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混杂着血腥味和巷口飘来的、人群狂热的喧嚣。王公玄背靠着湿滑的墙角，右腿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像冰冷的锁链将他死死捆在原地。他看着那个摔倒在泥水里、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年轻女人，看着她背包侧袋里甩出来的那件深蓝色、带反光条的女式工装外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穿上它！伪装！混进人群！
混乱是唯一的生路！追兵的眼睛会被这滔天的声浪淹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就在那女人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试图去够那件沾了泥点的工装外套时，王公玄动了！
他用唯一还能爆发出力量的左腿猛地一蹬墙壁，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尽管姿势扭曲），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朝着女人和那件外套扑了过去！动作因为右腿的拖累而显得笨拙且踉跄，但速度极快！
“啊！” 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甚至没看清扑过来的是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开，再次摔倒在泥水里！溅起的污水糊了她一脸。
王公玄根本顾不上她。他的目标只有那件外套！沾着泥水的左手如同鹰爪，在身体扑倒的瞬间，死死抓住了那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他借着前扑的惯性，抱着外套在湿漉漉的地面翻滚了半圈，后背重重撞在巷口另一侧的墙角垃圾箱上，震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剧烈的动作牵扯了全身伤口，尤其是右腿，纱布下再次渗出温热的液体。但他死死抱着那件沾满泥水的工装外套，像抱着救命的浮木。
巷口外，汹涌的人流似乎被更远处突然爆发的巨大声浪吸引，口号声陡然拔高，像沸腾的油锅：“严正弘下台！”“拒绝谎言！” 暂时没人注意这个阴暗角落发生的短暂抢夺。
王公玄背靠着冰冷的垃圾箱，急促地喘息，肺部像破风箱般嘶鸣。他忍着剧痛，用淌着血的左手和牙齿，粗暴地将那件宽大的女式工装外套套在自己破烂、沾满血污泥泞的T恤外面。外套带着一股廉价洗衣粉和雨水混合的味道，袖子和下摆都很长，套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反光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他胡乱地将拉链拉到胸口，尽量遮住里面衣服上的血迹和破口。
粗糙的工装布料摩擦着身上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但这层深蓝色的外壳，瞬间让他融入了外面那片愤怒的蓝色（很多人穿着深色雨衣）海洋的边缘。
第一步成了！但还不够！头发！他的头发太短了！像个男人！
假发！必须找到假发！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远处街道传来一阵刺耳、穿透喧嚣的警笛声！不是一辆，是连绵一片！由远及近，如同冰冷的金属洪流！
“呜哇——呜哇——呜哇——！”
伴随着警笛，是扩音喇叭里传来的、冰冷严厉、不容置疑的喊话声，瞬间压过了人群的口号：
“所有人注意！立刻停止非法聚集！立刻疏散！重复！立刻停止非法聚集！立刻疏散！”
“这里是龙国警务部门！所有人放下手中物品！听从指挥！有序离开现场！”
“阻碍执法者，将依法严惩！”
扩音喇叭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在雨幕中反复回荡。紧接着，是车辆急刹的刺耳摩擦声，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盾牌撞击地面的沉闷轰响！
大批警察到了！开始清场了！
混乱瞬间升级！人群的愤怒口号被惊恐的尖叫、推搡的咒骂和警察严厉的驱赶命令所取代！原本还算“有序”的示威浪潮，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奔逃和推搡！街道如同炸开了锅！
机会！混乱加剧了！王公玄的心脏狂跳！警察的注意力完全被暴乱人群吸引，这正是他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他必须立刻找到假发店！
他强撑着，用左臂死死抱住那个早已冰凉的火种包（里面的煤核早熄了，只剩下一个布包），右手（虎口撕裂）和左腿发力，拖着那条废腿，借着垃圾箱的掩护，一头扎进了汹涌混乱、正在被警察强力驱散的人流边缘！
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尖叫着、推搡着，朝着各个方向奔逃。王公玄被裹挟在其中，像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枯叶，身不由己地被推来搡去。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伤口，右腿更是被踩踏了好几次，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只能死死低着头，让深蓝色工装外套的帽子遮住大半张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脸，尽量蜷缩着身体，减少被注意的可能。
目光在混乱的人腿缝隙和惊慌的面孔间急速扫视。假发店！哪里有假发店？化妆品店？时尚用品店？
突然，他的目光被斜前方一家临街店铺吸引！店铺的玻璃橱窗被砸碎了一大块，碎片散落一地。里面灯光昏暗，货架倾倒，一片狼藉。但店铺上方摇摇欲坠的霓虹招牌还在闪烁，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丽人坊”！“彩妆假发”！
就是它！被砸过的假发店！
王公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逆着被警察驱赶的人流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残腿，朝着那家被砸碎的店铺门口挤去！混乱中，他被人狠狠撞了好几下，差点摔倒，全靠抓住路边一个歪倒的自行车架才稳住身体。
终于，他挤到了那家店铺的破橱窗前！店里一片狼藉，地面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化妆品碎片、倾倒的货架和散乱的衣服。几个假人头模特倒在地上，头发凌乱地散开。
他毫不犹豫地翻过破碎的窗框，跳进店里（落地时右腿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顾不上查看环境，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狼藉的地面。很快，他在一个翻倒的展示柜旁边，看到了几顶散落的假发！有长有短，颜色各异。
他扑过去，抓起一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深栗色、长度及肩的直发假发。假发上沾了些灰尘和脚印，但还算完整。他胡乱地拍掉上面的灰，也顾不上干净与否，一把扣在自己湿漉漉、沾满泥污的短发上！
假发有点大，歪歪斜斜地罩在头上，几缕发丝黏在额角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带来轻微的刺痛。他对着旁边一块没被完全砸碎的、布满蛛网裂纹的穿衣镜碎片看了一眼——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不合身工装外套、戴着歪斜假发、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惊恐狼狈的“女人”。很假，但在这种极度的混乱中，足够了！
就在这时，店铺外面传来警察更加严厉的扩音喇叭声和急促的哨音，似乎正在清场到这条街！沉重的脚步声和盾牌撞击声越来越近！
必须马上离开！用那个声音！
王公玄深吸一口气，肺部灼痛。他强迫自己回忆那些无数个独自在出租屋、对着手机练习、被人嘲笑“装娘炮”的深夜。他努力绷紧喉部的肌肉，调整呼吸，尝试着发出声音。
第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咳了一下，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再试！
“救…救命……” 一个极其尖细、带着明显颤抖和哭腔的女声，竟然真的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虽然有些飘忽和不稳，但音调极高，充满了女性化的惊恐和无助感！
成了！小红书没白刷！几年夹子音没白练！
他不再犹豫，顶着那顶歪斜的假发，裹紧那件宽大的深蓝色工装外套，将那个冰凉的火种包死死塞进外套内侧。然后，他拖着那条剧痛钻心的右腿，用一种极其别扭、但尽量模仿女人受伤后惊慌失措的姿态，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冲出破碎的店铺门口，一头扎进了外面更加混乱、被警察强力驱散的人群洪流之中！
“救命啊！别踩我！” 他用尽全力，将那个尖细、惊恐、带着哭腔的“女声”飙到最高，瞬间淹没在人群的尖叫和警察的呵斥声中。他低着头，假发凌乱地遮着脸，身体在推搡中踉跄着，像一个在暴乱中受伤受惊的普通女人，艰难地、一瘸一拐地随着奔逃的人流，消失在灰暗冰冷的雨幕和刺眼的警灯闪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