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艰难抉择
中土大陆的玄清观,飞檐翘角如振翅的白鹤刺破晨雾,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轻颤,声线清越如冰泉击石。观门前的两株千年古柏,虬结的枝干上还挂着昨夜的露水,滴落时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的印记。
议事厅内,三炷龙涎香燃出的烟气在晨光中浮沉,缠绕着众人肩头的铠甲与衣袍——云逸的玄色劲装肘部磨出了毛边,沾着未干的泥点,那是昨夜勘察灵脉时被傀儡的利爪刮蹭的;灵汐的鲛绡裙摆绣着银线海浪,随呼吸轻轻晃动,带起微咸的水汽,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鱼尾偶尔拍动,在青砖地上留下细碎的水痕;炎风裸露的臂膀上还留着火山灰的灼痕,古铜色皮肤下的肌肉线条如铸铜般坚硬,脖颈间挂着的狼牙项链随动作轻响。
供桌中央,核心碎片的金光如跳动的火焰,与四周四枚圣物碎片相呼应。瀛洲的断剑碎片流转着幽蓝水光,剑脊上的纹路与灵汐颈间的避水珠共振;流沙的鸣金碎片裹着细碎沙粒,轻轻晃动时发出环佩般的清响;炎荒的地火碎片燃着微不可察的赤焰,将旁边的铜香炉烤得发烫;寒域的冰魂石碎片凝着一层薄霜,即便在暖香缭绕的室内也不融化。五道光芒在青砖地上织成光网,网眼处浮现出五块大陆的轮廓,青州的山峦、瀛洲的海岛、流沙的沙丘、炎荒的火山、寒域的冰原,像一幅正在缓缓展开的活态舆图。
“诸位请看。”玄清道长将布满裂纹的星图铺在供桌上,图轴边缘的丝绸已经泛黄发脆,却仍能看清银线绣成的星轨。他枯瘦的手指点向星图中央的黑点,那里的银线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断,“《玄元秘录》记载,时空裂缝是天地混沌时留下的缺口,藏在‘三界交汇,五行失衡’之处。每百年才会在中土灵脉最薄弱处显现一次,一次只开启三个时辰。”老道长顿了顿,喉结滚动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忧虑,“下月初三子时,便是它开启之时。而那里,正是黑暗力量的源头所在。”
站在玄清身边的小道童突然打了个寒颤,手里的拂尘掉在地上:“师父,您是说……就是那个传说中能吞噬一切的‘无回渊’?”
玄清道长点头,捡起拂尘递给徒弟:“正是。百年前有位渡劫的仙长误入其中,连元神都没逃出来。”
灵汐的指尖轻轻掠过星图上标注的黑海区域,颈间的避水珠突然发烫,在星图的黑点处凝成一滴浑圆的水珠。水珠滚动时,映出裂缝内部的景象——扭曲的光影中,隐约能看见无数黑色触须在蠕动,触须尽头缠着半块残破的玉璧,玉璧上的符文与圣物碎片同源。“瀛洲的《沧海志》有载,‘混沌生两极,裂则为时空’。”她声音清冽如泉,耳后的银鳞在光线下闪烁,“那裂缝里不仅有黑暗核心,还藏着三族祖先封印邪祟时留下的结界残片。若能找到残片,再以五块圣物碎片为引,或许能将裂缝彻底封堵。”
“封堵?谈何容易。”炎风突然将地火晶拍在桌上,晶体与圣物碎片碰撞的瞬间,迸发的火星在星图上烧出细小的孔洞。他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族的《炎荒秘录》记载,百年前有十二名火山勇士误入裂缝边缘,出来时只剩三具残缺的尸骨,喉咙里塞满了黑色的蠕虫。”他扯下腰间的兽皮袋,倒出半块焦黑的骨头,骨头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这是最后一名勇士的指骨,我爷爷亲手收殓的。能量风暴把他的血肉都绞成了肉泥,只剩这截骨头还带着他的灵力。”
阿古解开白驼背上的皮囊时,驼毛上的沙粒簌簌落在地上。他倒出一把带着焦痕的胡杨籽,种子接触到圣物碎片的光芒,竟在片刻间抽芽、展叶、开出细碎的黄花,又在众人注视下迅速枯萎成灰。“流沙的太阳石碑刻着,裂缝里的空间是折叠的。”他捡起一粒焦黑的种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去年我们部落的商队在裂缝边缘迷路,明明朝着东方走,却在第七日绕回了出发的沙丘。向导说看见沙丘上站着自己死去三年的父亲,举着弯刀喊他回家。”阿古的喉结滚动着,“等我们找到他们时,商队的骆驼都啃食着同伴的骨头,眼睛里淌着黑血。”
雪瑶的冰魂石碎片在掌心泛起寒气,将桌上的水渍冻成一面冰镜。镜中浮现出寒域冰原下的景象: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虫正啃食着玄冰,冰层上的符文在虫群爬过后迅速黯淡,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触须。“寒域的冰原下藏着无数小型裂缝。”她睫毛上凝结的细霜轻轻颤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曾亲眼看见一头成年雪麟被虫群围住,半个时辰就化作了白骨。更可怕的是,那些虫子会钻进人的七窍,啃食灵力的同时,还会放大心底的恐惧——”
她突然攥紧法杖,杖顶的冰棱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去年有个叫阿雪的年轻冰巫,只是靠近裂缝三丈,就突然拔剑砍断了自己的手臂,说看见手臂里爬满了黑虫。可我们明明看见,他的手臂完好无损。”
议事厅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在穿堂风里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摇曳的鬼影。云逸突然起身,腰间的长剑出鞘时带起一阵疾风,斩断了半空中飘动的烛芯。火星落地的瞬间,他剑尖直指圣物碎片:“我们一路走来,青州城头的傀儡把道长的徒弟明心啃得只剩半只靴子,瀛洲的幽影鳐吸走了三名鲛人战士的灵力,让他们变成了活死人,流沙的沙骨兽嚼碎了阿古弟弟的腿骨,炎荒的炎虎烧死了炎风的亲叔叔,寒域的黑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雪瑶苍白的脸颊,“雪瑶姑娘的族人,不也有十七名冰巫永远留在了冰原深处吗?”
他将长剑归鞘,金属碰撞声打破了沉默:“这些碎片选择我们,不是让我们在这里数算牺牲的。”
林羽突然握紧腰间的匕首,刀柄上的鲛纹与灵汐的避水珠同时亮起蓝光。“瀛洲的珊瑚迷宫已经开始崩塌,昨日银鱼群传来消息,黑潮之眼的漩涡扩大了三里,淹没了三座鲛人村落。”他看向灵汐,眼底的坚定如深海礁石,“我答应过族里的孩童,要让他们还能看见明年的荧光水母。那些孩子,最大的才八岁,连真正的陆地都没见过。”林羽的声音低沉下来,“若此时退缩,不出半年,整个瀛洲都会变成死海。”
灵汐伸手按住林羽的手腕,指尖的凉意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些许:“我们鲛人能在水里呼吸,可那些珊瑚、鱼群、海草……它们不能。”她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故乡的海面,“我想让银鱼群永远有地方游,让荧光水母永远能照亮海底。”
“说得好!”炎风猛地拍向桌面,供桌的木沿应声裂开。他掌心的地火晶突然燃成赤焰,却没烧坏衣袍半分,“巫族的图腾柱上刻着‘宁焚于火,不跪于暗’。我炎风若在这里皱一下眉头,回去就把图腾柱啃了!”他身后的十二名巫族勇士同时举起长矛,矛尖的火焰在晨光中连成一片火海,映得他们黝黑的脸庞发亮,其中一个络腮胡勇士大声喊道:“首领去哪,我们就去哪!”
阿古突然将鸣金碎片贴在眉心,碎片的温润顺着额头流遍全身。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沙漠战士,那些人脸上的刀疤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为首的壮汉巴图腰间别着半截弯刀,那是去年与沙骨兽搏斗时留下的。“沙漠的驼铃只会为前行者响。”阿古的声音带着沙漠特有的沙哑,“我们部落的占卜师用三升驼血占卜,龟甲裂纹显示‘沙落绿洲生’——就算有牺牲,也会换来新生。”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陶哨,吹了一声尖锐的调子,观外的白驼立刻回应以悠长的嘶鸣,“我的骆驼已经备好,驼峰里装着足够的水和干粮,随时可以出发。”
雪瑶站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的冰晶,碎成千万点星光。她举起冰雪法杖,杖顶的冰魂石与圣物碎片共振,在厅内凝成一面巨大的冰镜。镜中流转着五块大陆的景象:青州的麦田里,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们正在追逐蝴蝶;瀛洲的浅滩上,鲛人姑娘在修补渔网,网兜里的小鱼蹦跳着;流沙的绿洲边,牧民正给 新下的驼羔喂奶,母驼温柔地舔着幼崽;炎荒的火山下,巫医用温泉水为伤员清洗伤口,蒸汽里飘着草药香;寒域的冰原上,雪麟带着幼崽在蓝光中奔跑,蹄子踏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看。”她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世界正在复苏。我们不能让它再落入黑暗。”
玄清道长突然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雷纹炸出噼啪电光。“老道今年整八十,本想在观里养老,教徒弟们画符炼丹,可看着这些娃娃,实在躺不住。”他指向观外的广场,那里已站满手持法器的修行者,年轻的脸庞上沾着晨露,道袍上的雷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观星台的弟子算了七遍,用龟甲、蓍草、铜钱三种方法,裂缝开启的时辰绝不会错。我们还有二十九日准备,足够了。”
站在广场前排的两个小道童突然齐声喊道:“我们也去!”
云逸将核心碎片重新握紧,碎片的温度顺着掌心淌进血脉,像一股温热的溪流。“二十九日,足够我们打造结界护具,炼制避邪丹药。”他看向灵汐,目光在她耳后闪烁的银鳞上停留片刻,“瀛洲的鲛绡能抵御能量风暴,可否请鲛人部落相助?”
“我昨夜已让银鱼群传信给族里的织绡长老。”灵汐点头时,耳后的银鳞闪过微光,“三日内,族里最擅长织绡的十位鲛女就会赶来。她们织的金丝鲛绡,是用深海冰蚕丝混合鲛人的灵力织成的,连天雷都能挡住。去年瀛洲遭遇雷劫,就是靠鲛绡结界护住了主城。”
“炎荒的火山铜可铸铠甲。”炎风扯开兽皮背心,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那是被炎虎的火焰灼伤的,“我这就用传讯符通知族人,把历代巫王的兵器都熔了,打造十副护体甲胄。火山铜遇火则坚,遇寒不脆,正好能防裂缝里的高温和冰虫。”
站在炎风身后的巫族勇士突然开口:“首领,我们部落的铁匠阿铁能在铠甲上刻‘镇邪纹’,去年他给小孩子们打的长命锁,连邪祟都不敢靠近。”
阿古从皮囊里掏出一团雪白的驼绒,绒线接触到圣物碎片,竟自动缠成一个护符的形状。“沙漠的驼绒能隔绝时空错乱的气息。”他指尖抚过绒线,“我们部落的织女阿依一夜能织百丈绒布,再用鸣金碎片的粉末浸泡,穿上它就不会在裂缝里迷路。去年商队能从迷魂阵里走出来,全靠她织的绒布。”
雪瑶的指尖在冰镜上一点,镜中立刻浮现出寒域的冰晶矿脉,矿脉深处的玄冰正散发着幽蓝光芒。“寒域的千年玄冰可制冰符,能冻住黑暗虫群。”她看向门外,巴特尔正牵着一头雪麟站在晨光里,雪麟的角上还挂着冰棱,“我让他带三十名族人去开采,玄冰虽硬,但我们冰巫能与冰脉沟通,三日之内必能运回足够的量。”
“还有丹药。”玄清道长从袖中取出一个三足药鼎,鼎底刻着的丹纹在光线下流转,“老道这就带着弟子们炼制‘清灵丹’,能暂时压制心魔,抵御黑暗力量的侵蚀。只是炼丹需用三株千年雪莲,还得请雪瑶姑娘……”
“我这就传讯回寒域,让族人把镇族的雪莲送来。”雪瑶立刻接口,冰镜上的寒域地图突然亮起一个光点,“正好上个月刚采了三株,还存放在冰窖里,由族里最年长的冰巫看守。”
一直沉默的林羽突然开口:“瀛洲的珍珠粉能安神定魂,我让灵汐的妹妹灵月带鲛人送来。她炼的珍珠丹,能让人在幻境中保持清醒。”
灵汐笑着点头:“小月最会这个,去年她炼的安神珠,连狂暴的虎鲨闻了都能平静下来。”
议事厅外,阳光突然穿过云层,落在五枚圣物碎片上。五道光芒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交织成一只展翅的光鸟,鸟喙衔着半块玉璧,正是灵汐方才在水珠中看见的结界残片。光鸟盘旋三圈,发出清越的鸣叫,声音传遍整个玄清观。玄清道长望着光鸟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看来连天地都在助我们。”
云逸望着窗外新生的绿意,檐角的铜铃还在轻响,像在为他们计数。他突然想起青州城头那株被傀儡折断的老槐树,此刻想来,当时树桠间似乎已有新芽萌发。“二十九日后,子时三刻,玄清观外集合。”他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的脸庞都在光线下亮得惊人,“在此之前,各司其职,务必万无一失。”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按在圣物碎片上。金光从他们掌心升起,在供桌上空织成一张巨网,网眼间流淌着五块大陆的景象——那是青州孩童的笑脸,是瀛洲渔网的纹路,是流沙驼羔的绒毛,是炎荒温泉的水汽,是寒域冰原的蓝光。那是他们要守护的家园,是即便付出一切也要换回的光明。
夜色降临时,玄清观的灯火比星辰还要稠密。云逸在观星台上调校罗盘,指尖划过刻度时,星轨图上的裂缝节点正与他怀中的核心碎片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林羽和灵汐在偏厅清点鲛人族送来的丝线,灵汐的鱼尾偶尔从裙摆下露出,轻轻拍打地面,溅起的水珠在丝线上凝成珍珠,林羽则用匕首将丝线按照粗细分类,动作仔细如绣花;炎风与阿古在广场上比试武艺,炎风的火拳与阿古的沙刃碰撞时,迸发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夜空,围观的勇士们不时发出喝彩;雪瑶在丹房内监督冰符的炼制,巴特尔抱着一堆玄冰走进来,冰块上的蓝光映得他们鬓角的霜花格外清晰,两人低声交谈着,偶尔传来轻笑。
远处的天际,一颗新星正在悄然升起,光芒虽弱,却异常坚定,像一只眼睛,静静注视着这群即将踏入险境的人。而玄清观的铜铃,还在夜色里轻轻颤动,为他们倒计时,也为他们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