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往前拱,引擎盖下传来的异响越来越像垂死挣扎的咳嗽。王公玄右腿疼得钻心,每一次踩油门都像把烧红的刀子往骨头缝里捅,冷汗糊住了眼睛,视野一片模糊。他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抓住油腻的方向盘,像抓住救命稻草。
突然,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进他的耳膜!不是一辆,是好几辆!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脏污的车窗,在狭小的驾驶室里疯狂跳动,像地狱的霓虹灯!
王公玄浑身一激灵,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完了!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下意识猛踩刹车,破面包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轮胎摩擦地面,带着他向前猛地一顿!右腿胫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冒。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手指颤抖着,下意识摸向裤兜里那个硬邦邦的防狼喷雾罐,冰凉的塑料外壳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然而,预想中将他团团包围的警车并没有出现。那几辆鸣着凄厉警笛的黑色涂装警车,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刺耳的呼啸,风驰电掣般从他车旁掠过!卷起的气流甚至让他这破面包车晃了晃。它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这辆破车!它们笔直地冲向前方!
前方?王公玄忍着剧痛抬起头,透过布满灰尘的前挡风玻璃望去,整个人瞬间僵住。
大约两三百米开外,原本还算顺畅的车流彻底瘫痪了!一片狼藉!几辆车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引擎盖扭曲翘起,碎片散落一地。最触目惊心的是中间一辆体型庞大的罐车,车尾部分明显凹陷变形。几个穿着反光背心的人影在车流中焦急地穿梭,挥着手臂,大声呼喊着什么。混乱的声浪隐隐传来。
“所有人!立刻下车!远离事故区域!快!” 一个警察拿着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里透着急迫甚至是一丝恐惧。
“那罐车…是不是漏气了?” 路边一个被疏散下来的司机,指着罐车尾部,声音带着颤抖,“看那白雾!嗤嗤往外喷呢!”
扩音喇叭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呼叫总部!呼叫总部!环城东路下行方向发生多车追尾!涉事车辆中有一辆运送液态氢的槽罐车!车尾安全阀疑似破损!发生泄漏!重复,氢气泄漏!泄漏范围正在扩大!请求紧急支援!封锁该路段所有入口!立刻疏散后方所有车辆和人员!立刻疏散!”
“后方能动的车辆!马上调头!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快!”另一个警察冲到王公玄后方不远处的车流旁,用力拍打着那些还堵在路上、不明所以的车辆引擎盖,声嘶力竭地催促。
氢气泄漏?!
王公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不懂什么高深化学,但“氢气”、“泄漏”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加上警察那近乎恐慌的吼声,傻子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炸弹!随时可能把这片区域炸上天!
他猛地扭头看向后视镜。只见后方原本被堵得死死的车流,在警察的拼命驱赶下,开始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些反应快的司机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原地掉头,狭窄的辅路上,车头对车头,喇叭声、叫骂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瞬间响成一片!
更要命的是,他看到几辆原本被堵在他面包车后面的轿车,引擎盖猛地弹开,司机跳下车,不管不顾地开始推车,试图在混乱中强行调转方向!其中一辆黑色轿车,在几个壮汉的推搡下,车头歪歪斜斜地,竟然硬生生怼到了他这辆破面包车的侧后方!
“操!” 王公玄被撞得身体一震,破面包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这辆破车,连同周围几辆动弹不得的车,被混乱中调头的车流硬生生地“推”着,开始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向着与警察疏散方向相反的地方移动!
逆行?!
他瞪大眼睛看向车头正前方。没错!车头指向的,正是那片冒着诡异白雾、如同地狱入口般的事故核心区!警察疏散的方向是后方,而他,正在被混乱的车流裹挟着,一点点推向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氢气泄漏点!
“完了…完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王公玄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前是随时可能爆炸的氢气云,后是追捕他的国安和CIA!他像一只被扔进绞肉机的蚂蚁,没有任何出路!
他绝望地看向前方路侧竖立的蓝色交通指示牌。那清晰的白色箭头,分明指示着车辆应该前进的方向——正是他现在被迫“逆行”的方向!这他妈怎么回事?路牌都疯了吗?!
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T恤,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恐惧的颤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右腿的剧痛在这种灭顶的恐惧面前,反而变得有些麻木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透过前挡风玻璃上方那片相对干净的扇形区域,猛地捕捉到了事故核心区那辆槽罐车的车体侧面!
巨大的罐体上,一个深蓝色的菱形标志在混乱的背景中异常刺眼——里面画着一个抽象的、仿佛正在燃烧的氢原子符号!标志下方,一行醒目的黄色大字,如同死神的判决书,狠狠砸进他的视网膜:
“易燃易爆!”
那行字的下方,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圆柱形罐体,正从破损的尾部安全阀处,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着白色的低温气雾,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气雾接触到空气,迅速扩散,像一张无形的、致命的白色蛛网,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蔓延过来。
破面包车的引擎还在苟延残喘地轰鸣着,但王公玄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