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镀锌钢管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死死攥在王公玄唯一能动的左手里。锋利的断口在昏暗、充满浓烟和火光的车厢里，反射着扭曲跳动的橘红光芒。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灼痛从喉咙一直烧到肺叶深处。右腿被变形的车体死死卡住的地方，剧痛如同电钻在骨头里搅动。额角的血混着汗水和灰烬，流进眼睛，视野一片猩红模糊。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垂死野兽的最后嘶吼，猛地冲垮了绝望的冰层。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带着血腥味和浓烟的呛咳。左臂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暴起！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抡起那截沉重的钢管，狠狠砸向头顶那扇布满蛛网裂纹、但还没完全碎裂的侧窗玻璃！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在狭小变形的空间里爆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钢管传到手臂，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虎口瞬间撕裂，温热的血染红了冰冷的钢管。玻璃上只留下一个白色的砸痕和几道延伸的裂纹！
不够！远远不够！
“咳…咳咳…操！” 王公玄被浓烟呛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和火焰逼近的灼热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神经。他再次抡起钢管，这一次，他调整了角度，将钢管沉重的法兰盘一端，对准了玻璃上裂纹最密集的中心点！
“给老子开——！！！”
伴随着一声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嘶吼，沉重的钢管裹挟着求生的全部蛮力，如同炮弹般狠狠砸落！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玻璃爆碎声终于响起！大片大片的钢化玻璃碎片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劈头盖脸砸在王公玄身上！尖锐的碎片划破了脸颊、脖颈、手臂，带来一阵密集的刺痛。但与此同时，一股裹挟着浓烈硝烟味、尘土味和滚烫气息的浑浊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新鲜的空气！虽然充满了死亡的味道，但依旧是空气！
王公玄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和灼伤的肺部。他顾不上满身的玻璃渣和新增的伤口，左手死死抓住被砸开的车窗边缘——那粗糙的金属窗框边缘还残留着锋利的玻璃断茬，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钻心的疼痛反而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他拼尽全力，试图把被卡住的身体从这个破开的窗口挤出去。右腿被卡死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他咬着牙，用还能发力的左腿和左手死命地蹬、拉、拽！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骨骼和扭曲金属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喉咙里挤出。右腿胫骨处传来一阵骨头错位般的剧痛，感觉像是被硬生生从某个卡死的缝隙里拔了出来！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往下淌，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剧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他用淌着血的左手和膝盖，拖着那条完全使不上力、剧痛钻心的右腿，像一条从地狱里爬出的蛆虫，极其狼狈地从那个布满锋利玻璃断口的车窗破洞里，硬生生把自己“拔”了出来！
身体重重摔在滚烫、布满尖锐碎渣和扭曲金属的地面上。后背和手臂传来一阵新的刺痛。他趴在灼热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震动都带来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凄厉的哭喊、警笛声混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合唱。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无论是被烧死，还是被随后赶到的追兵抓住！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浓烟和刺眼的火光，勉强辨认方向。爆炸核心区依旧是一片翻腾的火海和浓烟，如同地狱之门。后方，是混乱疏散的车流和人影，隐约能看到穿着反光背心的人在拼命维持秩序。
他必须离开这片火海！离开这条死亡之路！
左手撑住滚烫的地面，右腿像一根完全失去知觉的沉重木头拖在身后。他咬着牙，用左腿和左手的力量，一点一点地、艰难无比地向前爬行。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伤口，带来火辣辣的剧痛。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尖上打滚。汗水、血水、泥灰混在一起，在他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暗红色的痕迹。
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火焰的热浪舔舐着他的皮肤。他爬过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爬过燃烧着的轮胎碎片，爬过散落一地的、不知是谁的行李物品……像一个在炼狱中艰难前行的残破幽灵。
终于，他爬到了爆炸波及相对较轻的路边。这里的浓烟稍微稀薄了一些，路边歪倒的隔离栏和烧焦的绿化带成了暂时的遮蔽。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冰冷的路牙石旁，背靠着一棵被烧得光秃秃的行道树树干，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痛。全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疼，右腿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仿佛骨头裂开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疲惫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渐渐散去的浓烟，他看到远处混乱的车流边缘，几个穿着深色夹克的身影正逆着疏散的人流，如同猎犬般快速穿梭、搜寻着！其中一个身形精干，穿着深灰色夹克的身影异常熟悉！
是国安局的人！他们竟然顶着爆炸的危险追过来了！
王公玄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把自己更深地藏进歪倒的隔离栏和烧焦树干的阴影里。手指颤抖着摸向裤兜——那个硬邦邦的防狼喷雾罐还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紧张的人声，从道路的另一侧传来！
“快！这边！担架！那边废墟里好像还有人！” 一个穿着橙色反光背心、戴着白头盔的人影出现在视野边缘，对着对讲机大声喊着，手指指向王公玄侧前方不远处一堆燃烧的车辆残骸。
“一组跟我来！注意脚下！可能有二次爆炸危险！” 另一个同样穿着救援服、但头盔颜色不同的男人，带着几个抬着担架和破拆工具的人，脚步匆匆地朝着那堆废墟跑去。他们神情紧张而专注，暂时没有注意到蜷缩在路边阴影里的王公玄。
王公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救援队！他们如果过来，自己要么被救走（然后立刻落入国安手里），要么被发现是个可疑的“幸存者”！
他死死盯着那队救援人员的背影，看着他们冲进浓烟和火焰尚未完全熄灭的废墟区域。又瞥了一眼远处那几个在混乱车流边缘快速移动、越来越近的深色夹克身影。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立刻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