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伦德尔内城，伊恩沿着昏暗的走廊前行。

一进入内城，他便开始搜查侯爵及其继承人的卧室。

无人阻拦，毕竟他们都认得他是提尔恩的骑士，而且他们也都忙于各自的事务。

此时，德克兰正忙着办理继承侯爵爵位和领地治理权的各项手续。

与此同时，雇佣兵们则忙着区分侯爵及其继承人的忠实支持者，揪出叛徒，并处置他们——这实际上是在成功政变后进行的一次大清洗。

“血腥味都飘到这儿来了。”菲利普跟在后面说道。
伊恩漫不经心地回应：“这血腥味很快就会被腐臭味掩盖，我想，那或许还好些。”

“……不过，大人，今天是不是就到此为止呢？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搜查侯爵及其继承人的房间应该已经足够了。证据又不会自己跑掉，对吧？”
“有可能，毕竟城堡里到处都是小偷。”

“……啊。”菲利普叹了口气，想起了那些雇佣兵。

他们走进一条螺旋楼梯向下走去，伊恩继续说道：“今天，每个人都沉浸在浅薄的正义感或责任感中，但明天就不一样了。如果证据落入坏人之手，那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确实如此。不管藏着什么，我们都得全部找出来。说实话，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摇曳的烛光在菲利普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菲利普继续说道：“布兰特公爵是叛徒……我觉得，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的。”
“听起来他名声不错。”伊恩说。

“岂止不错。他代表陛下走遍各地，传达王命，处理领主们的请求。我在边境见过他几次。他睿智而仁慈。我甚至听说他反对战争……”菲利普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想到他竟然是叛徒头目。”

“那只能说明他骗过了所有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伊恩环顾四周。

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底部。

伊恩打量着眼前潮湿的地窖。

“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他迟早会吞掉整个王国。这不关我的事，但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当然。”

“那就别分心，快行动。侯爵肯定有个密室。如果不在这里，我们就去水道找。千万别漏掉什么。”

“明白。”菲利普从墙上取下一支烛台，走在前面。
伊恩冷静地跟在后面，觉得他们走对了路。

地下室与避难所和水道相连，是藏匿密室的绝佳地点。

伊恩用魔法探测迅速扫视了每一个角落。

“嗯。”伊恩在一尊部分损毁的雕像前停了下来，雕像位于墙角一处隐蔽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按下了墙上的一块砖。
咔嗒。

雕像滑到一边，露出一条隐蔽的通道。

从楼梯上看，这是一条低矮的通道，被雕像的阴影遮住，几乎难以察觉。

“你又找到了，大人。”菲利普匆匆赶来，舔了舔嘴唇。他匆匆瞥了一眼通道，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这已经不足为奇了。”穿过短通道后出现的景象让菲利普喃喃自语。

那是一间没有任何光线的密室。

烛光照亮了墙壁和天花板上刻着的暗红色符号，显然是为了避开神明的目光。

他们一进来，伊恩的审判之剑就短暂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安静下来。

伊恩扫视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书籍、卷轴、仪式匕首和盘子，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中央的祭坛。

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球放在一个齐胸高的八角形祭坛上。

“收集任何可能作为证据的东西。我们待会儿再整理。”伊恩说着，从口袋维度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

这个盒子曾经装过忒萨娅，现在被用来存放物品，包括侯爵和梅森的头颅。

“是。”菲利普走向桌子，对伊恩凭空变出一个盒子并不感到惊讶。

无论伊恩展示什么，他都认为是魔术或魔法。

“嗯。”伊恩站在祭坛前哼了一声。

因为与这个魔法球相关的最后记忆太过强烈，所以他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先伸出去。

“肯定不是混沌碎片。也不是精华珠。”
伊恩自己也与以前不同了。他现在能够区分混沌之力，这是一种有些不同的感觉。

这是他在携带混沌碎片时发生的变化。魔法球中蕴含的混沌之力非常微弱。

“那……我们看看？”伊恩伸出手。
魔法球内的魔法似乎在回应他的触摸，轻轻颤动。

他的手一碰到表面，紫色魔法就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流。

伊恩并不惊慌。

这多少有些故意为之，因为他手里握着一把混沌之力，想着或许能与这一切背后的公爵建立联系。

景象在他眼前展开。

这似乎是一片虚空，但与之前看到的景象不同。

这片空间被紫色和深红色覆盖，轻轻飘动。

不同的虚空区域……？或者，虚空并非只有一个？嗯，考虑到黑洞也不止一个，这样想也合理，伊恩心想。

知道虚空是一个巨大黑洞的内部，让人有了这样的想法。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那不是一个超凡的存在。是一个非常模糊的轮廓，类似于人形。

尽管看到了，但他并未感到恐惧或兴奋。

伊恩猜测这是另一个被腐蚀的存在在窥视这片虚空。或许是公爵。

——你是谁？

接下来的念头出乎意料地没有敌意。相反，还很友好。

——作为谁的使徒，你在未加通知的情况下踏入了深渊？或许，你是混沌的使徒？

这家伙在说什么？伊恩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念头真的传过去了，这让他很惊讶。

被腐蚀的存在的意识犹豫了一下，然后谨慎地回应。

——嗯……自然……

景象开始模糊，就像收音机频率不对一样。

——与虚空的混沌……融合……

念头夹杂着静电消失了。覆盖在伊恩眼前的紫色魔法瞬间蒸发。

“……”伊恩眨了眨眼。魔法球内的魔法现在已经空了。

啊，对了。这是个消耗品，伊恩心想。

菲利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才那是什么？”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看起来怎么样？”

“魔法从魔法球中包围了你，闪烁着。它一点一点地渗入你体内，然后消失了。”
“啊，是吗？”伊恩说。

渗入体内，伊恩思索着，眉头微微一皱。

他脑海中的混沌碎片已经稍微长大了一些，如果不集中注意力，几乎察觉不到。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他获得了一项特殊能力，在游戏中，只有被腐蚀后才能获得这种能力。

他完全不知道混沌之力的总量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增加。

这给了他另一个猎杀并消灭被腐蚀者的理由。

“……大人，你没事吧？你该不会被污染魔法诱惑了吧？”菲利普问。
“如果你还活着，看来还没有。把东西收拾好。看来我们已经看完了。”伊恩漫不经心地说，目光停留在空魔法球上。

混沌的使徒……，伊恩心想。毕竟，这么说也不完全错。

第二天早上，

“这样真的够了吗？”德克兰边走边问。

他穿着整洁干净，尽管衣着简朴，但仍透出一股贵族气质。

“足够了。”伊恩点了点头。

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伊恩心想。

他换上了新手套和靴子，肩甲上加了一条细链，还戴上了由不明皮革制成的护腕。

每一件都是高品质物品，信息触手可及。

跟在他后面的菲利普也穿上了几件新盔甲。

他们选择了实用性而非统一性。这是典型的雇佣兵装备。

“好吧，既然你说够。给你，我放了不少。我本来想多给点，但你知道，我现在得考虑领地的财政了。”德克兰耸了耸肩，递过一个钱包。

“……这也够了。”

钱包很沉，与他说的话相反。

伊恩笑着接过钱包。他们走出内城，朝马厩走去。

这时，德克兰突然说：“真遗憾，你们吃完早餐就要走了。”
“我必须完成任务，所以没办法。而且，你现在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伊恩说。

“那倒是，但是……”德克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向新马厩主人示意，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伊恩……我可以叫你伊恩吗？”德克兰问。
“没问题。伯查德侯爵。”伊恩停下脚步回答。

德克兰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被这么叫感觉怪怪的。不管怎样……就像你说的，我从现在开始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事要考虑。我的位置、我的处境，一切都变了。”

“那你想说什么？”伊恩问。

“你完成任务后还会回来吗？我不会要求你永远留下来。只是在我熟练处理这些事情之前。我需要一个能干且值得信赖的得力助手。”德克兰说。

伊恩轻轻笑了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干涩，但并不显得不愉快。

“那你一定需要一个善于沟通的得力助手。”伊恩说。

“当然，那也是。”德克兰说。

“但不幸的是，我不能接受这个请求。我不是一个能安定下来的人。”伊恩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德克兰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个美好的愿望。你是第一个看透我的人。”德克兰说。

“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共同之处。和你一样，我也习惯于欺骗周围的人。”尽管他说得很平静，但足以让德克兰感到惊讶。

“你其实并不喜欢那些雇佣兵和百姓，对吧？”伊恩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一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你怎么知道的？”德克兰问。

“嗯……就是有这种感觉。”伊恩说。

“好。你的洞察力很敏锐。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演得很差呢。那可就麻烦了。我得继续演下去。”德克兰松了一口气，伊恩不禁笑了起来。

“还担心你的演技。”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没办法了。这也没错。事实上，我现在还在担心。现在叛乱成功了，雇佣兵们会开始从内部腐烂。”

这是个合理的担忧。

伊恩给了他机会，但他的到来打乱了德克兰的原始计划。

起初，德克兰打算通过与雇佣兵并肩作战来巩固对他们的控制。

那些无法控制的人将被消灭，其余的人将得到良好的训练。

既然那个计划已经泡汤，德克兰需要找到另一种方法来控制这些桀骜不驯的雇佣兵。

“如果你担心野狗，你可以带猎犬来与它们搏斗。”伊恩脱口而出。

“猎犬？”德克兰的眼睛闪闪发光。

“被原主人抛弃，只等死亡的那些。”伊恩说。

“……啊！”德克兰短促地叫了一声，意识到伊恩指的是在清洗中幸存下来的指挥官和官僚。

“如果新主人亲自给双方套上项圈呢？他们为了讨好主人，甚至可能会与野狗搏斗。”伊恩说。

“我只需要根据情况调整双方的项圈就行了。……果然，你很厉害。”德克兰由衷地赞叹，看着伊恩。

他心想，有伊恩在身边，他或许能实现比现在更大的梦想。

但他没有说出这个想法。提出一个已经被拒绝的提议，可能会让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

这时，马厩主人牵出一匹油光发亮的黑马。

“你的马来了。”德克兰转过身。

“……这好像不是我的马。”伊恩说。

“你骑来的那匹太瘦了。我挑了一匹更适合你的。这是我哥哥最喜欢的。”德克兰说。

“我不会拒绝，但是……”伊恩说。

“这也是个贿赂。告诉陛下，新领主对王国非常忠诚。”德克兰说。

“这不难。这是真是假，与我无关。”伊恩说。

“唉，在你面前我都不会说谎。”德克兰说。

“好吧，只要你不要被腐蚀。记住，如果你受到诱惑，你可能会再次见到我。”伊恩说。

那次见面可能不会是朋友或盟友之间的见面。

“这么可怕的想法。我会记住的。我甚至都不想去想象与你为敌的情景。”德克兰笑道。

“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侯爵。”伊恩说。

菲利普鞠了一躬，跑去接过马。伊恩也开始走。

看着他熟练地骑上马，德克兰问：“我能再问一件事吗？”

“在收了这么丰厚的贿赂之后，尽管问吧。”

“王国现在阴谋重重，你觉得陛下还会发动战争吗？”
“现在把我当先知了？”伊恩嘴角浮现出一抹奇特的微笑。

“但可能会。而且之后，或许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毕竟，这是个如此混乱的世界。”

“尽力而为吧。现在这里就靠你了。”伊恩耸了耸肩，调转马头。

伊恩驱马离去。

菲利普再次鞠了一躬，跑去抓住缰绳。

穿过马厩，出了城堡后门，雇佣兵和他的侍从头也不回地消失了，似乎没有任何遗憾。

德克兰看着他们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帕顿正走过来。

“他们走了吗？”帕顿问。

“是的，他们走了，帕顿爵士。”德克兰笑着说。

帕顿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尴尬，接着说：“我们走吧。百姓们都聚集在城墙前，等着年轻领主……不，等着总督的演讲呢。”

“城墙上呢？”德克兰问。

“雇佣兵……不，我们的一百名士兵，还有幸存的官僚和指挥官都在那里。”帕顿问。

“好。我们走吧。”德克兰说。

“就这样？也许你应该换身衣服。”帕顿回答。

“这样更自然。”德克兰转过身。

我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来同时牵制住双方。我可不想一开始就被人讨厌，德克兰心想。

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个建议，突然回头。

伊恩和菲利普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