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迎的拳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边几上，皮开肉绽的指关节深陷粘稠血泊。鲜血混着水渍缓慢蜿蜒。她低头，湿发贴额，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如濒死野兽呜咽。巨大的撞击声和水晶烟灰缸刺耳的弹跳声震碎了所有人强撑的神经。
沙发上的沈知意被巨响惊得身体猛缩，牵扯肋下剧痛，彻底瘫软。失焦的目光空洞望着刺眼的水晶灯。“情况危急”、“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的电话宣判如同烙铁灼烫意识。陈默的血，施缪情的脸交替闪现。灭顶的自责和恐惧将她碾碎。喉咙滚动破碎气音，只有搭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抽搐，指甲刮过丝绒发出“沙沙”声。
周小满像被无形巨锤击垮，捂着嘴的双手滑落，直挺挺跌坐在冰冷湿漉的水泊里！刺骨凉意浸透，她却毫无所觉。巨大恐慌和无助如冰潮吞没她。张着嘴无声，泪水汹涌滚落，混着脏水冲刷脸庞。身体因剧烈抽噎而抖动。腹部的闷胀感被遗忘。
轮椅上的秦筝身体剧震！巨响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一直指向右腿上方无形冰冷支具轮廓的食指猛地痉挛收回，指尖死死抠进掌心，带来刺痛。这点痛在死亡宣判和眼前崩塌的绝望面前渺小如尘。目光死死钉在水泊倒影——破碎扭曲的灯光，麦迎拳头的血痕，自己灰败扭曲泪流满面的脸。那沉重的无形支具仿佛彻底焊死在她的感知里。腹部的闷痛消失，只剩胸腔腹腔被冰冷铅块灌满的麻木。
在这彻底的崩溃中，紧贴秦筝轮椅、将自己深埋臂弯缩成冰冷沉默茧的慕梦……动了。她维持环抱膝盖深埋臂弯的姿势，身体带着刻板僵硬的节奏，极其缓慢地用膝盖和蜷缩的脚尖蹭着冰冷湿漉的地面，朝着秦筝轮椅下方的阴影深处挪去。动作滞涩专注。宽大旧棉服下摆拖在混着血水玻璃渣的水泊里。终于，背脊抵住轮椅冰冷金属支架。她将自己更深更紧地缩进那片狭窄阴影，蜷成更小更沉默冰冷的茧。只有露在臂弯外的一小片苍白后颈泛着死寂的光。
麦迎猛地抽回抵在边几上的拳头！皮开肉绽的指关节暴露，鲜血淋漓，甚至可见骨茬。剧痛如电流窜遍手臂，她身体晃了一下，额角渗出冷汗，死咬后槽牙咽回痛哼。她看也没看伤手，沾满血水的右手粗暴用手背擦过脸颊，留下暗红污痕。目光如淬冰刀锋扫过瘫死的沈知意、水泊中抖如筛糠无声痛哭的周小满、轮椅上目光空洞抠掌落泪的秦筝、轮椅下更深蜷缩的“茧”。目光里只剩深陷泥潭徒劳挣扎的深沉厌弃。
“够了！”苍老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穿着深色管家制服的老人站在那里，皱纹深刻，眼神锐利如鹰，平静注视狼藉客厅。他迈步避开狼藉，走到麦迎面前，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滴血的右手，眉头微蹙即平：“小姐，您的手需要处理。”侧身对门外：“阿珍，药箱。带这位小姐去客房清理。”指向沙发上的沈知意。“阿强，清理这里。”
两名佣人无声出现。阿珍快步走向沙发。阿强拿起清洁工具。
麦迎没看管家和伤手。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通往车库侧门上。霍律离开时狂暴的引擎嘶吼和轮胎焦糊味仿佛残留。深入骨髓的失望和冰冷愤怒攫住心脏。她沾血右手猛地攥紧！伤口挤压，更多鲜血涌出，一滴滴砸在脚下污秽水泊里。“嗒、嗒…”暗红血珠迅速洇开。
阿珍的手刚碰到沈知意颤抖的肩膀。
“唔！”一声压抑短促的痛哼！沈知意身体猛弹！肋下剧痛炸开！瞳孔骤缩，脸扭曲，破碎气音变濒死般的短促抽气！她猛地抬手死死抓住阿珍手臂！指甲深陷皮肉！
“啊！”阿珍痛呼！
沈知意死死抓着，身体因剧痛剧烈弓起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清晰的骨裂摩擦感！眼前发黑，巨大恐惧吞噬她。她张着嘴吸不进空气，喉咙发出“嗬…嗬…”恐怖抽气，脸色由惨白转骇人青紫！
这变故引爆混乱！
“知意姐！”水泊中的周小满魂飞魄散！尖叫着连滚带爬扑向沙发，脚下一滑重重摔倒！下巴磕地，泪水脏水糊脸，她徒劳伸手绝望呜咽。
轮椅上的秦筝身体猛震！沈知意濒死的挣扎和“嗬嗬”声如冰凿凿穿绝望麻木！她抠掌心的右手猛松！涣散目光惊惧投向沙发上痛苦抽搐青紫的沈知意！陆晚柠的记忆碎片被彻底搅碎扭曲！那无形的支具轮廓化作勒紧沈知意喉咙的冰冷绞索！
“不…”破碎音节挤出。身体因惊惧试图前倾而剧晃，腹部伤口撕裂警告，眼前发黑，只能徒劳抠紧冰凉轮椅扶手。
轮椅下方阴影里，慕梦深埋臂弯的身体几不可察一动。环抱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身体极其轻微地、带着刻板防御节奏开始颤抖。深埋骨髓的细微持续震颤通过紧贴的轮椅金属支架传递上来。
秦筝抓扶手的右手指尖清晰感受到那冰冷金属传来的、细微却连绵不绝的震颤！带着生命本能恐惧的频率，与她被恐惧攫住的心脏共振！
麦迎猛地转身！沾血右手紧握滴血。目光如燃烧的冰锁定濒死的沈知意，扫过地上血泥呜咽的周小满，扫过轮椅上惊惧抠扶手的秦筝，落在那扇紧闭的侧门——霍律离开的冰冷余烬灼烧。冰冷厌弃愤怒被彻底失控的人间惨剧点燃引爆！
“够了！！！”麦迎声音彻底失控，嘶哑尖锐狂暴，如受伤母狮咆哮砸在客厅上空！盖过所有混乱！
她沾血右手猛抬！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指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沉沉夜色和山下冰冷璀璨灯火。
“滚——！！！”她嘶吼，字字如血块迸出，“都给我滚出去——！！！”
吼声震得空气颤抖。指向窗外的血手狰狞滴血。胸口剧烈起伏，湿透衬衫紧绷如即将炸裂的弓弦。深潭般的眼里只剩冰冷毁灭性的狂怒！对混乱、命运、决绝离开的身影、绝望深渊的控诉和驱逐！
管家沉稳面具现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阿珍僵住。
阿强停手。
沈知意身体猛僵，抽气声骤停，青紫脸上剩痛苦茫然。
周小满停止呜咽，惊恐睁大眼。
秦筝抠扶手的指尖失觉，惊惧目光凝固。
轮椅下，慕梦的颤抖骤停一瞬。
客厅陷入被狂暴愤怒冻结的真空。只有麦迎沉重如破败风箱的喘息切割凝固。
窗外，山下冰冷璀璨灯火如亿万冷漠眼睛注视。
麦迎的嘶吼引爆冻结的混乱！
“呃啊——！！！”沙发上的沈知意被声浪击溃！身体猛弹如被电流贯穿！扼住阿珍的手松开，双手死死扼住自己喉咙！肋下剧痛达顶点，如烧红钢刀搅动穿刺！她弓起的身体剧烈抽搐反张！喉咙里“嗬嗬”声变无法压抑凄厉变调的惨嚎！脸彻底扭曲青紫，血管狰狞暴起，眼球微凸！每一次抽搐伴随清晰骨裂摩擦声！
“知意姐！！”水泊中的周小满彻底疯了！尖叫着手脚撑地爬向沙发，指甲刮过玻璃渣带出血痕浑然不觉，连滚带爬如野兽，泪水鼻涕脏水糊脸，朝沈知意徒劳伸手，喉咙发出不成调野兽悲鸣！
轮椅上的秦筝身体如被鞭抽猛向前冲！腹部伤口撕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抠扶手的指关节“咯咯”响！沈知意濒死惨状如烙铁烫穿陆晚柠的绝望画面！无形的支具轮廓崩碎重组为勒颈刺肋的冰冷刑具！陆晚柠的侧影被沈知意扭曲青紫凸眼的面孔覆盖撕碎！
“不……不要……”破碎呜咽挤出带血腥气。身体因剧痛惊惧剧抖，视线模糊只剩地狱景象。她甚至“感觉”到刑具倒刺扎进自己右腿肋下！
轮椅下阴影里，慕梦的细微颤抖骤然加剧！变成无法抑制痉挛般的剧烈抖动！身体紧贴冰凉支架，颤抖让金属框架发出细微高频“嗡嗡”共鸣！
秦筝抓扶手的右手指尖清晰感受到那如同电流般高频剧烈的震颤！带着生命被碾碎前最后无意识的战栗，与她被恐惧剧痛撕裂的心脏产生毁灭性共振！她甚至“感觉”到慕梦脊背单薄衣物下骨骼的疯狂撞击！
“砰！”麦迎那只指向窗外滴血的右手如被巨锤砸中猛垂落！拳头狠狠砸在身侧！更多鲜血飙射！她身体剧晃，像被抽空力气又被惨嚎击穿狂怒硬壳。沾血污的脸上，冰冷疲惫和毁灭狂怒凝固，被更深沉粘稠冰冷的绝望死寂取代。
沾血右手无力垂落，血更快滴落。目光缓缓移动，掠过痛苦肢解抽搐的沈知意，掠过失控爬行哭嚎的周小满，掠过惊惧颤抖抠扶手的秦筝……
最终，目光极其缓慢滞重地落在脚下水泊倒影里——破碎扭曲的灯光，痛苦抽搐的残影，爬行的狼狈，湿透狼狈拳头滴血脸上万念俱灰空洞的自己。
水光晃动，空洞倒影扭曲变形无声嘲笑。
麦迎沾血污的嘴唇轻微翕动。
没有声音。
只有一滴冰冷混浊的液体混着汗水，顺着沾血污的脸颊缓慢滚落。
“嗒。”
轻响。砸在脚下混杂血水玻璃渣绝望的污秽水泊里。
像最后一颗铆钉钉死人间地狱的棺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