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在走廊回响。寂静的旧址空气中充斥着腥臭，霸道往郑潇潇鼻孔里涌。
稍稍停下脚步，沙沙声立刻停止。
侧身看着墙面投射的影子，一个她的，还有一个是身前男孩儿的。
这个孩子明明在她跟前，影子却像块儿遇到磁石的铁块，紧紧吸附在她的影子上重叠一起。
男孩儿张嘴咿呀发出不成调的声音，试图在催促她赶紧。
但越往深处走，郑潇潇的脚步便不由自主慢了起来，连下脚这个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接触不良的声音，忽闪忽闪着让面前的孩子像在瞬移。她顿住，终于忍不住问：“到底还要走多久？”
整个旧址建筑像个回字形，楼梯分别在四个角落。她感觉脚下这条走廊好长好长，似乎没有尽头。
“咯咯……”
男孩儿转身看着她，从喉咙挤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像在拼命让早就废弃的喉咙努力重新运转工作，像陈旧生锈卡顿的机器。
“好了，”郑潇潇抬手投降，他发出的声音比谢涛说的话还要难以翻译，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虽让江宣帮自己灌茶给尚末，帮忙存档，但她还是忧心忡忡不敢离开太久，“快马加鞭吧！”
他终于在一堵墙面前停下。这面墙紧贴窗户，站在对面稍稍偏头便能看到在外抽烟的谢涛，和仿佛有蜘蛛感应、察觉郑潇潇视线而抬头的吴州默。
二人对视，这个黑眼圈极重、脾气不好的姑娘咧嘴坏笑。她的目光不在郑潇潇身上，而是身旁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男孩儿。
“这墙怎么了？”她将对方揽在怀里，全然忘记怀中的孩子是个早已死去的怨灵。
墙面没有异样，蓝白色的墙面上挂着历代院长的画像。放眼望去一排排画像中的人眉眼都非常相似，不愧是家族企业。
怀中这张苍白的脸望着画像，抬手指着他们面前这副，又立即移开指像走廊拐角的另一副。
是机关吗？
伸手试探碰了一下，那孩子立马摇摇头，在说‘不是这样’。
那该怎样？“要不要我把你抱起来？”说罢，郑潇潇的两只手精准插入冰凉的腋下。
这体感像被塞进了冷藏室，抱着块儿没有重量的冰。没错，对方没有体重，轻飘飘的，似乎和空气融为了一体。
随着郑潇潇让孩子与画像拉进距离，他伸手将画像的边框微微滑动，对准了拐角。随机立马拍打她的手臂。
目标立即转移到了拐角处。郑潇潇比他还要急着解密。
落定后立即转动像框，与那副保持同样的姿势但无事发生。看了看画像上的人，立即恍然大悟，将画框逆时针转过去，两幅画框完成隔空‘点头’的姿势。
空旷走廊发出的‘咔哒’声在回应她的猜想没错，一扇门在楼梯形成的斜面弹开。
恶臭，更臭更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臭得她用袖子遮住口鼻，连把嘴唇隙开条小缝说话都动作都让其感到煎熬。
此时连吞咽动作对她而言都难以做到。
里面灯火通明，与身处的长廊上的白炽灯不同，那道门后露出的光微弱得像蜡烛。
男孩儿站在门口眼巴巴抬头望着一脸警惕的郑潇潇。
这眼神儿她见过，现在面前这个可能是真情实意流露出的。她之前见到尚末脸上的，是为了忽悠她刻意演出的。
不得不说尚末的表演技术很强，可以说除了撑大眼外毫无关联。
“里面有你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
他点点头。
“额、等等，孤军奋战很危险，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有很多仇人，万一突然冒出来个某某给我背后来一刀，你说是吧？”
她犹豫了，掏出手机开始尝试联系江宣。“你之前进去过对吗？”
边联系，郑潇潇的嘴也没空闲下来，开始询问更多线索。
男孩点头肯定。于是趁热打铁又问：“是在这里死掉的？”
话音刚落郑潇潇立马后悔了，咬紧牙关心虚往回撤步。都说鬼怪忌讳问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玩什么笔仙碟仙之类的，这种问题可是大忌。她怕在游戏中同样如此。
但男孩并没有因为这个‘无礼’的问题而恼怒，反倒是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
江宣并没有接电话，连郑潇潇红色‘SOS’图标发过去，对方都已读不回。
“王八蛋！他到底在楼下干嘛！”郑潇潇大起退堂鼓，试探道：“我下去找人吧，多来点儿人记得东西也多。”刚准备拔腿就跑，一颗红色的东西毫无征兆立在面前。
那是气球，轻飘飘的被人牵着绳子，高度刚好立在眼前。
正眼一看，不知何时她已被一群孩子围绕，圈在这扇门前。
这是堵路不让她走的意思，是吗？
“咯咯咯……”
看样子是的。同这样主动暴露气场的怨灵们一起围了上来，一步步缩小距离，迫使她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盏灯老式护眼灯，周围围着不知疲倦往上撞击、弹飞，如此重复的蚊虫。
灯的下方是张冰冷的铁架床。
四面墙没有窗户，全是柜子。不，是冰柜！
郑潇潇见这阵仗后退一步，她的胃和嘴比手的速度还快，先行将东西翻动涌出。
“呕——”
血、一地的血、罐子里的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
还有孩子的衣服。
“对不起、我不是觉得恶心、呕——”她尝试解释自己呕吐的行为是生理而不是心理反应。但似乎完全没有说服力。
这些残留或根本没来及清理的孩子的衣服，她只晃了几眼，刚别开视线却正巧遇到身着那身衣服的孩子。
不是恶心，她发誓，是恐惧，对这些孩子遭遇到的事情感到可悲、愤怒。
“你们、都是在这里被……”她欲言又止。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们是因为被掏空了器官、对吗？他们卖了？！”
她难以察觉自己的音量飙升，吓得这些怨灵们慌张踮起脚想帮她捂嘴。
有的孩子点头、有的摇头、还有一种则是飞快站在门口堵住大门，警惕望着楼梯。
似乎在警惕楼上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冲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