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岳照星、林惊风、祁蓉三人俱是一惊,忙问道:“你在哪里见过?”“就在白草峪。”荀若冰道,“大约十余天之前,我师父带着我两个师妹外出问诊。回来的时候在峪口发现两个浑身是伤的人。一人就是画上之人,另一人是北元人,手里还握着一把蒙古弯刀。”
岳照星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北元人?”荀若冰道:“北元人的相貌和中原人是有区别的。我师门临近雁门关,早年间兵荒马乱,我师祖和师父曾救治过不少北元伤兵以及北元百姓。”岳照星又问道:“你离开白草峪之时,这两个人还在吗?”荀若冰点了点头:“在。”
岳照星、林惊风和祁蓉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去收拾行李。”说完,三人就要各自散去。“等一下。”荀若冰突然开口,“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岳照星却道:“你才刚来,一路劳顿,别跟着我们跑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荀若冰摇摇头:“此事事关我的师门,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再者,白草峪的入口隐秘,如果我不带你们去,你们绝难找到。”岳照星略一沉吟:“好吧,咱们快去收拾行李,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宵禁关闭城门了,收拾妥当后,咱们直接在镇北门外碰面。”
安排既定,岳照星三人各自散去准备。
然后,岳照星又转向荀若冰问道:“若冰可是骑马来的?”见到荀若冰点头,岳照星又道:“那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收拾完行李,咱们一起出发。”一转头,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父母和兄嫂正看着自己。
岳照星缓缓走到近前,屈膝跪地:“孩儿拜别爹娘。孩儿身负要事,如今既知追查之人的行踪,不敢耽搁,只得连夜启程,以期早日了结此事。万望爹娘保重身体,待孩儿事了,再侍奉膝下。”说完,以额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杜蕊看着刚刚回家没几天的小儿子又要离家远行,早已泣不成声。再想起平日里风闻的江湖轶事,心中更添忧虑。饶是如此,却仍和岳为峰一起,上前扶起岳照星:“出门在外,万事切莫逞强。衣服饭食莫要委屈了自己。”
一旁的岳为峰也早已红了眼眶,却仍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劝解杜蕊的同时,也似劝解自己一般:“放心吧,星儿都这么大了,又在江湖上历练许久,这些事他都懂得。咱们在家,安心等他回来便是。”
随后,又转向岳照星道:“去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家中有你哥哥嫂子,你不必挂心。只是要记得,时常给家里来信,免得你娘悬望。”
几人正说着,岳照魁与何雪怡早已将岳照星的随身挎包和兵刃取来。何雪怡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
“这是这两日,爹娘给你新添置的衣物和盘缠。”岳照魁说着,将那个包袱递给岳照星,“里面还有一些你嫂子给你们准备的常用药品,或许能用得上。”
岳照星双手接过包袱,对着岳照魁和何雪怡躬身一礼:“多谢嫂嫂。家中之事就辛苦兄长和嫂嫂多多费心了。”何雪怡道:“家里有我们,二叔放心便是。”随后,岳照星又与窦家三口作别,毕竟自己匆忙离席,影响的整桌人都没办法好好吃饭,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
不想窦清远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必拘泥这些俗礼。只是还没好好谢谢你和你的几个朋友,那就等你们凯旋之际,再由老夫做东,为你们接风。”
辞别众人后,岳照星和荀若冰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城北,与早就等在此地的林惊风和祁蓉会合,四人也不敢多加耽搁,纵马往北疾驰而去。
位于勾注山脊的雁门关,北阻大漠,南控中原,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的重要通道之一。故而,勾注山也成了阻挡游牧铁蹄的天然屏障。早在春秋末期,韩、赵、魏三家之中的赵家便在勾注山上设立了军事要塞,称之为勾注塞。
战国时更是有“天下九塞,勾注其一”的说法。直至赵武灵王时设立雁门郡,勾注山便又得名雁门山。自此而后,在其山岭之上修筑的关隘皆名为雁门关。
最初的雁门关分为东西两座关城,东为东陉关,西为西陉关。所谓“陉”即为山脉中断之地,亦有狭长山谷之意。东西两座陉关的关城,便坐落于雁门山以北两条最大的峡谷之上。而两条峡谷的南北两端,又各有一个关口,东陉关两端的关口,南为南口,北为广武口;西陉关两端的关口,南为太和岭口,北为白草口。
东西两座关城,加南北四口,再辅以周边十八座险要关隘,以长城和山间谷道相连,就成了一整套,即庞大繁杂,却又固若金汤的雁门关军事防御体系,被称为“两关四口十八隘”。
岳照星等四人晓行夜宿,终于在第三天一早赶到了代州,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可到达雁门关下。
这时,荀若冰却道:“接下来,咱们向代州西北走。”其余三人不解:“为何?要去白草峪,不应该过西陉关,出白草口吗?”
荀若冰笑着摇了摇头:“我师门虽叫白草峪,但入口却不需要经过白草口。而是要从代州城西门出,折向西北十余里,有一处乱石遮掩的峡谷入口便是。”
早饭后,由荀若冰带路,四人出了代州西门,沿官道走了五六里,又折向西北,又走了大约十余里后,一座石山出现在众人眼前。山脚下,荒烟蔓草,荆棘纵横之中,一条羊肠小道隐于其间,四人便牵马步行。
待走得近了,岳照星才发现,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碎石散落于荒草之中,大者足有两人多高,小者仅有成人拳头大小。那些大碎石上虽遍布藤蔓青苔,但仍能看出明显的风化痕迹,显然这些碎石已年深日久。
“这些碎石在这里足足有几百年了。”走在最前面的荀若冰开口道,“宋仁宗景祐年间,定襄一带发生过一次大地动,伤亡三万两千余人。不仅如此,那次地动波及极广,太原府西南悬瓮山上的悬瓮寺就因此被废弃。”
说着,荀若冰指了指周围散落的碎石:“这些碎石就是那次大地动从山上震落的。史书上记载,那次地动后,许多地方的地貌发生了剧变。”
听完荀若冰的介绍,其余三人无不咋舌:“天地之怒,数万生灵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而眼前这些碎石,历经数百年风吹日晒,雨打雪浸,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化为泥土,而现下这些两人多高的高大碎石,几百年前刚刚从山体上震落之时,只怕是会更加巨大。”
四人继续前行,百余步后,羊肠小道被山体截断。岳照星正要开口相询,却见荀若冰向左一转,走入一旁的杂草之中,沿着山体继续向前。
岳照星三人便也跟了上去,又行了一箭之地,一道隐藏在干枯藤蔓之后,一人宽的缝隙出现在山体之上,荀若冰回身示意了一下,便率先走了进去。
这条缝隙初时仅容一人通过,但越往深处走,便越宽阔,待行了大约四五丈远后,就算四人骑着马并肩而立,周围也仍有两丈左右的空地。
而此时四人的眼前是一幅绝美画卷: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四周山势险峻、群山环抱,山巅云遮雾绕,山间白练垂空、群鸟相戏,山下谷地之中,草木掩映,流水潺潺。
初听“白草峪”之名时,岳照星只以为是个普通的两山之间的空地,却不承想是如此广阔,堪称一望无际的广阔谷地。同时,谷中气候又与谷外完全不同,谷外山势险峻,山体乃是石山,虽偶有草木,也鲜有连接成片。而谷内,山势虽然依旧险峻,但山体之上却是郁郁葱葱的草木。不得不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
“你们跟我来,我师父的房间在这边。”荀若冰说完,便当先而行。一路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身着青衫,背着药篓的年轻男女向荀若冰打招呼:“大师姐。”而荀若冰也都一一回应。
“他们都是白草峪的弟子,都是这六七年间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此的难民。”荀若冰道,“师父见他们可怜,便开谷接纳,为他们疗伤治病。后来,有百十来人不愿意离开,其中有愿意拜师的,师父就将其收入门墙。不愿意拜师的,就在这谷中辟出一块空地,结庐而居,倒也自在。”
荀若冰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三人牵马前行,眼见不远处有一间茅庐,荀若冰欣喜道:“就是那里了。”正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鹰啸,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老鹰在空中盘旋。荀若冰从脖子上取下一只两寸长的竹哨,放在嘴边吹响。
那只老鹰听到哨声之后,又盘旋了两圈,突然冲着地上的众人直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