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出头
“你说,你要去明月楼?你一个女子,如何去的那样的地方?”
陶修远惊了,这女子怎能去那种烟花之地?
“现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去只是见我想见之人,如何去不得?若陶大人不坦荡,我可以自行前去。”
“陶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种地方无非就是供人消遣的地方。为何男子可以女子不行?女子也是人,难道就应该一辈子关在家里,做那些无穷无尽的家务?过着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日子?这样也太不公平了。更何况姜大夫不过去查案,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不能去?”
姜落葵没想到,平日里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汤璟天,会说出这些话来反驳陶修远,平日里他可是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马首是瞻。
最惊讶的,要数在百无聊赖拨弄着那碎片的茵陈,他转头看着璟天,嘴巴都没有合上。
陶修远涨红了脸,他开始只是觉得这样对落葵的声誉不大好,但现在反而变成了自己带着偏见了。
“我,我陪你一同前去,你们俩,忙自己的去。”
陶修远只觉得自己面子上下不来,又想辩解什么。
“姜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儿鱼龙混杂,你去不合适。”
“我明白,但想必这个时辰并不是明月楼开张的时间吧?如果陶大人还觉得不妥,那我就将那郑娘子约出来见面。”
“走吧,你还要杵在这儿么?一会儿陶大人里子面子都没了。”
茵陈看到璟天一副还要看热闹的样子,赶紧拉拉他的衣摆,示意他赶紧走。
“你说,这姜姑娘还能喜欢陶大人么?今天姜姑娘这口气,明摆着就是不高兴了。”
茵陈有点替自家大人着急。
“咱家这陶大人,从来就没有能入的了姜姑娘的眼。他这心思多明显啊,咱郡县里谁不知道啊?要是麦芽会说话,它都能把陶大人喜欢姜姑娘这件事和别人说上三天三夜。”
麦芽是一只土狗,当年饿晕在郡县门口,被陶大人捡回来,就一直养在衙门里,在大家齐心合力的投喂中,从一只瘦到皮包骨的狗胖到现在连脖子都看不出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以为你只会和我斗嘴呢。”
茵陈撇撇嘴。
“我每天博古通今的,你就没看见?你记得我和你斗嘴了?还不是因为你嘴上不饶人啊?”
“好啦,不说这些了,我要去烟波居看看,你跟我去么?”
“齐大爷请客么?”
“我哪儿能在烟波居消费的本事?自然是去查案。虽然现场被清扫的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了这个。”
茵陈拿出一片树叶,上面有半个脚印,这凶手就是百密一疏,还是留下了罪证。
“拿走吧?还等什么呢?我和你说,我小时候还去过烟波居吃饭呢,当时祖父在那儿摆酒席,那儿的大厨,擅长的是淮扬菜,那蟹粉狮子头,做的是一个绝。”
茵陈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后来汤家没落,他祖父也被圣上斩首,其余家眷都被流放,他也是当初被匆忙送出来,才保住了这一条命。
“到了,我们进去吧。”
茵陈不愿璟天回忆起从前,两人虽说不对付,但他有时候还真欣赏璟天这种放浪形骸的样子,唯独那一次,那次他们破了一个大案。钱大人对大家论功行赏,还请大家喝酒,大家都喝的有些多,汤璟天却一反常态,独自坐在墙角抹起眼泪来。
陶大人有些担心他,还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却只说了三个字,想娘亲。
“你想娘亲就回去见她啊,坐这儿哭什么?”
茵陈当时很不解,为何他说起自己的娘亲来就如此伤心,当时陶大人急忙阻拦自己,让自己噤声。后来他才知道,他的父母都死在了流放岭南的路上,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发什么呆呢?到了,你进不进去?不进去你就站外面冻着吧你。”
茵陈这才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站人酒楼外面愣神。
“进去吧。”
落葵也是第一次进到这样豪华的地方,她这十六年人生中,虽说生活还算富裕,但生活也极其简单,一般就是上山采药,或者在愈安堂里坐诊。哪怕是在外学习仵作之术的那几年,都不曾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爷爷曾经治疗过一些烟花女子,但她们大多数都很忌讳自己的病,只是偷偷来愈安堂,绝对不会声张。
“呦,这不是陶大人么?怎么这个时候来我们明月楼?。”
一位涂脂抹粉带着刺鼻香味儿的中年女人看到陶修远,立马认出了这就是紫阳的父母官,不容分说就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陶修远有些手足无措,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手脚该放在哪里。
”这位,这位不是。哎哎哎,真是晦气啊,我们今儿还做不做生意了?”老鸨认出了落葵,立马拉下脸来,伸手就去推她。
“为何要动手?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由不得你来置喙。”
落葵一把就抓住那只涂满蔻丹的手,用力一甩,将老鸨甩了个趔趄。
“你这小蹄子,下贱,每天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还摸死人。和你那个娘一样下贱,你都还不如我们明月楼里的姑娘,起码她们还是被官家允许的。”
落葵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落葵,我们走。”
老鸨正骂的起劲儿,突然一道身影闪进来,紧接着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接着,一把寒光逼人的剑就抵在了她脖颈处。
“道歉。”
落葵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白蔹。
“你不是回家了?怎么来这儿了?”
落葵心一紧,刚才那些话,白蔹是不是都听到了?还听到了她母亲的事情。
“我如果不来,就让这女人白白欺负了你么?我让你道歉,给姜大夫道歉,给姜大夫的母亲道歉。”
“她做的那些事儿,大家有目共睹。”
老鸨还不怕死地继续说,没想到脖颈处传来的一阵疼痛,让她最后几个字都变成了颤音。
“如果她犯了罪,自会有官府来处置。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做,那我也不会放任你这样编排她。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脖子了?如果不想被我在身体上戳十个八个窟窿就快点道歉。”
“白蔹,把剑放下,陶大人还在这儿。”
白蔹回头看看落葵,虽然她眼眶有点红,但整个人状态还算正常。
“处理事情不可以这样的,你先把剑放下,咱们慢慢说。”
陶修远前几日在地牢里见到过这白少侠的功夫,知道这位是打架不要命的,生怕现在就伤了这老鸨,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你不是喜欢姜大夫么?就任由她被人欺负?在你眼里,你喜欢的人就这么一文不值?”
变脸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等着陶修远。
“不是的白少侠,这处理事儿得有方法,不是你这样喊打喊杀的就可以。更何况,我没有对姜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
陶修远突然才发现,这白蔹竟然把自己的心思给说出来了。
“好吧,还不想承认?那我先收拾这老鸨,然后就来收拾你。”
“我道歉,我道歉,少侠饶了我吧。我这么大年纪了,做个生意不容易,这姜姑娘本来就是不清不白的,还在衙门里摆弄死人,这真的影响我的生意。”
“我只是来找寻人的,说两句话就走,麻烦妈妈行个方便。”
姜落葵只想息事宁人,她自从开始帮着衙门验尸,就经常会有这样的待遇,加上母亲之前的事情,背后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她就只当听不见,也没有想要追究。
“我让你道歉,你说这么多别的做什么?”
白蔹不依不饶。
“抱歉啊,姜姑娘,你要找谁,我去给你找,麻烦您能不能离开我这地界儿,让别人看到了,今天晚上都不来了。”
“我找郑娘子,问几句话。”
白蔹这才把剑放下来,然后收回剑鞘。
“郑娘子?泽兰么?姑娘到外面等吧,我这就把泽兰喊下来。
“那麻烦妈妈告诉郑娘子,我就在隔壁的茶楼等她。”
落葵说完,都没有看陶修远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姜姑娘。”
陶修远还想说什么,就被白蔹给拦住了。
“刚才她被羞辱,你没有出言维护她,不管是谁,都已经伤了她的心,所以我警告你,以后除了公事,不要再靠近她。”
陶修远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刚才想为落葵出头了,但在一瞬间他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以后自己在紫阳还怎么树立威信?他其实刚才还在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这小子就出现了。
“茶博士,来壶茶,我们等人。”
姜落葵将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
“去那个最角落的桌子,别让别的客人看到你。”
老板一脸嫌弃。
“我们就坐这儿了,一会儿你要等得人才会看到我们。”
没想到,白蔹却抢先占了一张最靠近大门的桌子,然后拉着落葵坐下来。
“好,我们就在这儿等。”
白蔹看到,落葵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