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刺醒了王公玄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剧痛如同苏醒的活物，瞬间啃噬全身。右腿像是被压路机碾过，每一次心跳都把那根断骨狠狠锤击一次，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喉咙里堵满了血腥和硝烟的混合味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拉扯破碎的肺叶。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沥青路面，雨水混着血水在身下蔓延。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就在身后不远，伴随着医护人员气急败坏的呼喊和剧烈的咳嗽。远处，在雨幕和混乱的车灯光影中，那几个深色夹克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正朝着他摔倒的方向快速逼近！深灰色夹克男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帘，如同探照灯般扫视，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
不能停在这里！停下就是死！要么被抓住，要么被这该死的伤活活疼死！
王公玄用淌血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湿滑的地面，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沙砾和污垢。他试图拖动身体，但右腿如同焊死在地面上，剧痛让他浑身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再次浇灌下来。
就在这时，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被雨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越过前方一片在爆炸冲击波下东倒西歪、如同巨人骸骨般的废弃工厂低矮围墙，更远处——一条在灰暗雨幕下泛着浑浊土黄色光泽的宽阔水面，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横亘在城市的边缘！
是河！城市边缘的排污河！水很深，水流湍急！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垃圾和泡沫，汹涌地向下游奔去！
跳河！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绝望的黑暗！跳下去！顺着湍急浑浊的河水漂流！这是唯一能摆脱追兵、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被抓住是死，被炸死烧死也是死，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淹死？总比被抓住折磨至死强！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粉碎的腿骨和撕裂的肺部带来的灭顶剧痛！他不再试图拖动那条废腿。左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湿滑的地面，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掌爆发出最后残存的力量！身体像一条被斩断尾巴的壁虎，全靠左臂和左腿（左腿伤势相对较轻）发力，拖着那条剧痛钻心的右腿，以一种极其狼狈、痛苦不堪的姿势，朝着前方那片倒塌的工厂围墙缺口，一寸寸地爬去！
每一次挪动，粗糙的地面都摩擦着腹部的伤口和右腿的断骨处，带来难以言喻的酷刑。雨水冲刷着额头的伤口，血水混着泥浆流进眼睛。身后，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医护人员似乎正在追来。深灰色夹克男的呼喊声穿透雨幕，清晰可辨：“目标在移动！封锁河边！”
快！再快一点！
王公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渗出了血丝。他感觉左臂的肌肉在撕裂，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悲鸣。距离那道由断裂砖石和扭曲钢筋构成的围墙缺口，只有不到十米了！浑浊汹涌的河水拍打岸边的哗哗声，如同死神的召唤，又像是最后的希望。
终于！他爬到了缺口边缘！下方就是陡峭、布满湿滑青苔和垃圾的河岸斜坡！浑浊的河水卷着白色的泡沫，就在几米之下汹涌奔腾！
“站住！别动！” 深灰色夹克男的厉喝声几乎就在身后响起！脚步声踩踏着积水，快速逼近！
王公玄猛地回头！隔着倾盆的雨幕，他看到了那张熟悉而冷酷的脸，还有对方手中那黑洞洞的、指向自己的枪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没有退路了！只有跳！
求生的本能彻底引爆！王公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混杂着剧痛、绝望和最后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左手和左腿同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滚落，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朝着下方那浑浊汹涌的河水，一头扎了下去！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被雨声和河水奔流声吞没大半。
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垃圾腐败气息的河水瞬间将他淹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散了架，右腿断骨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眼前瞬间被浑浊的泥水灌满，口鼻里全是腥臭的河水！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喉咙！
他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迅速下沉。浑浊的水流裹挟着他，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残破的身体向下游冲去。意识在冰冷的河水和灭顶的剧痛中迅速模糊、消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视线透过浑浊的水流，似乎看到岸边高处，那个深灰色夹克的身影正对着对讲机急促地说着什么，枪口缓缓垂下。冰冷的雨点砸在河面，溅起无数涟漪，迅速模糊了岸上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