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师”苏晏的筹备下,我们打算先去离本国最近的冀州天璇国。
我们四人从未出过国,对于这次的历练极为兴奋,刚收拾完必须物品,便急不可耐、连夜兼程的离开。
苏玉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遭遇不测,这件事情只有少数重臣和皇族知道。
最近我和苏晏的关系甚是微妙。若是说疏离吧,其中又带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近。
四个人,两匹马,因为我和苏瑛不太精通马术。苏允最是为难了,一个血缘最近的亲姐姐,一个是与自己形影不离、关系甚是亲密的堂妹。苏晏和我之前差点兵刃相接,我可是不会厚着脸皮让他载我,我宁可用两条腿走过去。虽然我懂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谁知他一反常态,主动询问我的意见。我还能怎么办?只得答应呗,两人关系有所缓和我求之不得。毕竟苏晏与苏允还是如曾经一般,可以聊的特别投机,仿佛一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不愧是少年,一笑泯恩仇,心胸就是要比我这小女子开阔。
苏晏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这让我能够明目张胆的打量他。他的后脑勺很圆润,让我想上去摸一摸。他的侧脸清冷中带着些许稚气,眸子深不见底却又熠熠生辉。看着他我忽然有些感慨,我看不透他。从前我对另眼相待时,他对我不冷不热。如今吵了一架之后,他倒是对我上心了许多,至少我觉得我在他心中是不同。
【苏晏】
轻声道:“公主,抓紧我的衣服,小心跌落下去。”
我微微勾唇,十分开心的捏住他的衣服。
【我】
忽然记起来了什么,问道:“苏晏,你手上的伤还好吗?”
【苏晏】
道:“已无大碍,多谢公主关心。”
【我】
道:“苏晏,出了皇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你不必叫我公主的,怪别扭。”
【苏晏】
顿了顿,道:“……那我该如何称呼殿下?”
【我】
道:“嗯——苏云?”
【苏晏】
为难道:“直呼其名,不太妥当。”
【我】
明媚莞尔道:“湾湾怎么样?”
被我这一笑晃了眼,眉眼弯弯,柳眉微抬,嘴唇上扬,干净纯洁,谁能通过这个笑容想到我是一个脾气火爆、性格乖张的人呢。
【我】
见他怔神,笑容立马枯萎道:“你还是很讨厌我对不对?”
【苏晏】
摇头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女子。若是我曾经无意的语言或行为伤害了公主,我在这里诚恳的道歉。”
【我】
突然觉得苏晏有些可爱蠢萌,忍不住想逗他道:“我可以接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苏晏】
懵懂道:“什么条件?”
【我】
道:“我想叫你晏晏。”
既然你这么不会交际,那我来教你吧,成为你心中最特殊的存在。
【苏晏】
嘴角抽了抽,道:“……殿下开心就好。”
他这是害羞了,正如他所言,一言一行当真会让人产生误解。好在我已经摸清楚了一些,有些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定亲之事。我猜他毕竟是男子,怎么能当面拒绝一个姑娘家呢。或许他和我一样,隐隐不想让婚事作废。
听闻冀州天璇国虽比不上我们国家,但也算是一个富裕之地,而这里却沟壑纵横,黄沙漫天,寸草不生,酷暑难耐。
在这里穿行了许久,马儿跑不动了,我们的水都饮完了,口干舌燥,想向一户人家讨口水喝,顺便借他们骆驼一用。
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夜幕已经降临。
【苏晏】
提议道:“大家现在这里歇息一下,我去寻些水来。”
【苏允】
道:“要不就算了,我行李中还有一点酒,你们就将就的喝些吧。”
【苏晏】
道:“酒喝了不能解渴的。”
【我】
问道:“这么晚啦,太危险了。”
【苏晏】
道:“就在附近,不远。”
【我】
道:“要我帮忙吗?”
【苏晏】
见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原本拒绝的话又咽回去了,道:“需要。”
【苏允】
上前道:“我也去一趟吧。”
【我】
提醒道:“阿允,你把瑛姐姐一个人留在,很危险的。”
【苏晏】
道:“我们去去就来。”
【苏允】
点头道:“那好,路上小心。”
当苏晏带我走到形态各异的仙人掌面前时,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晏】
耐心解释道:“仙人掌的浆汁可以食用。”
我觉得十分新奇,苏晏用茶盏装了一小杯递给我,我尝了一口,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能解渴已经很不错了。
【我】
书到用时方恨少,道:“我决定回去之后,多看书。”
【苏晏】
道:“这是黎先生补充的知识。”
【我】
道:“那我以后要多多请教夫子!不过他挺忙的。”
【苏晏】
道:“你可以来问我。”
【我】
欣喜道:“真的吗?”
【苏晏】
道:“真的。”
【我】
道:“那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苏晏】
道:“什么问题?”
【我】
道:“总感觉你有些老气横秋。”
【苏晏】
想了想,道:“人懂得太多,看的太透,就会变成九州的孤儿。”
【我】
不解道:“可是你不孤独呀,你还有我们这些同伴。”
【苏晏】
笑道:“你以后就会懂了。”
我们回去后,他们二人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手中的浆汁。
【苏允】
灌了一口,满足道:“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苏瑛平时斯斯文文,而此时也迫不及待的大口饮起水来。
我打开食盒,正准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时,一股子酸臭味传入鼻腔。
【苏晏】
上前闻了闻,告诉了我们一个残忍的消息:“这食物变质了。”
不只是我的,苏允和苏瑛的都坏了。
【苏晏】
打开自己的布袋子,从里面拿出四个面饼,道:“这些干粮应该还可以。”
我们三人眼睛瞪的大大的,显然都是没有吃过这等“粗鄙”之物。
【我】
咽了咽口水,道:“晏晏,你确定这个能吃吗?还是说这是给马吃的?”
他蹙了蹙眉,旋即又舒展了,我问出这种问题也是情理之中。
【苏晏】
咬了一口,道:“当然能吃。”
【苏晏】
望了望四周,补充道:“在这里,恐怕人都难以吃上这糗。”
【我】
闷闷的应了一声道:“嗯。”
苏允接过另外三个,自己拿了一个,其余的分给了我会和苏瑛。
我低头咬着干粮,忘记留着水吃了,被噎的整张脸都红了。
见状,苏晏赶紧在我后背用劲拍了拍,然后将水递给我喝。
【我】
呼吸畅通之后,笑道:“谢谢。”
【苏晏】
放下布袋,边找东西边道:“你的体温太低了,我带了御寒的衣物,等会大家一起换上。这里的温差太大了,仔细着凉。”
【苏允】
揶揄道:“你一个男子的心,比女子都细。”
【苏晏】
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若你能把放在练武上心思,挪一些到其他事上,也能和我一样。”
忽然,一双带有红眼睛的怪物冲过来将苏晏放在地上的糗袋给抢走了。
它的行动极为迅速,幸好没有伤到我们。
四人对视一眼,见怪物即将消失在山坡之上,连忙追了上去。
没追多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泛着红光的山洞,更让人诡异的是,里面还传来的人声。
苏晏和苏允拔出佩剑,挡在我和苏瑛的面前,我们缓缓的移了进去。
山洞的温度倒是让人觉得挺舒服的,若是在白天的话,人到了这里可能都得被融化掉。
声音越来越近,我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令我们惊讶的是,吃着我们干粮的不是怪物,而是几个人类。
那怪物乖巧的坐在那几个人身旁,它长的像狼,额前有一个圆形的印记,极为警惕的看着我们,但是没有发起攻击。
照理说这狼的眼睛在夜晚应该是黄色、绿色或者是蓝色,而它的却是红色。
【我】
电光火石之间,翻开神魔录,惊呼道:“它是天狗!”
天狗,冥属性,四阶罗刹,性情残暴凶狠,不喜群居。
【苏允】
举剑欲刺,道:“那就将它封印吧。”
【苏晏】
阻止道:“先等等。”
一位妇人冲了出来,道:“各位贵人手下留情啊——”
【我】
道:“你们别被它蛊惑了!它是妖物,妖物你们懂吗?听说过神魔录吗?”
旁边的男子发话道:“姑娘,金乌是为了我们才去偷食物的。”
老奶奶拍了拍睡觉不太安稳的小孙子,泪流满面道:“姑娘,侠士,你们行行好吧,要不是金乌,我们一家老小全都得饿死。它是我看着长大的,半点坏事都没做过啊!”
我们面面相觑,仿佛此时杀了天狗,就是坏事做尽的罪人一样。
【苏瑛】
道:“既然天……金乌不害人性命,也不为非作歹,就放了它吧。”
【我】
忌惮道:“可是它是罗刹啊!骨子里流着邪恶的鲜血!”
【苏晏】
道:“生灵都有善恶之分的,不能简单的用种族去界定他们。”
妇人接话道:“姑娘,你听说过易子易妻而食吗?在这个饥荒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互相残杀都是常有的事。”
我听的毛骨悚然,酸水翻腾,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要吐了。
我看了一眼苏瑛,她的脸色白的吓人。
【苏晏】
语重心长道:“要知道: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 ,二是人心。”
话音一落,半天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苏允】
受不了这平静,问那家人道:“天璇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极为伤感道:“冀州的死火山突然喷发……许多人都死了,幸存下来的我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只能苟延残喘一阵。”
妇人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叫做赤焰洞,就在这火山内,我们每晚住在这里都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总比提前冻死的好。”
听到“赤焰洞”三个字,我的脸上浮现了惊喜之色,红晕取代了煞白。误打误撞,我们竟然到了毕方居住之处!
天璇国出现异象,或许与毕方有关,若是收服了它,干旱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当我们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只见岩浆口站着一位姑娘,她的红衣似火,天真活泼。
我有预感,她就是毕方。能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下面不改色,定非凡人。
【我】
直接询问道:“姑娘是四阶仙灵毕方吧?”
她懵懵懂懂的看向我,纯真的点了点头。
在进来时,我们就商议好了,见到仙灵后,首先先智取,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实在不行就强取,毕竟它造成如此异象,肯定也消耗了不少灵力,此时必定没有恢复元气,我们还是也胜算的。
【苏晏】
道:“姑娘知道如今冀州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吗?”
【毕方】
垂下眼眸,泫然欲泣道:“我知道,近来我体内的灵力大胜,已经开始不受我的控制了。我真的不想弄成这个样子的。”
【苏瑛】
宽慰道:“姑娘别哭,我们有解决的法子。”
【毕方】
欣喜道:“真的吗?”
【苏允】
道:“真的,不过你得按我们说的去做。”
【毕方】
猛地点头,道:“好,我一定听你们的话。”
【我】
拿出火灵珠,道:“麻烦你帮我将朱雀从沉睡中唤醒,你知道怎么做吗?”
【毕方】
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苏晏】
道:“试试将你所有的灵力注入其中。”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做,但是世间道路千千万,总会有一条通往终点的。
随着充沛的红光源源不断地涌入火灵珠,毕方的身体也逐渐的变得透明。
【我】
着急起来,道:“你怎么了?”
【毕方】
道:“我想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话音刚落,她便化成了一道红光飞入了神魔录之中。
【苏晏】
道:“也算是荣归故里吧。”
我手中的火灵珠红光大现,随后一名霸气与妩媚共存的女子凭空出现。
【朱雀】
她眉开眼笑的用纤纤玉手挑起我的下巴,啧啧称奇道:“这容貌也是没得挑了,我很喜欢,以后请多多指教喽。”
【我】
十分乖巧的颔首道:“好。”
【朱雀】
用美目扫了其他三人一眼,勾唇道:“两位小哥哥长的真俊。不过蓝衣哥哥的眉眼有些冷厉。白衣哥哥显得太过于稚气。小姐姐五官端正,美中不足的就是样貌寡淡了些。”
我总有一个错觉,她这是在选美。
朱雀虽然十分热情开放,不过也只是喜欢对我上手。得知我们的名字之后,也不再一口一个小哥哥小姐姐了,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太过于窘迫。
待我们返程时,那户人家已经离开了。当看到赤焰洞外的风景时,我们大吃了一惊,草木茂盛,河流交错,这才是我们听说的模样,一切似乎都复原了。
欣赏完美丽的夜景后,我们才发现马不见了。之前追天狗时爬的是山坡,因此没有带上它。幸好朱雀能洞察四周,带我们找到了御马,准确来说是它的骸骨。
我们的马被当地的饥民给吃了。他们很是恐惧我们责罚,然而我们一致同意不计较。有些东西能够顷刻复原,但有些东西是不能的,比如说粮食和住宅。
【苏晏】
问道:“阿允,你的酒还有吗?”
【苏允】
递给他道:“有,你渴了吗?”
【苏晏】
将酒拿给那群饥民道:“不是。我听先生说吃骏马的肉却不喝酒是要出人命的。”
【苏允】
笑道:“还说你不细心。”
那些人我们是千恩万谢,就差三跪九叩了。
我显然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帮助他们是不图回报的。
【我】
道:“大家别这样,好好把它们吃掉,然后努力重建家园,这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
难民道:“侠士也一起来吃的,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
折腾了半晚上,我们也确实饿了,篝火与一群萍水相逢的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