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仰头凝视北极星。腹部的锐痛被更大力量压下。这星辰象征的方向和稳定,此刻只映照出深渊的遥不可及——她自己的,以及回忆里陆晚柠的。
“秦筝?”麦迎走近,放一杯水在轮椅杯托。“你刚才说北极星?”声音带着探寻。
这询问像针,刺破混沌,打开另一个冰冷闸门——
【回忆·公园·夜】
陆晚柠坐轮椅,右腿支具冷硬。她仰头望灰蓝夜空。
秦筝跑回:“天好晴!月亮亮!”也抬头看。
陆晚柠目光不移:“嗯。不同的地方,角度不同,”她声音飘忽,“就像北半球…永远看不见南十字星。”
秦筝意外:“哈,你还懂这个?”右手在袋里摸索,铝罐轻响。她掏出冰啤酒,自然地递向陆晚柠:“来一罐?”
陆晚柠目光移到啤酒罐上,不动。
秦筝笑容僵住。目光扫过陆晚柠腿上巨大支具。
“操!”她低声骂自己,递啤酒的手猛地缩回,胡乱塞回袋子。左手急切翻找,掏出可乐塞过去:“忘了!你这腿…不能喝啤酒吧?可乐!”
【回忆结束】
秦筝视线从北极星移开,僵硬低头。看杯托上那杯水,微弱热气消散。温热气息与回忆里那罐冰凉可乐、笨拙妥协形成刺眼对比。
麦迎的问题悬着:“你刚才…说什么北极星?”
秦筝嘴唇微动,喉干涩。想说陆晚柠“鼓点要像北极星稳准”的信念。但话语卡住,如烧红炭。
“不同的地方…永远看不见南十字星”——陆晚柠平静的话语如冰潮再淹她。北极星的希望在陆晚柠的深渊里苍白残忍。
她缓缓抬起右手,滞涩颤抖。未碰水杯,伸向扶手旁空位。指尖悬停虚握,像抓着另一时空那罐冰凉可乐。
目光低垂,落在虚握的指尖,瞳孔空茫灰烬。许久,她极其缓慢、沉重地摇头。动作牵扯腹部锐痛,眉紧蹙,冷汗滑落。
无声的摇头,是给麦迎唯一的回答。那只悬停的手,握着无形的冰凉。
秦筝沉重收回虚握的手,指尖蜷缩抵冰凉扶手,微颤。
麦迎看她冰封的侧脸,眼底了然。不再问,将水杯轻推近她手边。“我去看炉子。”转身离开。
秦筝低头。腹部闷痛下坠。身体禁锢感与陆晚柠的绝望感如冰藤缠绕四肢。她清晰“感受”到陆晚柠腿上支具的冰冷轮廓与窒息僵硬。
一道影子笼罩下来。陈默拖着脚步,缓慢挪到轮椅侧后方停住。沉默站立,侧身避伤处。如沉默岩石投下阴影。
他同样仰头望星,视线落定北极星。清冷光辉照亮他紧抿唇线和眼底疲惫隐忍。肋下剧痛啃噬,他沉默站立,挡开部分喧嚣。
无对话。只有风呜咽,城市嗡鸣,角落施缪情压抑的喘息。
秦筝视线从虚握的手,麻木移向自己右腿——被病号服遮盖,术后僵硬闷痛感,与陆晚柠的永久禁锢感烙印神经。
指尖在扶手上微蜷。感受金属冰冷,也感受那无形枷锁轮廓。仿佛陆晚柠的冰冷刑具,正锁在她腿上。
露台角落灌木,幽绿萤火再亮。一点微光飘近,落在轮椅金属轮毂边缘,停留,映出转瞬即逝的光晕。
秦筝目光被引去。那渺小绿光,与冰冷轮毂、腿上无形“支具”、心底名为“陆晚柠”的绝望深渊…构成割裂残酷图景。
她闭眼。睫毛剧颤。喉间一声压抑至无的叹息抽气。握扶手的手指因用力彻底失血,苍白如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