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顺着王公玄的鬓角往下淌,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冲出几道泥沟。右腿被碘酒灼烧过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脉搏跳动都牵扯着那根断骨。他瘫靠在冰冷的配电室墙壁上,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碘酒和磺胺(虽然过期)带来的微弱消毒保障,以及相对稳固的纱布包扎,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但失血的眩晕感和刺骨的寒冷并未消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攥在左手里的火种包,隔着几层布料,煤核的余温还在顽固地散发着热量,灼烤着他掌心的伤口,也像一颗微弱的心脏,提醒他还活着。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房间深处那个被铁栅栏封住的方形通风口上。黑洞洞的栅栏后面,是望不到底的黑暗。一条出路?还是一条通向更深处绝境的死路?他不知道。但留在这里,等追兵搜索到这片废墟,或者等自己的身体在寒冷和伤痛中彻底崩溃,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试一试!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他用淌着血的左手撑住冰冷的地面,拖着那条被纱布紧紧包裹、依旧剧痛钻心的右腿,艰难地朝着通风口的方向爬去。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巨大的消耗和伤口的抗议。终于,他爬到了通风口下方。通风口位置很高,离地至少有两米多,锈蚀的铁栅栏用粗大的螺栓固定在水泥墙上。
王公玄仰着头,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太高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够不到!他绝望地扫视四周。配电室里除了那个倾倒的空文件柜和一些垃圾碎片,空无一物。
文件柜!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那倾倒的半人高铁皮文件柜上!柜体虽然锈蚀,但看起来还算结实。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爬到文件柜旁边。文件柜是向侧面倾倒的,柜门歪斜地开着。他尝试着用左手和身体去推搡沉重的柜体,试图把它立起来或者移动位置,但沉重的铁皮柜纹丝不动,反而牵扯得伤口剧痛,让他差点虚脱。
怎么办?!他急得眼前发黑。目光在文件柜内部扫过。里面塞满了没用的图纸文件。他的手指胡乱地在柜子里扒拉着,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图纸被扯得纷纷扬扬落下。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沉重的物体!在文件柜最靠里的角落!
他用力将它拽了出来。
是一把老式的、沉重的羊角锤!锤头布满锈迹,木柄也开裂了,但沉甸甸的分量感带来一种原始的暴力感。
锤子!王公玄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明白了该怎么做!
他拖着伤腿,爬到通风口正下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他举起那把沉重的羊角锤。锤柄的裂缝硌着他虎口撕裂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肺部灼痛。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抡起锤子,狠狠砸向通风口下方、布满灰尘的水泥墙壁!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配电室里炸开!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撕裂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染红了开裂的木柄!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和几道放射状的裂纹。
不够!远远不够!
“咳…咳咳…操!” 王公玄被震得一阵剧烈咳嗽,嘴角溢出带血的唾沫。但他不敢停!求生的欲望在燃烧!他再次抡起沉重的锤子,对准刚才砸出的白印中心,用尽吃奶的力气,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砸下!
“铛!!!”
“铛!!!”
“铛!!!”
一声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在死寂的配电室里疯狂回荡!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墙壁碎屑飞溅,水泥粉尘弥漫开来,呛得他几乎窒息。手臂早已麻木,虎口的伤口鲜血淋漓,顺着锤柄往下淌。右腿的剧痛在每一次用力时都像要炸开!但他不敢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砸开它!
终于!
“咔嚓!!!”
一声脆响!在连续十几下拼死的猛砸之后,墙壁上那块被反复蹂躏的水泥表层终于崩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松软的砖块和灰浆!
王公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丢开沉重的锤子,也顾不上左手掌心的剧痛和鲜血,用淌着血的手指,疯狂地去抠挖那些松动的水泥碎块和砖缝里的灰浆!指尖很快被粗糙的砖石磨破,鲜血淋漓,但他感觉不到疼!砖块被他一块块抠了下来,灰扑扑的粉尘沾满了他的脸和手。
很快,一个勉强能容纳他身体钻进去的、歪歪扭扭的洞口出现在墙壁上!洞口边缘是参差不齐的碎砖和锋利的水泥断茬!
他顾不上洞口边缘的锋利,更顾不上通风口里那未知的黑暗。他抓起那个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火种包,用淌着血的左手死死攥住。然后,他侧过身体,先将左腿和上半身探进那个刚砸开的、布满碎砖的洞口。
粗糙的砖石边缘摩擦着他腹部的伤口和刚刚包扎好的右腿,带来一阵阵新的刺痛。他咬着牙,用左手和左腿的力量,一点一点艰难地往通风口里拱。通风口内部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四周是冰冷的、布满灰尘和铁锈的金属壁。他拖着那条废腿,身体在狭窄的管道里笨拙地挪动,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伤口不断被粗糙的内壁刮蹭。
终于,在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挤进了通风管道!他将那个沉重的火种包小心地放在身前管道的地面上(管道略微向下倾斜),然后瘫倒在冰冷、布满铁锈和厚厚灰尘的管道里,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金属管道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体里最后的热量,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右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堤坝。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管道的深处。前方是绝对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带着浓重霉味和铁锈味的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他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身后,是他刚刚爬进来的洞口,透进配电室微弱的光线,像一个遥远的、即将关闭的出口。
不能停在这里!必须往前走!无论前面是什么!
王公玄咬着牙,用淌着血的左手撑着冰冷滑腻的管道壁,拖着那条剧痛的右腿,开始沿着向下倾斜的管道,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管道狭窄,他只能匍匐前进,身体在厚厚的灰尘中拖行,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消耗。冰冷的金属壁不断刮蹭着伤口,灰尘呛入喉咙和鼻腔。黑暗如同沉重的帷幕,包裹着他,吞噬着一切声音和方向感。
爬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米,也许有几十米。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体力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即将被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时,他的左手在向前摸索时,突然感觉管道壁似乎到了尽头!
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网格状的障碍物!
是另一端的通风口栅栏?!
他精神猛地一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过去,脸几乎贴在了那个障碍物上。借着左手火种包里透过布料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橘红色光芒(里面的煤核快要熄灭了),他看清了——确实是一面锈蚀的铁栅栏!栅栏外面,似乎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朦胧的、灰白色的光?还有……哗哗的雨声和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