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老管家苍老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濒死抽搐的沈知意,爬行的周小满,惊惧颤抖、抠紧扶手的秦筝,以及轮椅阴影下剧烈颤抖的“茧”。最后,视线落在麦迎沾满血污、无力垂落滴血的右手和她空洞的脸上。
他微微侧首,清晰下令:“阿珍,按住她肩膀,避开伤处。阿强,协助固定。镇静剂,5毫克安定,肌注,肋间神经阻滞准备。”
阿珍手臂不再挣扎。她双手猛地按住沈知意剧烈弹动的双肩,用身体重量将她死死压在沙发上!阿强一步上前,一手穿过沈知意腋下,一手压住痉挛大腿,用全身力量将她钉死!沈知意喉咙里的惨嚎变成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压制都带来肋下更恐怖的骨裂摩擦感。
老管家打开急救箱。枯瘦的手指取出注射器,精准抽吸药液。俯身,无视挣扎,将针头刺入沈知意上臂三角肌。药液推入。
沈知意身体猛地一僵!抽气声戛然而止。眼球里痛苦惊恐迅速褪去,被空洞茫然取代。抽搐减弱平息。身体瘫软,只剩下沉重带痰音的呼吸和肋下无意识的颤抖。眼神彻底失焦。
“肋间神经阻滞。”管家下令。
阿珍撩开沈知意上衣下摆,露出肋下皮肤。管家手指按压定位,针尖刺入肋骨间隙。药液注入。沈知意最后一点颤抖平息,只剩下沉重均匀的呼吸。像一具被卸掉关节的木偶。
整个过程快、狠、准。客厅里只剩下沈知意的呼吸声和周小满压抑的呜咽——她趴在地上,看着沈知意被拖入麻木,恐惧让她连爬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因寒冷和哭泣颤抖。
轮椅上的秦筝,抠着扶手的右手指关节彻底失去血色,白如石膏。沈知意被镇压的过程倒映在她彻底涣散的瞳孔里。腹部的伤口感觉不到了。只有彻骨的寒冷将她冰封。身体停止颤抖,只剩下空洞目光凝固在沈知意死寂的侧脸上。
轮椅下方,慕梦高频剧烈的颤抖骤然停止。身体依旧蜷缩在阴影里,不再传递任何震颤。
管家直起身,擦手。目光扫过地上颤抖呜咽的周小满,扫过轮椅上失去反应的秦筝,扫过轮椅下死寂的“茧”,最后落在麦迎身上。
麦迎站在那里。滴血的右手垂在身侧,鲜血在脚下水泊里洇开暗红花。空洞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从水泊移向沙发上的沈知意,再移向地上的周小满……最终落在管家脸上。
管家不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她滴血的右手上。“小姐,您的手需要立刻处理。”声音平板。“阿珍,处理沈小姐后续。阿强,清理地面。”转向周小满,“你,起来,去客房换衣服。”
周小满没听见,趴在地上颤抖哭泣。
管家不再看她。走到麦迎面前,微微躬身:“小姐,请随我来处理伤口。”语气恭敬强制。
麦迎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开,极其缓慢滞重地投向紧闭的车库侧门。
管家等待着。
几秒后,麦迎滴着血的右手极其缓慢抬起。不是递给管家,而是粗暴用力地抹过自己的眼睛。血污在眼下拖出暗红污痕。
她迈开脚步。湿透鞋底踩在水泊碎渣上发出“咯吱”声。不看任何人,拖着沉重脚步跟在管家身后。
管家在前,麦迎在后。滴落的鲜血在她身后地面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圆点。
阿珍为沈知意整理衣物。
阿强清理地面。
周小满趴在地上抖得像落叶,无声哭泣。
轮椅上的秦筝,冰封雕塑,目光空洞。
轮椅下的阴影里,慕梦蜷缩的躯壳,死寂无声。
管家刚拉开车门的手顿住。车库灯光打在麦迎裹着绷带的右手上。她没看管家和车,目光越过卷帘门缝隙盯着夜色,声音嘶哑:“你们先回去。散了散了。”
管家沉默关上车门。他侧身让开通往内部小门的路。
麦迎没走那扇门。走向卷帘门控制器。裹着绷带的右手抬起,食指滞涩地戳向绿色上升按钮。指尖离按钮几厘米时停住。手悬空颤抖。
几秒僵持。那只手猛地落下,食指狠狠戳在按钮上!
“嗡——”卷帘门沉重启动,向上卷起。外面湿冷夜风灌入。
卷帘门升到一人高时,麦迎弯下腰钻了出去。管家走到控制器旁按下停止键。卷帘门停在半空。
客厅里亮着灯。
阿珍刚给沈知意量完体温。沈知意躺在沙发上,盖着薄毯,呼吸粗重均匀,眼睛半阖。阿强把地板拖干净,靠墙攥着拖把杆。
管家无声走进来。目光扫过沈知意,阿强,落在地板上蜷缩的周小满身上。
“散了。”管家开口,声音清晰。“小姐吩咐,都回去。”
周小满呜咽声猛地一窒。肩膀僵住。几秒后,极其缓慢试探性地抬头。脸上糊满泪痕脏污,眼睛红肿,茫然惊惧地看向管家,又看沈知意,看秦筝。
阿强立刻放下拖把,走到沙发边弯腰把沈知意抄了起来。沈知意软绵绵靠着他,头歪向一边,喉咙发出含混咕噜声。阿珍拿起袋子。
阿强半抱沈知意,阿珍跟着,朝侧门走去。门开合。
管家的视线落到周小满身上。“起来。”
周小满哆嗦。用手撑地试图爬起。腿软滑倒,手肘磕地闷响。咬唇流泪,手臂再次撑起,摇摇晃晃站起来。湿衣紧贴,牙齿打颤。低头盯脚尖。
“门口有车送你们。”管家丢下话,转身走向处置室。
周小满猛地吸气,用袖子抹脸,踉跄朝大门走。经过轮椅时贴墙根溜过。
轮椅上的秦筝,抠扶手的右手青白色更深。阿强抱走沈知意带起的风吹动她额前碎发。眼珠极其缓慢转动,目光移向周小满逃向大门的背影。空洞。周小满消失在玄关。
客厅只剩下轮椅和轮椅下的死寂。
管家拿着急救箱出来。走到轮椅前停下。目光落在秦筝脸上,扫过轮椅下蜷缩轮廓。
“车在外面等。”声音平板。
秦筝无反应。
管家等几秒。绕过轮椅走向侧门。开门出去关门。脚步声消失。
死寂。
轮椅下阴影里,蜷缩轮廓极其轻微动了一下。身体往里缩了缩。几根苍白手指从阴影边缘露出来一点,抠住地面,指关节泛白,随即松开垂落。
玄关传来拖沓脚步声。阿强拿着车钥匙,径直走到轮椅后面握住冰凉推手。
他不看轮椅下,不说话。握着推手调整方向,推着轮椅平稳朝大门走去。轮子滚动发出轻微声响。
轮椅上秦筝身体轻微晃动。抠扶手的右手松动一丝缝隙,又死死抠回。空洞目光凝固前方。
轮椅被推着,经过残留水渍,经过空旷客厅。轮椅下蜷缩轮廓紧贴支架,被推着滑向大门,滑进夜色。
大门合拢。
灰色商务车停在出租屋楼下。后车门滑开。
阿珍下车放下轮椅踏板。阿强取出轮椅展开推至车门。俯身将秦筝从后座挪到轮椅上。秦筝身体僵硬,坐稳后目光停留虚空。
阿强推轮椅,轮子碾过水泥地。阿珍锁车拎急救箱跟上。楼道狭窄,声控灯亮起昏黄光。
到铁门前,阿珍摸出钥匙开门。门开。
阿强推轮椅进门停在客厅中央。地方拥挤杂乱。沙发套皱巴巴堆着脏衣服。茶几上有空外卖盒。角落地上胡乱踢着周小满湿透的脏球鞋。周小满蜷在沙发一角裹薄毯,只露头发顶,身体微微发抖。
阿强松开轮椅推手。秦筝抠扶手的右手微微动了下指节。阿珍把急救箱放矮柜上:“药在里面,口服的按标签,伤口护理步骤写了纸条。”没看任何人。
阿强转身到门口。阿珍紧随。两人离开。铁门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日光灯管的嗡鸣。
死寂蔓延。
周小满裹在毯子里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她探出半张脸,眼睛红肿泪痕未干,惊魂未定看轮椅上的秦筝和轮椅下的阴影。目光扫过秦筝的脸和青白色的右手,落在矮柜上的银色箱子上,猛地缩回毯子裹紧,留下压抑抽气声。
轮椅下蜷缩轮廓极其缓慢动了一下。紧贴支架的身体微微晃动。几根苍白手指伸出摸索地板,用力抠住指关节绷紧。一个微弱颤抖的吸气声响起。那团阴影开始剧烈蠕动。
慕梦极其艰难地从轮椅下往外爬。动作笨拙迟缓。膝盖蹭地沙沙响。当她完全脱离阴影暴露在灯光下时:蜷缩在地板上,双臂死死抱膝盖,头深埋臂弯,只露后颈乱发。肩膀无声剧烈颤抖。旧T恤牛仔裤紧贴瘦削身体。她紧贴地板仿佛想嵌进去。颤抖传递到地面让轮椅支架细微共鸣。
轮椅上秦筝空洞目光极其缓慢移动。向下落在慕梦颤抖蜷缩的身影上。瞳孔映出耸动的肩膀乱发。目光冰冷死寂。她看着像看故障物件。
抠扶手的右手松动一丝缝隙。腹部伤口传来闷钝抽痛。遥远。
周小满在沙发上压抑抽气时断时续。慕梦颤抖制造无声震动。
秦筝目光从慕梦身上移开,扫过拥挤杂乱的“家”。沙发脏衣,茶几外卖盒,墙角湿鞋,矮柜急救箱……视线落回自己轮椅踏板上的脚,沾泥软底鞋。
她极其缓慢艰难地试图松开死死抠着扶手的右手。手指像冻僵,关节发出生涩咔哒声。一点一点,变形手指离开冰冷金属扶手。掌心留下青白凹痕。那只手垂落身侧,指尖神经质地微抽动一下,归于麻木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