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还受生国主遵善果,度冤魂圣教显神迹(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待到天色将亮未亮时分,国师柳生船直与丞相,便匆匆赶来宫中觐见。御书房中,岛津义久身穿常服正襟危坐,只与柳生船直及丞相略微寒暄几句,便挥手屏退旁人,随即便将昨夜梦中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岛津义久一席话说完,柳生船直与丞相面面相觑,二人皆是深锁眉头沉吟不语,谁也不肯率先表态。岛津义久见状,心中颇为焦急,他叹了口气沉声问道,“哎,二位爱卿怎么不说话啊,莫非是,信不过寡人嘛”。
“陛下金口玉言,老臣自然信得。只是这仙人托梦一事,老臣平生闻所未闻,故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望陛下赎罪”,丞相满面肃容,朝着岛津义久躬身一揖,郑重其事地说道。“梦中之事暂且不谈,只说立圣教为国教一事,丞相有何高见,但说无妨”,岛津义久满眼希冀地望着丞相,异常恳切地问道。“禀陛下,立国教之事,若陛下您执意为之,老臣自当领命。只是...”,说道此处丞相故意顿了片刻,面露难色地说道,“若免去圣教教徒的丁税、徭役,老臣担心未来国库,难免亏空啊”。
岛津义久深深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哎,此事寡人又如何不知,只是上下轻重缓急不同。如今须得先过了眼前这关才行,至于将来的事,待到将来再说吧”。“臣,遵旨”,丞相起身拱手作揖,随即便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不发一言。“这老家伙往常都是雁过拔毛、锱铢必较的脾性,今日怎的这般好说话,莫非他也...”,柳生船直用余光偷眼瞄着丞相,心中暗自揣测。
“国师啊,汕口镇那边,还得麻烦你受累,再替寡人走一趟”,岛津义久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生船直,嘴角含笑的柔声说道。“陛下放心,臣此去汕口镇,定会将《大圣经》、诸位高功大德,还有大将军接回国中”,柳生船直躬身行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国师啊,还有一桩私事,须得问问你的意见”,岛津义久尽管面上从容,心中却是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他放缓了语气问道,“那个,寡人与令千金的婚事,不知国师意下如何啊”。
柳生船直抬眸与岛津义久对视片刻,心平气和地说道,“既是仙人梦中嘱托,小女与陛下的婚事,便是天赐姻缘,臣自是赞同。只是不知陛下,欲将婚期定为何日”。岛津义久闻言,只觉得一阵喜出望外,他装模作样地说道,“仙人指定的婚事,自然拖不得。寡人以为事急从权,不如就将婚期定在明日。待到令千金入宫后,国师再启程去汕口镇也不迟,国师你怎么看”。“臣替小女,谢陛下垂青”,柳生船直神色坦然地躬身行了一礼,落座后他与丞相交换了下眼神,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事情既已谈妥,岛津义久便邀二人一同用早膳,席间又说了不少片儿汤话,这才将二人送出宫去。虽说事急从权,但毕竟是国主纳妃,像纳采、大征、奉迎、合卺、筵宴,这些该走的流程,总还是要走的。至于如何用一天时间,去筹措婚礼所需的诸般事宜,这是底下人该操心的事儿,岛津义久只负责喝过合卺酒,去入洞房便是了。
宫中琐事暂且不提,只说回国师府中,诸葛村夫听闻婚期之后,便再顾不上连日操劳,就着茶水囫囵吞了好几颗红丸,拉着柳生青子的纤纤玉手,便遁入闺房,白日宣淫起来。诸葛村夫咬紧牙关,在心底打定主义,自己须得抓住最后机会,要充分发挥老黄牛的奉献精神,不辞辛苦、不畏艰难,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哪怕自己被榨的一滴不剩,也要为圣教,还有自己这一脉,开枝散叶传下香火来。
“官人啊,你可真是够损的”,胡媚娘端坐在凉亭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数落猴王。“娘子,何出此言啊”,“你三天前就看出来,那妮子已有身孕,却故意不跟村夫说,还特地嘱咐我帮忙保密。怎么着,你搁这儿累傻小子呢”,胡媚娘白了眼猴王,冷嘲热讽地说道。“娘子错怪我了,我是看他们二人,这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实在是不忍心说破啊”,猴王满脸堆笑,余光瞄着闺房方向,眸底藏着几缕红芒,有些揶揄地说道,“再说了,你也知道村夫这人,从来都是快进快出、好逸恶劳的脾性。关键时候若不逼他一把,我是真怕他掉链子啊”。
“几天时间,这人就瘦了一圈,走在路上脚步虚浮不说,腰都快挺不直了,你还要怎么逼他,我求你行行好,做个人吧”,“娘子教训的是。反正明日就有人来接盘了,左右也不差这一天,不是”。“那妮子明天进了宫,不会被人瞧出破绽来吧”,“娘子放心,区区一介凡人,哪里能识破俺老孙的手段。不过明早嘛,还是得烦请娘子,给那妮子稍微点拨点拨,做戏做全套嘛,该演的总还是要演一演的”。
“哼,就你鬼心思多”,胡媚娘冷哼一声,有些嗔怪地说道,“村夫那边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猴王将石墩搬到胡媚娘身侧,一手搂过粉嫩香肩,咬着她的耳垂窃窃私语了起来。也不知那猴王,到底说了些什么淫词浪语,只见得胡媚娘杏眼微眯,脸颊处飞起两团红云,抬起一只素手半掩着嘴,花枝乱颤地娇笑起来。
翌日,便有迎亲队伍穿街过巷,直奔国师府而来。只见得,鸾旌映日凤盖连云,太常引路朱轮翟车。期间自有,女史捧册,随七宝之云軿;金吾净道,绛纱宫灯悬阛阓;尚仪宣诰,赤罗华旆耀天衢。香屑铺地,玉珂鸣銮惊宿鹊;宝炬成林,椒涂馥郁漫重城。国师府门前,柳生船直眼含热泪地,将女儿柳生青子,送入凤盖翟车,父女二人依依惜别,却是相对无言。
诸葛村夫单手扶墙,立在街边人群之中,他脸颊内陷眼袋乌青,身形略显佝偻,一双眸子却是死死盯在,柳生青子身上,目光之中藏着三分回味,外加半两痴情。有道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只是露水姻缘,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尽管浑身上下疲累欲死,于诸葛村夫而言,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今眼瞅着,心仪的女子嫁为人妇,诸葛村夫神情黯淡,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翟车载着柳生青子缓缓向前,女子忽然扭转藕颈,朝诸葛村夫这边望来,二人目光隔空撞在一处,只见柳生青子回眸,勉力挤出一丝苦笑。诸葛村夫见状,浑身猛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似的,女子那半是含情脉脉,半是鸟啼花怨的这一眼,仿佛百年、千年一般,狠狠刻印在了诸葛村夫脑海深处,将他彻底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