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玄的视线死死钉在广告牌反光里那两个越逼越近的身影上,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淌,黏腻冰冷。右腿胫骨钻心的疼,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砸那块骨头。跑?拖着这条腿,在这光溜溜满是监控的地下通道,跑不过三步就得被按死!
“小红书…无钥匙点火…” 混乱的脑子里猛地蹦出几个模糊的关键词。是了,有次刷短视频,好像有个讲老车防盗漏洞的,被评论区骂是教人偷车。当时当猎奇看的,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硬物…两根铁丝…具体他妈怎么弄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视频里那人捅咕了几下,一辆破面包车就哼哼着发动了!
没时间细想了!广告牌反光里,深灰色夹克男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王公玄眼珠子急转,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地铁通道两侧。垃圾桶!旁边那个半人高的绿色塑料垃圾桶,盖子歪着,里面塞满了快餐盒和饮料瓶。
他猛地扑过去,动作因为右腿剧痛而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散发着馊味的垃圾里。顾不上恶心,右手发疯似的在黏糊糊的垃圾堆里扒拉!快餐盒、揉成团的广告纸、空奶茶杯…指尖猛地触到一个硬邦邦、冰凉的东西!
抽出来一看,是一根被丢弃的一次性不锈钢筷子!筷子头还沾着点褐色的酱汁。旁边,一个被踩扁的奶茶杯上,插着两根用来封口的、细长的塑料封口签!硬的!就是它们了!
王公玄心脏狂跳,一把攥住筷子和两根塑料签,像攥着三根救命毫毛。他拖着伤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通道旁边紧急出口那扇厚重的防火门。门是往外推的,通向地面。他用肩膀死命撞开门缝,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市声瞬间涌了进来。门外不是街道,是地铁站背后一条堆满清洁工具和废弃纸箱的狭窄小巷!
他没出去。身体死死抵着被撞开的门缝,左手哆嗦着,把两根坚硬的塑料封口签并在一起,用牙齿狠狠咬住其中一根的中段,试图掰出一个歪斜的、勉强能用的角度!汗水流进眼睛,刺痛模糊了视线。右腿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小腿肚不受控制地抽搐。
“站住!别动!” 通道里,深灰色夹克男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冰冷地砸了过来!脚步声瞬间加速!
王公玄头皮炸开!来不及了!他看都没看,右手捏着那根油腻的不锈钢筷子,左手捏着那两根被他咬得歪七扭八的塑料签,像握着一把拙劣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防火门内侧那个圆形的、老式的锁孔,狠狠捅了进去!同时身体死命向后靠,用肩膀和后背的重量死死抵住门板,不让它关上!
“嘎吱——咔哒!”
金属刮擦的刺耳噪音从锁孔里爆出!不锈钢筷子捅得太猛,塑料签的角度更是完全不对,非但没像教程里说的那样“模拟钥匙触点”,反而死死卡在了锁芯深处!巨大的阻力顺着筷子传到手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完了!彻底堵死了!绝望的冰冷瞬间淹没了他!
但就在下一秒,抵住门板的肩膀猛地一松!那扇厚重的防火门,竟然被他用身体和那粗暴捅进去的“钥匙”硬生生别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不是锁开了,是那个老旧的锁舌和门框连接处,在他拼死的蛮力撞击和那根硬筷子别住锁芯的相互作用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门框边缘的木头甚至崩裂开一小块!
通道里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王公玄根本顾不上看门锁到底怎么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条泥鳅一样,侧着身,用尽吃奶的力气从那被他强行别开的、不到二十厘米宽的门缝里,硬生生挤了出去!
“砰!”
他几乎是摔进小巷的,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堆满空塑料瓶的回收筐上,瓶子哗啦啦倒了一地。刺鼻的垃圾酸腐味和灰尘呛得他剧烈咳嗽。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想爬起来,右腿却一阵剧痛发软,又跪倒在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不锈钢筷子和一根断掉的塑料签——另一根已经断在锁孔里了。
“站住!警察!” 防火门被里面的人猛烈撞击,发出沉重的闷响!门缝被卡死,一时竟撞不开!
王公玄连滚带爬,拖着那条废腿,一头扎进小巷深处堆积如山的废弃纸箱和建筑垃圾后面,把自己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阴影里,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眼睛惊恐地盯着那扇还在被撞击的防火门。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在他脸上糊成一片,狼狈不堪。
小巷另一端,隐约传来城市主干道上车流的喧嚣。必须离开这里!他咬着牙,扶着冰冷的砖墙,用左腿支撑着,一点一点向巷口挪动。每一步,右腿都疼得他眼前发黑。巷口的光线越来越亮,混杂着汽油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他挪到巷口边缘,背靠着粗糙的墙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
外面是一条不算宽的辅路,路边停着一溜车。离他最近的地方,一辆车身沾满泥点、灰扑扑的银色五菱之光面包车,像头疲惫的老牛,安静地趴着。驾驶座的车窗,竟然摇下了一半!透过那半开的车窗,能清楚地看到方向盘下面裸露的线束!钥匙孔空着!更重要的是,这车款式老掉牙了,正是那些“教程”里最喜欢拿来“演示”的典型!
王公玄的心脏猛地一抽,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就它了!他像只受伤的野兽,拖着残腿,用最快的速度(其实只是常人快走的速度)扑向那辆五菱之光。拉开驾驶座那扇吱呀作响的车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汗味和机油混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他把自己摔进那布满裂纹的皮革座椅里,座椅弹簧发出痛苦的呻吟。顾不上脏,右手哆嗦着,捏紧那根唯一幸存的、沾着酱汁的不锈钢筷子,左手则拿着那根被他咬弯的塑料签。他强迫自己回忆那模糊的教程片段,汗湿的手指颤抖着,将塑料签小心地探向方向盘下方那团裸露的、颜色各异的线束。目标是哪两根?红黑?还是红黄?妈的!根本记不清了!
巷子里,防火门被撞开的巨大声响轰然传来!沉重的门板砸在墙上!纷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瞬间涌入小巷!
他们追出来了!
王公玄头皮发麻,脑子里那点模糊的记忆碎片被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他眼一闭,心一横,右手那根不锈钢筷子不再犹豫,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朝着钥匙孔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点火线接口的塑料插头缝隙,狠狠捅了进去!左手那根塑料签也胡乱地往旁边另一簇线里猛插!
“滋啦——!”
一阵短促刺耳的电火花猛地从线束里爆出!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在狭小的驾驶室里!
王公玄吓得手一缩,心脏差点停跳。完了!烧了?!
但紧接着,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引擎的轰鸣,而是老旧启动马达发出的、有些干涩无力的“哧…哧…哧哧…嗡——!!”
身下破旧的座椅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杂音的震动!仪表盘上几盏昏黄的小灯,顽强地亮了起来!
发动了?!这他妈都行?!
狂喜还没来得及冲上头顶,眼角余光已经瞥见小巷口冲出来的身影!深灰色夹克男一马当先,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这辆突然发出异响的面包车!他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一只手已经再次摸向腰间!
王公玄浑身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他右手猛地抓住那冰冷、油腻的方向盘,左手凭着开公司那辆破送货面包的肌肉记忆,狠狠往下一拉档杆!脚下凭着感觉,离合器?油门?!他右脚带着伤腿的剧痛,不管不顾地朝着油门位置死命踩了下去!
“呜——!”
五菱之光那台小排量发动机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咆哮!车身猛地向前一蹿!王公玄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座椅靠背上,受伤的右腿被油门踏板顶得剧痛钻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疼晕过去!方向盘在他手里剧烈抖动,车子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扭扭地朝着前方车流稀疏的辅路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深灰色夹克男愤怒的脸和另一个便衣追出来的身影急速变小。他们似乎在对着对讲机喊着什么。
王公玄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手心和方向盘之间全是滑腻的冷汗。每一次换挡,每一次转动方向盘,右腿胫骨传来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破面包车的引擎盖下传来各种异响,车身颠簸得像随时要散架。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必须逃离这个区域,逃离身后那两张无形的、随时会收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