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遗迹探秘
古籍摊开在圆形大厅中央的黑曜石石台上，泛黄的兽皮纸页边缘卷曲如枯叶，最末页那行“雾生则灵散，雾聚则封印崩”的字迹已近灰黑色，却仍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道。云逸指尖拂过那些凹陷的笔画，突然感到纸张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有心跳藏在其中。他将“破月”剑的碎片贴近纸面，碎片嗡鸣着泛起金光，兽皮上的字迹竟随之亮起，在石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这些字是用守护者的心头血写的。”队伍里须发皆白的苏墨学士颤巍巍地说，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铜框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因激动而发亮，“你看这墨迹边缘的金纹，是‘凝魂术’的痕迹——他在油尽灯枯时，把最后的魂魄碎片封进了字里。”老人伸手轻触纸面，指尖刚碰到“崩”字的最后一笔，整页纸突然泛起红光，隐约传来兵器交击的脆响。
话音未落，大厅四周的石壁突然传来“咔啦”声响，那些原本嵌在石缝中的符文如活物般流转起来，红光中渐渐浮现出模糊的人影：一位身披玄铁鳞甲的战士正挥舞长剑，剑刃劈开黑雾的刹那，他竟徒手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鲜血淋漓地按在祭坛中央的凹槽里。画面消散时，符文的红光骤然变亮，在地面拼出一条通往大厅深处的路径，路径尽头的石壁上，赫然刻着“迷雾之钥，藏于三劫”八个大字，字迹边缘还在不断渗出细小的血珠。
云逸握紧“破月”剑，剑身的金光与符文相触，激起细碎的火花。路径两侧的地面突然震动，十二根丈高的石柱缓缓升起，石柱上雕刻的猛兽图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与八种不知名的异兽——正渗出粘稠的黑色粘液，粘液落地的瞬间，化作一群巴掌大的甲虫，甲虫的外壳泛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口器开合间露出细密如锯齿的獠牙。
“是‘蚀灵虫’！”队伍中最年轻的修行者楚风惊呼，他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手腕上还留着一道浅褐色的疤痕，“我在藏经阁见过图谱，它们以灵力为食，被啃一口，半个月都提不起真气！”他话音未落，一只甲虫已振翅扑来，尖利的口器刺破他的衣袖，那处皮肤顿时泛起灰黑，灵力如退潮般顺着伤口流失。
云逸挥剑横扫，金光过处，虫群纷纷化作黑烟。但黑烟并未消散，反而像有生命般钻入石柱的缝隙，那些猛兽雕刻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十二根石柱同时转动，在地面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的地面裂开丈许宽的黑洞，黑洞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仿佛有无数爪子在洞壁上攀爬。
“第一劫来了。”云逸将苏墨学士护在身后，“破月”剑横在身前，剑身的金光在他周身织成半圆屏障，“守住心神，这阵法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话音未落，黑洞中突然窜出无数条暗紫色的藤蔓，藤蔓上开满了血红色的花，花蕊中嵌着指甲盖大的眼球，眼球转动时，映出每个人最害怕的景象：苏墨学士看到自己毕生编纂的《上古灵文考》在火中化为灰烬，楚风看到家乡被黑雾吞噬的惨状，而云逸的眼前，则浮现出聚贤谷被夷为平地的画面——老槐树的残枝上，竟挂着师父清玄道长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道袍的袖口还绣着他少年时亲手缝补的补丁。
“别信！”云逸厉声喝道，剑刃劈出的金光将幻象斩碎，“这些都是阵法制造的虚妄！”他注意到藤蔓的根部泛着青黑色，显然是被邪力滋养的异种，而那些眼球的瞳孔处，隐约能看到与噬灵王骨戒上相同的螺旋纹路。
苏墨学士强压下心悸，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朱砂般的粉末，用手指蘸着在石柱上快速画符：“这是‘破妄符’，能暂时镇住幻象！”朱砂触到石柱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色的烟雾，藤蔓的生长速度明显放缓，那些眼球也黯淡了几分，转动的速度渐渐迟缓。
“楚风，护着苏学士！”云逸一剑劈开缠向老人的藤蔓，金光在前方开辟出一条通路，“我们冲出去！”楚风立刻上前扶住踉跄的苏墨，手中的长剑虽颤抖不已，却死死挡在老人身前。队伍里另外三位修行者——身材魁梧的赵猛、擅长轻功的柳燕、沉默寡言的秦山——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剑光交错间，将不断袭来的藤蔓斩断。
众人趁机冲出阵法，黑洞在身后合拢的刹那，云逸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阵法中央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月牙形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初劫”二字，翠绿的玉质中仿佛有水波流转，正被藤蔓层层包裹，藤蔓的尖刺却在靠近玉佩时纷纷枯萎。
穿过阵法，前方出现三条岔路，每条路的入口都挂着一块青铜木牌，分别写着“忘生”“舍欲”“断念”。云逸捡起之前从石壁上拓下的那张宣纸，纸上的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只剩下“忘生之路，唯真者能过”几个字，墨迹还在微微发颤。
“走中间这条。”他指向挂着“舍欲”木牌的岔路，木牌上的字迹泛着诡异的红光，“清玄师父曾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被欲望啃噬的执念。”
岔路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无数面铜镜，铜镜的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光滑如镜，反射的光影中浮现出五光十色的幻象：堆满金银的宝库中，珍珠玛瑙滚落的声响清晰可闻；貌若天仙的女子倚在雕花窗前，眼波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权倾天下的王座上铺着雪白的狐裘，台阶下是山呼万岁的臣民。队伍里一位名叫李砚的年轻学者看得痴了，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镜中的宝库，指尖刚碰到镜面，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进去，铜镜中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片刻后，镜中的宝库竟化作一片血海，血海中漂浮着李砚惨白的头骨。
“镜中是‘欲界’。”苏墨学士脸色发白，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黑色锦囊，“这是‘镇魂砂’，能暂时压制幻境。”他将砂粉撒在铜镜上，粉末遇镜光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虚影，那些虚影伸出手爪，似乎想从镜中挣脱。
云逸走在最前面，“破月”剑的金光扫过铜镜，镜中的幻象纷纷碎裂，露出后面粗糙的石壁。他发现这些铜镜的背面，都刻着相同的螺旋纹路——与噬灵王骨戒上的诅咒纹如出一辙。“这些幻境不是自然形成的，”他沉声说，剑锋在一面铜镜上划出火花，“是有人用邪力改造过，目的是筛选出心术不正的人，让他们成为雾中怪物的养料。”
柳燕突然轻呼一声，她面前的铜镜中，竟映出自己战死的兄长，兄长穿着生前的银甲，正朝她招手：“阿燕，跟我回家吧，别再打打杀杀了。”女子的眼眶瞬间红了，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
“那不是你兄长！”云逸的剑鞘重重敲在柳燕肩头，“你兄长临终前说，要你守住国门！”柳燕猛地回过神，铜镜中的“兄长”突然露出獠牙，她挥剑劈碎镜面，碎片纷飞中，她的脸颊被划破，渗出血珠。
走到岔路尽头，一面丈高的铜镜挡住去路，镜面光滑如冰，映出云逸的身影。只是镜中的“云逸”头戴金冠，身披龙袍，指间正转动着那枚噬灵王的骨戒，脚下踩着五族长老的尸体。“你不想复仇吗？”镜中的人影开口，声音与云逸一模一样，甚至带着他少年时的口音，“清玄老道死在黑雾里，聚贤谷烧成了白地，只要你戴上这枚戒指，就能让所有仇人血债血偿……”
云逸挥剑劈向铜镜，金光与镜面相撞的瞬间，镜中的幻象突然变了——清玄道长正坐在聚贤谷的老槐树下，石桌上摆着一碟桂花糕，热气袅袅中，老人朝他笑道：“逸儿，回来吧，师父给你留了两块糖桂花。”
剑刃停在半空，云逸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确实累了，从秦岭山巅到极北荒原，三年来日夜不休的征战，肩上的担子几乎要将他压垮。但他很快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师父说过，逃避的人，连回忆都不配拥有。”
“破月”剑刺入铜镜的刹那，镜面如蛛网般碎裂，碎片中掉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与之前看到的“初劫”玉佩形状相同，只是上面刻着“中劫”二字。玉佩入手的瞬间，岔路开始剧烈震动，两侧的铜镜纷纷坠落，露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通道尽头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茂密的树林轮廓。
“是迷雾森林的边缘。”苏墨学士喘着气，将拓片展开，泛黄的宣纸上，最后一行字正缓缓浮现，“最后一劫，藏于故魂。”
走出通道，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带着腐叶与血腥混合的甜腥气。森林中的树木异常高大，树干粗壮得需三人合抱，墨绿色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着枝桠，藤蔓上点缀着幽蓝色的浆果，浆果的汁液滴落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树干上覆盖着发光的苔藓，苔藓的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地面上蜿蜒的小径，小径两侧的草丛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云逸将两枚玉佩收好，“破月”剑的金光在身前织成一道半尺厚的屏障。他注意到，森林里的灵力流动极其紊乱，原本温顺的草木灵气中，混杂着一股暴戾的邪力，这股邪力与噬灵王的黑雾同源，却又多了几分野性——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的自然之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圆形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碑体已断裂成两半，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色粘液，粘液在地面汇成一个诡异的符号，符号的边缘还在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般。而在祭坛顶端，停放着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一位女子，她的面容栩栩如生，乌发如瀑般铺在枕上，身上穿着与守护者同款的玄铁鳞甲，只是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洞口边缘的皮肉呈焦黑色。
“是守护者的妻子。”苏墨学士看着棺椁旁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娟秀的古字——“月瑶”，老人的声音带着唏嘘，“《上古战纪》里提过，她也是一位顶尖的修行者，在封印战中为了保护丈夫，用身体挡住了噬灵王的黑雾，被穿心而死。”
云逸走近水晶棺，发现女子的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玉佩的形状与前两枚相同，上面刻着“末劫”二字。他刚要伸手去拿，棺中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没有丝毫生气，只有纯粹的黑色，她猛地坐起身，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原本紧闭的血洞突然裂开，从中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触须，触须上布满了细小的吸盘，朝着云逸袭来。
“是‘寄魂术’！”苏墨学士惊呼，他连连后退，从行囊中翻出桃木剑，“她的身体被邪力占据了！”
触须缠住“破月”剑的瞬间，云逸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体内的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剑锋流失。他低头看向棺中女子的脸，那张脸竟在缓缓变化，渐渐变成了雪瑶的模样，冰蓝色的衣裙上沾满血污，女子的嘴唇开合着，用绝望的语气说：“云逸，救我……这黑雾好冷……”
剑刃微微颤抖，云逸的心跳漏了一拍。雪瑶在寒域冰原与暗影兽厮杀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他几乎要伸手去触碰那张熟悉的脸。但他很快咬紧牙关，舌尖尝到血腥味——他咬破了下唇，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你不是她。”云逸将五族灵力注入剑身，金光暴涨的瞬间，他看清了触须尽头的真相——那是无数被吞噬的魂魄，它们挤在触须的吸盘里，正发出痛苦的哀嚎。
“破月”剑斩断触须的刹那，水晶棺突然炸裂，棺中的女子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碎片中飞出那枚“末劫”玉佩，与之前的两枚玉佩在空中合为一体，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如潮水般漫过森林，所过之处，浓雾迅速消散，露出湛蓝的天空和连绵的山峦。
祭坛上的断碑在白光中重组，碑上的文字渐渐清晰，记载着封印的真相：万年前，守护者夫妇以魂魄为锁，将噬灵王的一缕残魂封在迷雾森林深处，残魂以吸食地脉灵力为生，如今已能操控森林中的生灵。碑末的字迹带着仓促的绝望：“残魂三日后将冲破封印，与五域邪力共鸣，届时天地倾覆……”
云逸将三枚玉佩合成的钥匙按在石碑上，钥匙融入石碑的瞬间，森林深处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地面剧烈震动，无数黑影从树木的缝隙中窜出——那是被残魂操控的守护生物，有生着双翼的巨狼，有长着九头的毒蛇，还有身躯如小山般的熊罴，它们的眼中闪烁着红光，口中喷出黑色的雾气，朝着祭坛扑来。
“准备战斗！”云逸的“破月”剑指向森林深处，金光在他身后的队伍中流转，苏墨学士将三张“破邪符”贴在石柱上，楚风握紧长剑，赵猛举起沉重的玄铁盾，柳燕的身影隐入树影，秦山则取出背上的弓箭，箭簇对准最前方的巨狼。
雾气散尽的森林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众人脸上的伤痕，也照亮了他们眼中的坚定。云逸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他握紧剑柄，身后的五人虽气息不稳，却无一人后退——他们或许不是五域最强的战力，却有着同样的信念：哪怕拼尽一切，也要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祭坛的石碑突然发出嗡鸣，碑上的文字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在天际炸开一朵金色的烟花。云逸望着光柱，仿佛能看到雪瑶在寒域冰原抬头、林羽在瀛洲深海驻足、阿古在流沙绿洲凝望、炎风在炎荒圣火台前转身——他们会明白，这道光，是召唤，也是承诺。
战斗的号角，已在迷雾森林的风中吹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