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一刻,天降破晓,这样的一条官道上,车马行人寥寥。如果要将这样的声音听清楚,也不太困难吧?仔细看时,一前一后,倒是行驶着两驾马车。每一件马驾旁边,各有六名锦衣侍卫,手按刀柄,护驾左右。
大概是为了照顾一下步行者的脚力,驾车的马夫神情悠闲,并不曾手中长鞭摔响,口中“驾驾——”直呼。
其中的一驾马车上,一个年近二十的姑娘,端坐车厢里。此时此刻,她的双眼已然被黑布条蒙住,双唇也是一样的:这是什么地方?又是要到哪里去呢?我,我又是在哪里呢?抑制着满腔怒火,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我大致上能够肯定,这一刻,我是在马车上!
毕竟,这一伙人只是蒙住、裹住了我的双眼和嘴巴,至于双耳嘛,到目前为止,我的听力,也还算正常。
外面那“哒哒”的声音,应该就是马蹄声了。至于有多少驾马车,谁人的马车,马车的目的地……一时半会儿之间,倒是不得而知的了。
唉,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好几个时辰之前,我,文师弟,赵清风赵姑娘,还有那个什么穆天南穆少将军,一行四人,租了一条小船,大致上是从东向西,横渡下枧河,要到对岸去,要去看一下刘三姐的故居。此刻回想起来,我们此举,也不曾触犯哪一条王法吧?
在船上,闲着无事,我们就说起一些事情,主要就是靖难之役中的燕王与建文帝之争,如果建文帝南逃,应该走哪一条路?那一部“长生诀”,以及那一枚传国玉玺,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话语,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一下也不至于就忤逆不道吧?
哦,那个船夫,倒是有着不小的嫌疑?
按照他的体力,只要稍稍加把劲,船行水上的时间,不就可以缩短了吗?这样一来,那一类话题,我们不是可以少说几句吗?
是啊,行船之际,他是在拖延时间,以便于听得更为清楚些!
当时,我也曾掠过这样的念头:这位船夫,反正也不指望有回头客,如此一来,索性就放慢速度。反正,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只要顺利到岸,那点船费,自然是分文不少……
离船上岸之际,赵姑娘掏出一两银子,以作船费。这船夫右手哆嗦着,将银两揣入怀中。
大概是见他迟迟不曾把手放到外面,赵姑娘还以为他在找零钱,就这样说道:“船夫大哥,一路辛苦,这一两银子,就当是今天的酒钱吧!”
“姑娘如此豪爽大方,定能平安顺利……”那船夫叩谢之后,驾上小船,驶向偏东的岸边。
当时,我们一行四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沿着码头上了岸之后,就漫不经心地闲逛起来了。
现如今再回想起来,至少,在租船之前,我们都不曾遇见别的陌生人!
而且,船行河面之际,也没遇见别的船只。
上岸之后,信步闲逛的那一两个时辰,也不曾遇到形迹可疑之人……
也就是说,最大的嫌疑者,其实就是这位船夫大哥了!
闲游之际,有意无意之中,我们一行四人,似乎都在回避着什么?
确实,对于我们来说,家长里短说不清楚,靖难之役,燕王、建文帝,长生诀、传国玉玺……倒是可以天马行空,随口就来。
出行之际,我们就带有干粮淡水,倒不至于就要忍饥受渴。
不过,入夜一个多时辰之后,倒是感受到了些许寒意。确实,毕竟还只是暮春时节,在外面的时间久了,总是有点难以支撑的。
再过一段时间,借着暗淡的天光,我们在一处长坡上,小休一番。
那样的一处长坡,离偏西一侧的河面,也就是二三十丈远。而东南北三面,坡度平缓,和走平地也差不多的吧?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带着丝丝倦意,我们双手抱膝,微微低着头,间或打着呵欠,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那一刻,我们的警惕之心、戒备之举,哪儿去了呢?
“……这建文帝,”我这样说道,“会不会找个什么寺庙,先隐藏一番呢?”
“也许吧,”赵清风接过话语,“当年,他的祖父,也就是洪武大帝,也曾做过和尚。既然他也曾继承了祖父的江山社稷,那么,那衣钵……”
“年轻人,”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穿了进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惊雷平地起!惊愕之际,我们仔细看时,这才发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离我们只有五六丈远的地方,围着数十个劲装结束的汉子!
“如果,如果我们不去呢?”赵清风说着,站起身来。
“不去?”领头的一个汉子晃了晃手中的钢刀,“如果不去,就先问一下,我手中这吃饭的家伙,答不答应了?”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双方就动起武来了。
大概是战了三四十个回合之后吧,我只觉得后颈像是被铁尺或棍棒猛击了一下,就昏迷过去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
双手被捆着,双眼看不见,唇齿之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有些人说故事,总喜欢来一句套话,“急得大喊一声”或是“急得大哭起来”什么的。
其实,回到这现实,我才发现,那些套话,倒是有点轻描淡写了。
就拿我目前的处境来说吧,想喊想哭,那只是一种奢望而已。真的还能够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那简直就是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说我的心里有多强大,我对于逆境甚至是绝境,承受能力有多强。
而是,那种表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你就算想演戏,又演给谁看呢?
慢慢沉住气,将思绪稍稍聚拢之后,我开始寻思起来:要我们“走一趟”的那一伙人,是何来头?他们凭什么要对我们喝五吆六的?还有,我们是怎么被他们盯上的?那个船夫,自然就是最大的涉嫌者了!
只是,我们跟他的仇怨,又从何而来呢?
而且,在昏迷之前,我并不敢肯定,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么,这船夫到底在哪儿呢?或者说,就算他是这伙绑匪之一,不到紧要关头,他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最让人难以索解的,就是这伙盗匪的真实身份了!
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什么的,我们也不是就没听说过,
只是,这伙人的真实目的,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帮家伙,说起话来,还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那种道貌岸然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意在谋财害命的劫匪吧?
兵戎相见的结果,应该是我方输了吧?
毕竟,以赵姑娘的为人,如果他得知我被擒住了,无论如何,都说要出手相救的吧?
如此以来,此时此刻,赵清风、文师弟、穆少将军,这三个人,到底在哪儿呢?
如果还有人能够逃出去,那么……
这位姑娘,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心头依然是疑云重重。
再过了半个多时辰,她发现,自己被押下了马车。
感觉着自己被押送着,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走了一顿饭功夫。
再过片刻,她的脚尖,像是踢在什么坚固的物体之上,痛得她本能地收了一下脚:这一刻,应该是踢到门槛了吧?果真如此,也就是到了某一处房舍或牢笼了?
这帮盗贼,拐弯抹角的功夫……
“方姑娘,”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似曾耳熟的声音响起,“到了!此前多有得罪,尚请见谅!我,我先去禀告王先生……”
随着这说话声,眼前的、唇齿之间的布条,被揭开了!
睁开双眼之际,她心头一震:就算闭着眼,我也能够肯定,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那个船夫,将我们送到下枧河对岸的那个船夫了!
那么,他跟这伙盗匪是什么关系呢?这一刻,他口中所说的那“王先生”,又是谁呢?这样的一个地方,倒是前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