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柯谨的鼻腔时，他的视网膜上还闪烁着K-08留下的最后讯息。幽蓝的水光中，白曜的机械脊椎像破损的灯塔般明灭不定，纳米虫燃烧后的金粉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柯谨的三条尾巴缠住白曜的腰，尾尖的火焰在水下竟燃烧得更加猛烈，将周围海域照得如同熔化的蓝宝石。
他们被暗流卷向海底隧道的缺口。白曜的爪子抠进混凝土裂缝，机械脊椎的碎片在激流中划出闪亮的轨迹。柯谨的狐耳捕捉到某种低频震动——那不是海洋应有的频率，而是来自更深处的、有规律的脉冲，就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卵体在召唤同类。"白曜的声带被盐水腐蚀，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它把整座城市变成了..."
隧道墙壁突然龟裂。钢筋如活物般扭曲缠绕，将两人拖进一个充满粘液的腔室。柯谨的火焰烧灼着黏液，却发现这些物质在吞噬他的能量。腔室四壁浮现出血管般的发光纹路，最终汇聚到中央一个半透明的薄膜上——薄膜后方，漂浮着缩小版的银色巨卵，只有猎犬大小，表面却布满与地底卵体完全相同的神经网络。
"孵化中的次级节点。"白曜的机械脊椎突然自主行动，刺向薄膜，"必须..."
他的动作凝固了。薄膜泛起涟漪，映出两人幼年时的记忆投影：雪豹少年被按在手术台上安装机械脊椎，狐族孩童的尾巴被浸泡在蓝色药剂中。但这段记忆与芯片记载的完全不同——画面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全都长着兽耳和尾巴。
"认知滤网。"柯谨的爪子刺入发光墙壁，黏液立刻顺着伤口注入他的血管，"我们看到的军方、实验室、甚至反兽人组织..."
白曜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豹爪抓向记忆投影，却在触及画面的瞬间被拉入某种幻境。柯谨看见他的身体在黏液里分解成数据流，又重组为七岁时的模样——银灰色头发的小雪豹抱着膝盖，坐在纯白的虚无空间里。
"白曜！"柯谨的第三条尾巴突然暴长，猩红火焰烧穿了薄膜。他扑向幻境中的幼年白曜，却在抓住对方手臂时坠入另一重记忆：没有机械脊椎，没有实验室，只有一个普通的雪豹族村庄。年幼的自己正在溪边捉鱼，而白曜从树丛里钻出来，手里捧着新鲜的野莓。
黏液腔室在现实世界中剧烈收缩。柯谨被挤压得肋骨咯吱作响，却死死搂着幻境里的小白曜不放。怀中的孩子突然抬头，眼睛变成地底卵体的银白色："你们本就是我的梦境，现在该醒来了。"
剧痛如闪电劈开天灵盖。柯谨的视网膜刷过海量数据——基因编辑记录显示，他和白曜确实是实验体，但所谓军方和兽人战争全是卵体植入的虚假记忆。真实历史是：七十年前，人类科学家在海底发现了外星兽卵，它用精神污染创造了整个兽人族群作为孵化温床。
"第一批觉醒者制造了芯片..."柯谨在记忆碎片里看见雪豹族长老将纳米芯片塞给幼年白曜，"为了标记未被污染的纯血种。"
黏液突然退去。柯谨浑身湿透地躺在海底隧道里，怀中抱着昏迷的白曜。次级节点的薄膜已经破裂，但银色小卵消失无踪。更可怕的是白曜的机械脊椎——那些精密纹路正被银色物质同化，逐渐变成与卵体相同的外壳质地。
柯谨的狐火第三次变异。原本猩红的尾焰里浮现出细小的金色光点，触及白曜伤口时，银色物质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他撕开自己左臂的旧伤，将渗血的伤口按在白曜机械脊椎的接缝处。
"听着。"他咬住白曜的豹耳低语，"如果世界真是梦境，我们就改写梦境规则。"
隧道深处传来轰鸣。海水突然退潮般向后方倒流，露出通往城市地下的检修通道。柯谨的三条尾巴卷住白曜，循着越来越强的心跳声前进。通道尽头是一面刻满兽族图腾的金属墙，中央凹陷处正好是两人烙印图腾的形状。
当柯谨举起白曜的手按向凹槽时，发现对方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银色。白曜在剧痛中惊醒，豹瞳里闪烁着陌生的数据流："它给我看了真相...我们不过是..."
柯谨用吻堵住他的话。狐火与银光在相触的唇齿间迸溅，金属墙上的图腾一个个亮起。墙后传来蛋壳破裂般的脆响，某种超越听觉的频率直接震荡在他们的骨髓里。
白曜突然反客为主地加深这个吻。他的机械脊椎完全银化，却在末端分裂出与柯谨相同的三条能量尾。当两人手背的烙印同时按上凹槽时，金属墙化作齑粉，露出后面令人窒息的景象——
数千个培养舱组成的环形空间，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长有不同兽类特征的孩童。而中央平台上，银色巨卵的裂缝中伸出十二只半透明的狐尾，正轻柔地抚摸着最新送达的那个小卵。
柯谨的视网膜弹出分析数据：所有培养舱里的孩子，基因序列都与他们完全匹配。
"欢迎回家，漏洞修复者。"巨卵发出整个空间共振的声音，"现在完成你们的使命——杀死我这个错误程序，让梦境继续运转。"
白曜的银化脊椎突然刺入柯谨的后颈。柯谨在剧痛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白曜流泪的豹瞳和无声的唇语：
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