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兰张开双手。

“既然你的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只需稍加训练，再发个誓，我就打算任命你为我部队的百夫长和助手。这很公平，不是吗？”

“你是说打算把雇佣兵组织成正规军？”菲利普眯起眼睛问道。

菲利普久经前线，深知这听起来有多荒谬。

德克兰平静地点点头，看向伊恩时，眼中闪烁着真诚的野心。

“战争一触即发，这并非不可能。其他领主或许看不起雇佣兵，但我绝无此意。

只要给予他们适当的报酬和机会，战场上的老兵就会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在我的指挥下，你们可以凭借功绩晋升。我向你们保证，我绝不会抛弃你们。”

“嗯……”伊恩摸着下巴，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但对德克兰的态度却感到好奇。

德克兰正真诚地试图招募雇佣兵为己所用。

从帕顿的态度来看，德克兰的方法似乎很有效，帕顿看起来就像是德克兰的助手。

“领主大人允许你这么做吗？”伊恩问道。

“当然。他说如果我想这么做，那就去做。从我父亲的角度来看，这并不亏，毕竟我们将冲锋在前。”德克兰回答道。

“所以，我们就是炮灰。”伊恩说。

“我不否认。但如果我们活下来，就会成为一支有强大话语权的部队。我会确保这一点。尽管我看起来这样，但我并非完全愚蠢。”德克兰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

伊恩微微点头；即便是对伊恩来说，这个私生子也绝非愚笨之辈。从他随意的举止到直截了当却又不失分量的言辞，他的目光和表情对于一个乡巴佬来说都令人印象深刻。

当然，伊恩既不觉得这个提议有吸引力，也不觉得德克兰有魅力。他对在这个穷乡僻壤晋升毫无兴趣，尤其是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将如何收场。

尽管内心真实想法如此，伊恩还是平静地回应道：“我现在不能给出任何答复。”

“为什么不能？”德克兰问道。

“因为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先处理。这似乎不是一件可以抛下之前的承诺未履行就接受的小事。”伊恩说。

“但鳄鱼已经……啊，对了。你们来奥伦德尔并非巧合。你们是来完成任务的。”德克兰说。

还好他反应快，伊恩只是耸了耸肩。

德克兰可能以为自己在钓鱼，但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伊恩就一直在考虑利用他来完成任务。他耐心地听着德克兰坚持不懈的提议，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我帮你们完成任务，你们会考虑我的提议吗？”德克兰问道。

“那得看情况。我甚至不确定你能否帮上忙。”伊恩回答道。

“如果你们的事情在这座城市里，我肯定能帮上忙。除了城堡里面，我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德克兰自信地保证道，目光中充满了好意和野心。

伊恩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对这是否是德克兰的真实性格并不在意。如果他真的像看上去那样高尚，那么得知他父亲的真相将会让他有所醒悟。如果不是，事情只会变得更简单。

“很遗憾……那意味着要泄露我们的任务。”菲利普适时插话道，他天生的诚恳态度此时派上了用场。

“啊，雇佣兵的潜规则。嗯，帕顿？”德克兰转过头去。

“呃，主人。”帕顿笑道。

“抱歉，你能退下吗？把那些好奇围观的人也带走。”德克兰说。

“好吧，当然。你们听到了，像老鼠一样溜走吧。咱们喝酒去。”帕顿转身离开，伊恩的角落座位周围形成了一小块空地。

伊恩看着德克兰：“细节可能会让你觉得无聊。”

“你很会勾起人的兴趣。说吧，我洗耳恭听。”德克兰说。

“我们是来找人。”伊恩掏出一枚半腐烂的身份徽章。

“戴夫……？”德克兰眯起眼睛。

“如你所见，他曾是奥伦德尔正规军的一员。”伊恩说。

“看这状态，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德克兰说。

“没错。他当时在押送囚犯。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发出押送命令的人。”伊恩说。

“那第二个目标呢？查明他遭遇了什么？”德克兰压低声音问道。

“我不能透露细节，但他是含冤而死。”伊恩摇了摇头。

“所以，军队里有腐败分子？”德克兰问道。

“嗯，你可能比我更清楚。你怎么看？”伊恩进一步询问时，德克兰挠了挠脸颊。

“说来惭愧，我对领主领地内的内部事务并不了解。指挥权在我哥哥和父亲手中，他们是合法的继承人和接班人。”德克兰说。

“既然如此……你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伊恩说。

“我没说我不能帮忙。”德克兰笑道，伊恩觉得这是一个抓住机会的表情。

“我会帮你调查的。我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你不会失望的。”德克兰面对伊恩时，眼中闪烁着热切的意图。

“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不会拒绝。”伊恩说。

“那你找到下命令的人后，打算怎么办？”德克兰问道。

“那就要看当时的情况了。你知道，我是个雇佣兵。雇佣兵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伊恩说。

“稍等片刻，等你们去掉这股臭味。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德克兰听到自己想听的，满意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德克兰所说的“片刻”确实很短。

第二天太阳刚落山，德克兰就回到了客栈。

现在，他坐在了几乎成了伊恩专属座位的角落里，面对着伊恩。

“正如你所料，事情有些不对劲。”德克兰说。

多亏了那些为他们在人群喧闹的入口附近清出空间的雇佣兵，他们的位置成了一个僻静之地。

“你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伊恩笑道。

“戴夫只有一个妹妹，她认为他还活着。她觉得他去了阿格尔兰看守监狱。由于无法确认，她只能选择相信。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德克兰凑近伊恩，他的蓝眼睛闪闪发光。

“和戴夫一起，还有六名士兵负责押送囚犯。他们要么是孤儿，要么父母已故。都是那种可以一夜之间消失而无人能准确追踪行踪的人。他们的兄弟姐妹和朋友都认为他们移民到了阿格尔兰。”德克兰说。

伊恩微微点头。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故事。最低等的自由民。就像国际象棋中的棋子，他们总是任何阴谋中的第一批牺牲品。

“那谁下的押送命令？”

“一个叫布拉德利的人。他是一名指挥官，也是我哥哥的得力助手。他对我并不友好。实际上，恰恰相反。他不喜欢和我正式交谈，所以我们几乎不说话。”德克兰的声音很欢快，但与他话语的严肃性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直视着伊恩的眼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德克兰问道。

“深入交谈一番。亲密地。”伊恩回答道。

“你觉得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会很容易吗？”德克兰再次问道。

伊恩把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件极好的交谈工具。它有一种魔法，能让最沉默寡言的人也开口说话。”

“我很想看看这种魔法的威力。我加入行吗？”德克兰大笑起来。

“如果你安排这次会面，我没意见。”伊恩说。

“啊……这越来越有趣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好久没遇到能和我这么轻松交谈的人了。顺便问一下，你是贵族出身吗？”德克兰问道。

又来了。伊恩笑了笑。

“可惜不是。”伊恩说。

“实际上，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有一半自由民的血统。好吧，我先走了。我有很多事情要考虑。一切安排好后，我会派人来叫你。不会太久的。”德克兰站了起来。

“我对你的任务将如何结束感到很好奇。”德克兰说。

“我也是。”伊恩回答道。

德克兰带着灿烂的笑容消失在雇佣兵中间，他给他们买酒喝，还像朋友一样搂着他们的肩膀。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事情办成，真是有一手。”伊恩开口道。

“从我看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你先生，您有让人为你效劳的本事。”菲利普坐在德克兰的位置上说道。

“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伊恩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是的。”菲利普迅速继续说道。

实际上，他一直按照伊恩的命令跟踪德克兰一整天。

令人惊讶的是，菲利普在监视和潜入方面很有天赋。他天生胆小的性格在这些任务中显露无遗。

“年轻领主回来得比预期早，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重大异常。年轻领主的行动完全和他之前描述的一样。在此期间，我还听到了关于他的名声。”菲利普说。

“进展不错，做了超出吩咐的事。”伊恩说。

“我没办法不听。奥伦德尔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这位年轻领主。他们觉得这是因为他混血的身份……总之。”清了清嗓子，菲利普压低声音。

“他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虽然侯爵收养了他作为儿子，但他并没有被用于重要事务。长子梅森似乎把年轻领主视为眼中钉，还有人担心年轻领主会被派到最危险的战场，并被期望战死。”菲利普说。

“典型的问题家庭。”伊恩心想，点了点头。

菲利普补充道：“从我所见来看，这位年轻领主似乎并不腐败。如果他是，那他隐藏得很好。”

“是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隐藏得很好。至少目前看来，他并不崇拜混乱或黑暗……”伊恩喝了一口啤酒。

“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再看看他是否还能保持这样。”伊恩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

伊恩靠在床上，翻开了一本他从一座古墓中找到的研究日志。

抵达奥伦德尔没几天，他就通过无冲突地解决村里的各种请求，并与女服务员成为朋友，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好的房间。

客栈和酒馆里的女佣和女服务员总是对他很热情，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外表和冷静的举止没有威胁性，尽管这份热情似乎有些过分。

尽管如此，这还是给了伊恩一些安静、私人的时间。

“那位我许久未见的牧师为我开辟了一条新道路。起初，我坚决拒绝并对他的话感到愤怒，但最终我还是听了。

我不得不听。那是事实。直到现在，我一直坚信的一切都是谎言。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康拉德的研究日志就像是一个疯子的回忆录。

虽然其中包含了公式、魔法方程式和他整理的规则，但伊恩完全看不懂。

当然，这个世界就是按照这些荒谬的原则运作的，但伊恩再次确认，他不会以这个世界的方式学习魔法。

即使他的智力有所提高，他也无法理解那些从根本上讲毫无意义的事情。

……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这个通过技能点学习和使用魔法的人，一定更加荒谬，伊恩心想。

伊恩仔细阅读了康拉德如何堕入黑暗，成为深渊的工具。

不出所料，召唤他到地下古墓的人就在阿格尔兰。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伊恩知道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康拉德将成为先锋和爪牙，意图腐蚀整个阿格尔兰王国。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召唤出虚空生物，就像竖起黑墙一样，作为他们宏伟计划的一部分。

他们渴望一个由远古之神统治的生命世界，既非恶魔也非神灵。

对于堕落者来说，这是让世界回归原始秩序的唯一途径，尽管这被视为邪教的教义。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很难知道什么是真的，伊恩正这么想着，菲利普探头进来了。

“先生，您睡着了吗？”菲利普小声问道。

他接着说：“讨论的地点已经准备好了。”

“他效率挺高，不是吗？”伊恩笑道，毫无遗憾地合上了日志。

是时候用剑和拳头去面对那些将追随者献祭给黑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