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困兽之斗
魔气如墨汁倒入清水中般，在玉清观上空翻涌成遮天蔽日的乌云。魔主魁梧的身躯悬浮于阵眼中央，鳞甲间流淌着幽绿流光，竖瞳里跳动着焚尽万物的火焰。他扫过面具人时，每片鳞甲都在震颤，低沉的嘶吼像巨石碾过青铜钟，震得人耳膜生疼：“想活命，就助我杀了这小子！”
面具人指尖攥得发白，青铜面具下的嘴唇紧抿成线。他清楚魔主的凶残——这头自幽冥深渊爬出的魔物从无信义可言，可此刻幽冥殿半数精锐已倒在玉清观门前，剩下的人在魔主威压下瑟瑟发抖，若不妥协，恐怕连灰都剩不下。喉结滚动间，他终是咬牙点头，沙哑的声音混着魔气传来：“谨遵魔主号令。”
话音未落，面具人猛地转身，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大声道：“结幽冥蚀骨阵！”
三十余名幽冥殿护法应声而动，脚尖在青石板上踏出诡异的步伐。他们手中骨幡同时扬起，幡面上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与地面预先刻画的阵纹遥相呼应。刹那间，整座玉清观仿佛沉入冰窖，幽蓝色的法阵从地底挣脱，如同巨蟒的鳞片层层铺展，转眼便覆盖了半座山头。法阵边缘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发出“滋滋”的噬响，无数带着倒刺的玄铁锁链从阵眼迸发，锁链上凝结着墨绿色的毒液，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出淡淡的青烟。
“护住山门！”玉清观掌门玄阳真人须发皆张，手中拂尘化作银丝漫天，与四位灰袍长老并肩而立。五人掌心同时亮起莹白灵光，交汇成半透明的防护罩，将整个玉清观山门笼罩其中。
而魔主早已按捺不住杀意，它张开血盆大口，獠牙间滴落的涎水砸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蚀出深坑。一团人头大小的幽绿火球在它口中凝聚，周遭的魔气疯狂涌入，火球转眼间膨胀到丈许，焰心处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吼——”火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流星般砸向防护罩。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防护罩剧烈震颤，莹白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玄阳真人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他与四位长老同时闷哼，脚下青石板崩裂出蛛网般的纹路。防护罩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看得观内弟子心惊胆战。
“楚墨！速想对策！”玄阳真人嘶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楚墨正被锁链逼得节节后退，闻言猛地抬头。他左臂上的昆仑印发烫，金色光芒顺着经脉游走，在掌心凝聚成三尺长的光刃。“铛！铛！铛！”光刃斩在锁链上，迸发的火星映亮他紧绷的侧脸。可那些锁链仿佛无穷无尽，刚斩断一根，法阵中便立刻钻出三根，玄铁链身摩擦着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楚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青璃的声音穿透战声传来。她刚一剑挑飞幽冥殿的护法，白衣染血却依旧挺拔，长剑在她手中化作银龙，剑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逼近的锁链尽数挡下。她借着剑气腾空，落在楚墨身侧时，鬓角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这法阵以魔气为源，魔主不除，锁链杀不尽！”
楚墨刚要回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闪过。
魔主竟在原地消失了！
“小心头顶！”苏青璃的惊呼声刚起，楚墨已觉一股腥风当头压下。他猛地抬头，只见魔主巨大的身影悬在半空，遮天蔽日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那只覆盖着黑鳞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风声，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拍下。
“不好！”楚墨瞳孔骤缩，全身灵力疯狂向掌心汇聚。可魔主的速度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祭出昆仑印，只能仓促间将灵力凝成半透明的护盾。
“轰——！”
巨爪与护盾碰撞的瞬间，楚墨感觉仿佛被山岳砸中。护盾像纸糊般寸寸碎裂，狂暴的冲击力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阵腥甜翻涌，他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穿过两道回廊，重重撞在观内的盘龙石柱上。
“咔嚓”一声，石柱应声断裂，楚墨顺着石柱滑落在地，咳出的血沫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灵力运转也变得滞涩无比。
“楚墨！”苏青璃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却被两名幽冥殿护法拦住。左边的护法挥舞着骨鞭，右边的护法祭出毒幡，两人配合默契，将她死死困在原地。苏青璃长剑舞得更快，剑光中却已带上了几分慌乱。
面具人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楚墨，青铜面具上的纹路在法阵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诡异。“楚墨啊楚墨，你以为有昆仑印就能逆天改命？”他脚下的锁链自动缠绕上楚墨的脚踝，将他牢牢锁在断柱旁，“交出昆仑印，我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说着，他手中的长鞭如灵蛇出洞，带着破空声缠上楚墨的脖颈。阴冷的鞭身贴在皮肤上，传来刺骨的寒意，随着面具人手腕收紧，楚墨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渐渐浮现出重影。
“咳咳……”楚墨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被围困的苏青璃，看向摇摇欲坠的防护罩，看向那些在魔气中惨叫的同门。不甘、愤怒、无力……种种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却只能化作微弱的喘息。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左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那枚龙形玉佩正剧烈震颤，玉佩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竟在皮肤上游走。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画面中，云雾缭绕的昆仑山顶，一位白衣仙人手持昆仑印，面对下方黑压压的妖魔大军，眼神平静如亘古不变的冰川。他指尖轻扬，昆仑印化作遮天蔽日的金轮，所过之处，妖魔尽数化为飞灰。战至最后，仙人浑身是血，却依旧挺直脊梁，他将昆仑印按在眉心，轻声道：“以吾神魂，封此万魔……”随后，他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玉佩之中。
“啊——！”楚墨猛地发出一声长啸，脑海中仙人的决绝与此刻的绝境重叠，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融合。
与此同时，昆仑印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金色光柱直冲云霄，竟将魔主召来的魔气乌云撕裂出一道缺口。阳光顺着缺口洒落，照在金光之中，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
面具人离得最近，被金光刺得惨叫一声，慌忙捂住眼睛后退。缠绕在楚墨脖颈上的长鞭仿佛被烈火灼烧，“滋啦”一声断裂开来，断口处还冒着青烟。
“什么？！”魔主猛地转头，看向那道金色光柱，竖瞳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盛的贪婪取代，“昆仑印的真正力量！是我的！”
它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如炮弹般射向楚墨，同时对着幽冥殿众人咆哮道：“拦住他！谁也别想抢！”
幽冥殿护法们虽被金光震慑，却不敢违抗魔主命令，纷纷催动幽冥蚀骨阵。更多的锁链从法阵中钻出，有的如毒蛇般缠向楚墨，有的则化作长矛，直刺他的要害。
而楚墨在金光的笼罩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金色的龙影在游动，原本涣散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昆仑印中蕴含的力量正顺着金光流入体内，那股力量浩瀚如星海，温暖而强大，仿佛能轻易碾碎眼前的一切敌人。他甚至能“看到”锁链上的每一道倒刺，能“听到”魔主心脏的跳动，能“感知”到苏瑶剑锋上残留的灵力波动。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他缓缓站起身，断裂的石柱在他脚下化为齑粉。缠绕在脚踝上的锁链，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便被金光熔断。
苏青璃看得目瞪口呆，连手中的长剑都险些滑落：“楚墨……你……”
可就在楚墨准备抬手召回昆仑印时，心中突然警铃大作。那股浩瀚的力量中，竟隐隐传来一丝阴冷的悸动，仿佛蛰伏在深海的巨兽，正随着他的调用缓缓苏醒。他甚至能感觉到，若自己全力催动这股力量，或许真的能击溃魔主和幽冥殿，但代价可能是……彻底失去自我。
魔主的巨爪已近在咫尺，带着毁灭的气息；幽冥殿的锁链如潮水般涌来，封锁了所有退路；身后的防护罩裂痕越来越多，玄阳真人的身影已摇摇欲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