还挺快。”伊恩笑着回答，接着说，“我没受伤。你呢？”
“我也没有。真了不起。和狼人打还能毫发无损。”梅芙说道。
“只是运气好。”伊恩说道。
“不可能只是运气。我看了你打架。怎么说呢……”梅芙顿了顿，接着说，“你的打法很独特。没有固定的招式。比我这骑士还实用。”
“所以，你是说我没有基础。”伊恩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梅芙连忙补充。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确实没有基础。我从来没受过正规训练。”伊恩说道。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
“你挺会开玩笑的。从刚才开始就这样。”梅芙说道。
‘这不是玩笑。’伊恩心想。
“你指挥菲利普的样子也是。你肯定不是普通的雇佣兵，伊恩。……不过，现在贵族出身的平民四处游荡也不稀奇。”梅芙说道。
“贵族出身……？”伊恩擦后背的手停了下来。
“就算你想装成雇佣兵，也藏不住你身上的智慧，还有你言语中流露出的见解。”梅芙回答道。
‘这是什么鬼话？’伊恩心想。
“我真的是从街头摸爬滚打过来的。”伊恩回答，身后又传来一声轻笑。他意识到这是梅芙笑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说，我理解。我会这么想的。”
现在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伊恩终于干笑了一声。他能理解梅芙为什么会误解。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不识字，更别提理解复杂词汇的世界，像伊恩这样的现代人难免显得知识渊博。
在这里，仅凭这样的知识，就能成为贵族出身的证据。在这个世界，知识和文化几乎都是贵族的专属领域。
梅芙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故事。”
“你有这样的故事吗？”伊恩问道，这更多是为了转移话题，避免进一步误解，而非出于真正的好奇。不出所料，梅芙沉默了。
至少现在安静了，伊恩心想。就在伊恩快要洗完的时候……
“我也不是没有。”梅芙低声说道。她接着说，“我不是瑞尔家族的小姐，而是提尔·恩的使徒，也是王国的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