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在礼堂举行。

伊恩和梅芙并排坐在礼堂中央，空气中还残留着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成员们的表情与几天前截然不同。

国王彬彬有礼，仿佛从未把梅芙当作疯女人。

尽管国王说了不少客套话，梅芙却面无表情，只说了该说的话。

伊恩也是一样。他提交了从奥伦德尔带来的证据，包括伯查德侯爵和梅森的头颅，以及德克兰写的一封信。

国王对信中的内容非常满意。

“奥伦德尔的新领主非常忠诚。”国王说。

在承认了德克兰的合法地位后，他看向伊恩，继续说道：“信中说你的贡献很大。你值得信赖，也很有能力。伯查德公爵是你亲手斩首的，对吧？”

“是的。”伊恩平静地回答。

尽管伊恩的态度似乎有些无礼，但没人向他投去不满的目光。

他被誉为国家英雄，甚至有人小声议论，说他的剑术堪比梅芙。

国王微笑着说：“正如你所见，阿格尔兰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的悲剧之后。你愿意在阿格尔兰做个贵族吗？”

这个提议太过微不足道，连伊恩的嗤笑都未能激起。

“我会考虑的。”伊恩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考虑到他需要留在阿格尔兰直到康复，直接拒绝也没有意义。

这正是将话题转向更重要事情的好时机。伊恩随即掏出伯查德公爵的书。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铲除剩余的叛徒。”伊恩说。

“还有叛徒吗？”国王问。

伊恩向一旁监视的骑士示意。自进入会议厅以来，他就一直留意着那些叛徒。

会议变成了审判。叛徒们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在这个时候被揭露，一个接一个地被绑了起来。

“不，这是诬告！”

“陛下，我冤枉啊！”

“请饶了我吧！我只是奉命行事——”

被指控者的反应各不相同，但结局却毫无二致。

士兵们将死刑犯押往刑场，骑士们持剑紧随其后，以防意外发生。

接下来又是一场屠杀，但国王却显得比以往更加高兴。

大多数被定为叛徒的人，之前都是主张和平的。

和雷吉斯一样，他们因反对战争而激怒了国王。这使得会议的剩余部分得以迅速解决。

“我们经历了深重的悲剧。但最终，我们战胜了逆境，驱散了笼罩王国的黑暗。光明女神的指引和审判女神的庇护，从未如此明显。”国王说。

国王和梅芙一起向聚集在城墙上的民众宣布：“从这一刻起，阿格尔兰将重生为一个更强大、更虔诚的王国。胜利和荣耀将充满我们王国的未来！”

士兵们推出了装满酒、小麦和肉的马车。为国王和王国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大。

“胜利和荣耀？真是可笑。”米格尔嚼着肉嘟囔道。

贵族们宴饮的声音嘈杂不堪。

和阿格尔兰的市民一样，城堡里也举行了宴会。

伊恩、菲利普和米格尔聚集在宴会厅最远的角落。

“对陛下来说，这件事一定像是启示。损失比预期的要小，而且所有反对战争的人都成了叛徒。”菲利普苦涩地咽下啤酒，看向高台上国王的目光并不友善。

这也在意料之中。

国王今天的哀悼不过是几句形式上的话，其余的都是关于战争的。

和伊恩在一起的菲利普很清楚，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

菲利普眼中充满不屑，目光转向坐在国王旁边、面无表情地嚼着食物的梅芙。

“……我很担心她。”菲利普说。

菲利普的话对伊恩来说左耳进右耳出，伊恩只顾着嚼着面前的肉，他需要补充营养以尽快恢复。

“伊恩爵士。”这时，一名骑士在他们面前坐下。

菲利普和米格尔交换了一下眼神，伊恩则只是用眼睛瞥了他一下。

来人是皇家卫队的年轻人乔纳森。

“我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并想和你说点事。”乔纳森说。

“什么事？”伊恩边问边将目光转回盘子。

乔纳森并不在意。他看向伊恩的眼神充满了尊敬和敬畏。

在会议上，梅芙说伊恩在击败雷吉斯的过程中贡献最大。

大多数贵族，甚至国王，都认为这是她的谦虚之词。

但有几个人知道这并非夸张，乔纳森就是其中之一。

“等你的身体再恢复一些，请再来城堡一趟。正如陛下之前所说，会有适合你的奖励。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届时能为你效力。”乔纳森说。

“是钱吗？”伊恩问。

“是的。而且皇家军械库将对你开放。陛下打算赐予你与你身份相称的武器。你可以选择任何你需要的。”乔纳森回答。

“那很好。”伊恩点了点头。

和雷吉斯战斗时，他的装备几乎全部损坏。只剩下裁决之剑了。

“我期待着你加入骑士团，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一天。”乔纳森说。

他真是操之过急了，伊恩心想，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乔纳森接着说：“如果阿格尔兰的两位英雄联手，接下来的战争我们必将胜利——”

这时，菲利普大声放下啤酒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却没有看乔纳森一眼，然后转向伊恩。

“我先回去了，大人。”菲利普说。

“什么？为什么这么早？”米格尔惊讶地扬起眉毛。

菲利普站起来说：“我不放心把小姐一个人留下。反正我也没胃口了。我会照看好家的，请尽情享受，不用管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米格尔则不满地咂了咂嘴。

“他变得真刻薄，不是吗？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米格尔说。

米格尔对乔纳森的目光也不太友好。

伊恩隐藏着笑意，向乔纳森示意：“如果你说完了，可以走了。让我们安静地吃饭吧。”

“哦。我一定是打扰了。明白了。”乔纳森说。

“如果还有其他人想来，也拦住他们。”伊恩说。

“我会转告的。”乔纳森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米格尔看着乔纳森退下，笑道：“你已经有了个不错的追随者。我理解菲利普的感受，但说实话，这不是个坏提议，不是吗？”

伊恩短促地哼了一声：“那你去做吧。”

“不是我想去，得有人邀请才行。”米格尔说。

“所以你还是想去。”伊恩说。

“嗯……我不是对这个国家有感情。只是……”米格尔挠了挠下巴，喝了口啤酒说，“我担心你，先生。还有露西小姐。”

“所以，你想安定下来？”伊恩问。

“如果你允许的话。”米格尔说。

“嗯，是的。以你的能力，这可能是活得更久的最好方式。”伊恩说。

米格尔看了一眼梅芙，然后补充道：“你不担心吗？她看起来没有求生的意志。”

“是她已经没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复仇已经完成了。她得自己找到生活中的新目标。”伊恩说。

“……听你这么说，你似乎打算离开。我早就猜到了。”米格尔说。

“别担心，我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走。”伊恩说。

“不是担心。是失望。真的。”米格尔哼了一声，然后突然转向伊恩。

“不管怎样，我之前有件事想告诉你。”米格尔说。

“什么事？”伊恩问。

“我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你知道，关于那天晚上的事。”米格尔压低声音。

米格尔继续说：“有传言说，有个神秘生物在外城与那些猎犬搏斗。它救了好几个人。”

“神秘生物……？”伊恩问。

“听起来很离奇，但我听说，它扭断了猎犬的脖子，还喝了它们的血。”米格尔说。

伊恩停止咀嚼，把叉子放在桌上，转向米格尔。

“继续说。”伊恩说。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有人说那是个灰发红眼的美丽女人，也有人说是个长着獠牙的怪物。不管怎样，它叫人们无趣的生物，还大喊着让他们退后。”米格尔微微一笑。

米格尔继续说：“等着瞧吧，陛下可能会发布悬赏。”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它喝了那么多血，短时间内不会露面了。”伊恩说。

“嗯……？你知道那可能是什么吗？”米格尔问。

“有点数。”伊恩回答。

最终，我们不是杀了对方，就是被对方所杀，伊恩心想，咂了咂嘴。那肯定是忒萨娅。那个吸血鬼精灵在阿格尔兰。

“她会跟着我来这里吗？”伊恩心想。

虽然这似乎是个荒谬的猜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为了安全起见，我最好暂时不要外出，伊恩心想。

想起这个世界上关于吸血鬼的古老传说，伊恩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她真的跟着他来了，他离开阿格尔兰的那一刻起就得小心了。

“你表情太严肃了。是危险生物吗？怪物？”米格尔问。

“……不是。只是以后睡觉记得关窗户。”伊恩说。

伊恩又拿起叉子说：“还有，如果窗外有人问你能不能进来，千万别回应。”

米格尔困惑的表情很快变成了皱眉。

“那听起来非常危险！那到底是什么？”米格尔问。

你不需要知道，伊恩心想。

伊恩选择不回答，只是继续吃他的肉。

“呼……”伊恩吐出一口气。

冥想结束后，伊恩感到神清气爽。冥想不仅有助于恢复魔力，还能治愈伤势。

活动了一下身体后，他最终看向自己的手臂。

留下的伤疤见证了那一刻的疏忽，在他的手臂和腿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尽管如此，他能在短短一周多时间里恢复到这种程度，只能用超人来形容。

一个普通人需要数月的休养才能恢复这样的伤势，而且如果留下永久残疾也不足为奇。

“……也许下次，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伊恩说。

伊恩的眼神变得阴沉。他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反思。

事实上，随着事情越来越顺利，他成功地度过了许多难关，他也变得傲慢起来。

他知道在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之前，应该始终考虑各种可能性。

理想情况下，预测每一种可能的结果是最好的方法，但他还没那么聪明。

聪明但不够聪明的困境，伊恩心想。

伊恩握紧又松开拳头，仔细检查身体状况。国王的提议带来的压力越来越难以忽视。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以恢复为借口坚守阵地。然而，他们迟早会意识到他无意留下。狭隘愚蠢的国王，会毫不犹豫地收回他赐予的奖励。

那我就不得不反抗了，然后城市将再次陷入混乱……，伊恩心想。

伊恩不希望有个体面的告别，但他当然想避免麻烦和混乱的离开。深夜悄悄离开似乎是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案。

自然地，他的思绪飘向了贝尔隆德，那个可能与阿格尔兰开战的邻国。

虽然只是个大村庄，但它却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门户，无论是向北还是向东。

由于边境检查还不严格，他预计能轻松通过。

等我处理完剩下的事情——，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伊恩，你有空吗？”是梅芙的声音。

梅芙这么晚来访让伊恩感到惊讶，他打开门说：“今天的比试还不够吗？”

伊恩以康复为借口，几乎每天都和梅芙比试，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觉得跟着她能大大提高自己的剑术，他想在分别前抓住机会尽可能多地学习。梅芙也没有拒绝。

她的恢复能力似乎比伊恩还要惊人，尽管她受的伤更重。

伊恩从未赢过她一局；无论是她的技巧还是力量都无人能及。

就好像她那被神灵祝福的身体，与普通人的身体完全不同。

尽管如此，很明显梅芙很享受和伊恩的比试。

那是一天中她唯一真正微笑的时候，她经常直接指出伊恩的弱点，或者在安慰的幌子下开些轻松的玩笑。

“当然……我不是来比试的。”梅芙说，看到伊恩赤裸的上身后移开了视线。

我们甚至还一起洗过澡，现在又装什么矜持，伊恩轻声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进来吧，先。”伊恩说。

穿上上衣后，伊恩转向坐在角落椅子上的梅芙：“那么，你来有什么事？”

“嗯，我……”梅芙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眼神中夹杂着犹豫和歉意。

伊恩轻易地看出她又有事相求。

尽管他过去帮了她很多，但她似乎对提出另一个请求感到非常内疚。

如果我不管她，天都要亮了，伊恩看着她，轻声笑了笑，最后开口说道。

“有话直说。如果你有请求，就说出来。”伊恩说。

梅芙的目光随着伊恩的耸肩而移动。

“最终，由我来决定接受还是拒绝。我会拒绝像照顾遗孤这样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尽管说吧。”伊恩说。

“……好吧。你会的。”梅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谨慎地看了伊恩一眼。

“伊恩，你已经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了吗？”梅芙问。

有几个话题他们故意避免讨论，比如伊恩是如何使用水魔法的。告别也是其中之一。她从未问过伊恩打算何时或去哪里。

也许是因为提起这个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尽管伊恩刚才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他摇了摇头。

“还没有。我还在考虑选项。”伊恩回答。

“那太好了。那样的话……你熟悉圣火神庙吗？”梅芙问。

“北边的那个？”伊恩回答。

“是的。”梅芙说。

“我听说过。那是供奉卢恩特的祭司和一些疯狂铁匠的地方。”伊恩说。

伊恩甚至在游戏中去过那个地方，但他没有提起这件事。梅芙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认真地看向他。

“你能不能……带露西亚去那里？”梅芙问。

“……？”伊恩的眉头微微皱起，露出困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