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汝州之战
书名:囚龙归阙 作者:大满 本章字数:3245字 发布时间:2025-07-16

玉墨闻得安阳失守,顿时方寸大乱,六神无主,只得依从王震安排转道凉州。行军途中,众臣皆面如死灰,缄默不语,仿佛此行便是赴死之途。

 

童业禾与余云安接到军令即刻回援,却终究迟了一步。行至安阳城外十余里处,惊闻城破噩耗,二人官帽鬓角处白发骤生,风沙扑面,顷刻间苍老了十岁。如今既无兵卒,又失消息,只得在城外商议对策。

 

"肃初(余云安字),不想今日竟只剩你我二人。听闻圣上被奸宦挟持,已转道凉州,身边竟无一个得力之人!"

 

"青如(童业禾字),只要尚存一线生机,我等便不可轻言放弃。不如分头行事:你去汝州调兵,我赴凉州护驾。"

 

"如今我连调兵虎符都没有,全凭这一纸任命状了!"

 

二人相视眼中含泪:"肃初,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童业禾向余云安做了作揖。

 

余云安忽而仰天长笑:"青如!国难当头,圣上蒙尘,奸佞当道,边关告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天下的臣子,你我肩上的还有大坤的安危!"

 

他轻抚雪白长须,目光如炬,"待他日重返大都,定要与君月下对酌,把酒言欢!"

 

两人皆弯腰拜别对方,眼神里满是坚定,致予对方自己最大的敬意,明知此行九死一生,二人却义无反顾,就此别过。

 

童业禾东行至汝州,守卫指挥使张谦已得悉安阳陷落、圣驾西迁之事。更令人心惊的是,探马来报:斡亦剌图鲁吉正率七千铁骑直奔汝州而来。而城中仅有三千守军,童业禾心知纪渊清已无力救援,唯有与张谦死守汝州。

 

一弯残月悬于天际,如敌人锋利的钩刀,月光清冷,寒意刺骨。

 

童业禾眼窝深陷,眸中血丝密布。他强忍悲痛,深知汝州若失,大都门户洞开。

 

伏案疾书,他连写两封急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大都摄政王玉麟手中;另一封命西南蒙城守卫指挥使周明德即刻调兵一万驰援凉州。

 

想到王震一招便折损十万大军,他不禁忧心如焚:若圣上再有闪失,大坤江山将何以维系?安排妥当后,他决意与汝州共存亡。现在手上也只有三千兵而已,他明白,只能硬守不可攻。

 

细察城防图时,童业禾忽见西城门外竟有一条河流与外界相通。

 

他与张谦策马绕城巡视。至西城门处,果见护城河与外河相连,河面已结薄冰。

 

"张谦!城中饮水可是取自此河?"

 

"回大人,正是。"

 

"即刻命人掘井取水!再遣一队人马,汲水浇城!"

 

"大人放心,河中早布尖蓟,敌军断不敢由此潜入。"

 

"守城之道,在于万无一失。各城门可曾加固?"

 

"昨日得报后,已连夜加固完毕。"

 

"即刻传令下去!" 童业禾目光如炬,沉声喝道。

 

"城中凡有力气者,不论男女,皆分发兵器。再选派精干百夫长,教授守城之法。国难当头,人人皆兵!"

 

"张谦,再派两队工兵速去城外布置。"童业禾目光如炬,手指在城防图上重重一点,

"一队在距城两里处,一队在一里处,各挖一道深沟。沟中密植尖桩,务必将木桩削得细如竹签、锐似针芒。完成后以茅草虚掩,撒浮土伪装,要做得与周遭野地一般无二,纵是鹰隼也难以察觉。"

 

童业禾与张谦立于城头,寒风猎猎,旌旗作响,卷起童业禾沾满征尘的衣袍。他凝目远眺,不放过城外一丝风吹草动。

 

城楼上,士兵们列成长龙,水桶在手中接力传递。清水自城墙倾泻而下,遇寒即凝,渐渐在城墙上绽放出晶莹的冰花。经一夜浇灌,冰层愈积愈厚,整个汝州城竟化作一座冰雕玉砌的琉璃之城。晨光下,城墙折射出刺目的寒芒,坚不可摧,滑不可攀,宛如天堑。

 

西城门处,那条与外界相连的河道已被彻底封堵。士兵们连夜引水浇灌,封口处迅速凝结成厚厚的冰层,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冰铁屏障。

 

城墙上,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如满弓之弦。张谦与童业禾并肩立于城楼最高处,身后三千守军严阵以待,加上临时征召的百姓,也不过五千之众。而城外,是七千如狼似虎的精锐骑兵。

 

这些年来,斡亦剌人烧杀掳掠,边境百姓饱受荼毒。多少村庄化为焦土,多少妇孺惨遭屠戮。此刻,仇恨的怒火在每个守城者的胸中燃烧。面对强敌,汝州城上下同仇敌忾,竟无一人面露惧色。城墙上,刀枪林立,箭矢上弦,只待敌军来犯。

 

这一夜,童业禾与张谦未曾合眼。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汇成闷雷般的轰鸣。童业禾握紧城墙的手指节发白,他知道,斡亦剌的铁骑终于兵临城下。

 

"吹响号角!全军戒备!"他厉声喝道,声音划破寒夜。

 

朔风卷起黄沙,斡亦剌大军如黑潮般缓缓推进。阵中图鲁吉那顶金棕色的狐裘长帽格外醒目,帽檐缀满的玛瑙、蜜蜡与绿松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光彩,随着战马步伐摇曳生辉,恍若毒蛇的鳞片闪烁。

图鲁吉突然抬手喝令:"全军止步!"他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前方地面不自然的起伏。前锋下马拨开枯草,露出森然尖桩。"盾阵!"随着令下,斡亦剌步兵迅速以盾铺路,铁蹄踏着盾牌安然越过第一道陷阱。

童业禾凝视着远处那个从容不迫的身影,寒意顺着脊背攀升。这绝非往日那些莽撞的草原酋长——图鲁吉眼中闪烁的,是狼群首领特有的狡黠与耐心。他轻声对张谦道:"今日我们面对的,是戴着珠宝的豺狼。"

城楼上,张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浸透了内衫。童业禾却已沉声传令:"弓弩手就位,重甲列阵!"

就在七千铁骑即将通过第二道陷阱之际,琉璃城墙上骤然爆发出夺命寒芒。无数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声。那些正俯身铺盾的斡亦剌士兵首当其冲,瞬间被钉成了刺猬。图鲁吉急忙举盾格挡,只听"夺夺"数声,三支利箭已深深嵌入盾面。

 

"长生天保佑!冲锋!"图鲁吉的怒吼与震天战鼓交织。斡亦剌士兵如离弦之箭扑向城墙,云梯转瞬间架起数十架。城上守军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鸣着砸落。那些好不容易攀上云梯的士兵,在冰墙上手脚打滑,接二连三摔落城下,骨骼碎裂之声不绝于耳。第一次冲锋就这样在血泊中溃败。

 

童业禾负手立于城堞,冷眼看着城下乱作一团的敌军。图鲁吉双目赤红,亲自率队发起第二轮冲锋。他猿猴般敏捷地连跃数级云梯,却在半途发现冰墙滑不留手。一块磨盘大的擂石擦着他头盔砸下,将身后亲卫砸得脑浆迸裂。

 

探马突然来报西城门异常。当小分队赶到时,等待他们的是张谦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斡亦剌士兵拼命挖掘填土,却撞上森冷的铁刺门。长矛从缝隙中不断刺出,将入侵者像屠宰场的牲口般串在铁刺上。小队长刚转身欲逃,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贯穿其头颅,箭翎上沾着的红白之物在朝阳下格外刺目。

 

城门轰然洞开,张谦挥舞着流星锤,童业禾挺着丈八长矛,率领三千铁骑如怒涛般杀入敌阵。残存的斡亦剌士兵仓促应战,顷刻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图鲁吉见大势已去,猛地调转马头,踏着满地尸骸向西北逃窜。

 

张谦见状,将流星锤往地上一掷,抄起一杆镔铁长矛便追。两骑一前一后掠过荒野,马蹄卷起的烟尘绵延半里。追至须里峙时,图鲁吉突然勒马回身,那双狼眼泛着嗜血的凶光。张谦长矛一抖,寒芒直指敌酋咽喉。

 

两匹战马相对冲锋的刹那,图鲁吉竟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凌空翻腾,单手吊挂在马腹侧避过致命一击。张谦只觉鼻尖一凉,敌酋的弯刀已贴着面门划过。两马相撞的巨响中,张谦反手一矛刺穿图鲁吉坐骑的脖颈。那畜生人立而起时,第二矛已直取敌酋心窝。

 

图鲁吉纵身跃起,如鹞子翻身般落在张谦马背上。弯刀自后心贯入的瞬间,张谦的长矛也洞穿了敌人肩胛。两人在马上僵持片刻,张谦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图鲁吉狰狞的面容。待敌酋将他推落马背时,那柄弯刀已将他整个脊背剖开,森森白骨混着内脏洒了一地。

 

图鲁吉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骑着夺来的战马踉跄离去。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着肠子逃窜的野狗。远处,张谦的尸身静静躺在荒原上,未瞑目的双眼仍望着汝州城的方向。

 

汝州城头残阳如血,旌旗猎猎作响。虽守城之役大获全胜,但当张谦殉国的噩耗传来时,童业禾踉跄着扶住城墙。他缓缓蹲下身,铁甲铿然撞击地面,这个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皱眉的老将,此刻竟像个孩童般掩面痛哭。

 

昨日还站在他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将领,今日已成马革裹尸的亡魂,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仿佛仍在凝视着这座用生命守护的城池。

 

泪水混着血渍在脸上干涸,童业禾猛地站起身,甲胄上的血冰叮当落地。他狠狠抹了把脸,将悲痛生生咽下。城下士兵们还在清理战场,远处狼烟未散——他知道,这场胜利不过是狂风暴雨前短暂的宁静。圣旨犹在怀中发烫,边关告急的烽火仍在燃烧。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整了整染血的战袍,望向西北方向的眼眸中,悲痛已化作淬火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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