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海新婚后,在家过了灯(元宵)又回了安海,继续在瓷窑工作。寒梅跟着陶福夫妻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努力劳作,希望生活能有质的飞越。白天沉浸在辛苦的劳作中,没有多少心思想念初海。
当夜幕降临时,思念就如潮水般涌来,好想初海能在身边陪着说说话,抱抱她,能耳鬓磨厮温柔缠绵共做好梦。她总想起以前和初海在一起的事,比如小初海躺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脸说,长大后要娶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做老婆。比如初海偷偷跑去玩水捉鱼,呛了水后从嘴里咳嗽出小鱼的事。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感叹时间如流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然真成了她的老婆。她想起和初海的缠绵会脸红心跳,会紧紧地抱紧被子,但想起新婚之夜的惊险又浑身颤栗。
她好想把她的思念说于初海听,可是,她只会认字,不会写字。怎么办?其他家事可以请绍如代笔,这夫妻之间情感诉说的事,怎能请他代笔?唉!如果自己以前练习写字了多好!寒梅拥着软软的新被,眼眸微红,有闪亮的液体滴落。
那天,春风拂柳,桃红梨白,田间地头一片葱茏。澄净碧透的天空中,太阳温柔地俯视万物,无私地将他的爱播撒。
桃树湾南头的一片绿色中,有一抹红在移动。远处有人还有水牛。水牛静静地在田埂上啃草,放牛的麻子目光痴痴地望着那一点红。
陶福快七十岁,前时身体硬朗,这几天身体有恙卧床。寒梅穿着红褂子,弯腰低头锄草。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飘到了几百里以外的安海。她脑子里全是初海的身影,地里的菜也一棵棵幻化成初海的身影。
她抬头看看空中笑得灿烂的太阳,右手伸进了红褂子口袋,紧紧抓着。她朝一块地看去,只看到绿油油的菜,没看到人影。“绍如哥他今天会来菜地吗?”她小声咕哝了一句,脸上有着失望之色。
她慢慢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继续锄草。
“寒梅,锄草啊。”一个温柔又熟悉的男音传来。
寒梅心头一喜,立即放下锄头,走上地埂。“嗯,绍如哥,你来啦。”她眼角眉梢溢满喜悦,还有一丝羞涩,仿佛盼了好久,等了好久的情人,终于来到她面前一样。
绍如停在地埂上等寒梅走过来。他痴痴地看着含羞带笑的她。 眼前的寒梅身材匀称,五官清秀端正。双眼皮,丹凤眼,黑色的眸子犹如黑珍珠般闪着晶莹的光。又细又密的月牙眉,似是天上的月牙儿跳到了寒梅的双眼上玩耍。成婚后的她,在绍如的眼里更是多了一份说不出的感觉。
寒梅站在他面前,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却不出声。
绍如纳闷:她怎么了?前时见到我总是有意躲着我,似是怕我一样,今天倒是反常得很,似有高兴的事。
“寒梅,你有喜事?”他笑问。
寒梅不答,只是右手在衣服口袋动着,脸灿若桃花,菲红一片。
“绍如哥,初海给我来信了,你看看,然后帮我给他回信。可以吗?”寒梅终于拿出那封,她拆开了几次又折好的信,娇羞望着他。
“这……”二十四的绍如脸上有了红晕,如果是其他女子请他看夫君写来的信,他会毫不犹豫答应。可,这是初海写给寒梅的信,他们刚结婚不久,他们会在信里写好多情话。这样的话,让他看,他的心受不了。
看还是不看?不看,怎么回信?看吧,为了寒梅。
不看,看了心痛。
看,就把她当其他女子。难道你的心还在想着她?不可以,要淡定。你孩子都几岁了,和依瑶结婚六年了。
绍如在做着思想斗争。寒梅抓着信,怔怔地看着绍如,不知他在想什么。
绍如终于伸手接过了寒梅手中的信。俩人在太阳的注视下,身子挨着身子。绍如一手托拿着信纸,一手指着字念给寒梅听,寒梅认真地听着,脸若红霞。初海信中的字,大多她都认识,只有个别字,她不认得。
初海在信中告诉寒梅,他在安海很好,让她勿念,不要担心他。当然,夫妻之间的情话肯定有几句。绍如念着,想起以前教寒梅认字的情景。如果那时他不光教寒梅认字,还教她写字练字,她能写了,她就不会求他了。如果她和他成一对了,这样的信也是他写给她的。多好!那样,我就可以教她认更多的字,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绍如念完信,把信递回给寒梅,微笑说,“等下回去就帮……”
突然,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传来。绍如扭头一看,只见两头水牛,一前一后,像发怒的两只狮子飞奔着向他们冲来。
“寒梅,快闪开!”他惊叫一声,用力把寒梅往菜地里推。寒梅还沉浸在喜悦幸福中,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推倒在菜地里,身子正好倒在一块和别人菜地分界的石头上。
“啊!”寒梅痛苦惨叫,脸形扭曲可怕,脸色由红变白。绍如因心急,用力过大,自己重心不稳摔倒在寒梅身上。他听到寒梅的惨叫声,心更是惊荒无措。他赶忙爬起身,想扶寒梅起来,可是却发现她身下有血流出来。
“寒梅你怎么了?”他蹲下,抱起脸色惨白的寒梅,后悔自己用力过大把她推摔倒了。他已生了儿子,看着她这个样子,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麻子飞跑着,大叫:“两只畜生,怎么说发疯就发疯呢。真是畜生,没有人性的畜生!”他一边跑,一边往前面飞跑的水牛身上扔石块。两头水牛受了刺激,吼叫着,发疯般往前冲,好像后面有夺命的鬼追赶。
绍如个高大,身强力壮,他把寒梅抱在怀里,心疼得好像刚才飞跑过的水牛,踩到了他的心。他脚步沉重往村里走去,“寒梅,你挺住。”他泪如泉涌,如果寒梅有什么不测,他将下地狱,永不超生。他该怎么和陶福伯伯交待?
菜地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绍如抱着晕过去的寒梅,步履艰难。他紧紧抱着寒梅,眼在流泪,心在滴血。
“天呀,这是怎么啦?快上车。”村里的绍海大惊失色叫道。他正推着独轮车运草肥到田里,见绍如抱着一个人,那人身下还滴着血。
寒梅被送回家时,陶福看病去了。苏州婆见状呼天抢地,嚎啕痛哭。左邻右舍的女人得知情况后,都来帮苏州婆处理寒梅流产的事。细娘也过来帮忙了。
“莫难过,大人没事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好好疗养寒梅的身子。”高秋敏安慰苏州婆。细娘也在边上安慰。这三个女人前时还因孩子们的事闹得不快,但邻里之间闹矛盾有时和夫妻之间闹矛盾一样,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遇到大事情大家走到一起也就和好了。
绍如身上的衣衫弄到了血迹,他垂头丧气,满脸悲伤回到家,正想脱下脏衣服,胡依瑶从外边急匆匆进门。
“去外面脱,那死女人的污血,不要进我家门。”她把绍如往门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