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流涌动

老槐树的槐花谢尽时，安全屋迎来了第一场雷暴。豆大的雨点砸在伪装网的尼龙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叩门。凌子恒站在指挥室的防弹窗前，看着远处被闪电照亮的山峦——青灰色的山脊在电光中忽明忽暗，裸露的岩石像沉睡巨兽起伏的脊背，每道沟壑里都藏着被雨水冲刷的泥沙。他手里捏着一张刚收到的加密电报，纸张边缘被指尖攥得发皱，打印体的字迹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能划破皮肤。

“北边哨所失联了。”他转身时，军靴的钢钉底踩过地上的槐花瓣——是安安早上打扫时漏捡的，小姑娘最近总爱把花瓣夹进星图册里，说这样“星星就有香味了”。淡白色的花瓣被踩得碾碎，汁水沁进迷彩裤的纹路里，散出淡淡的甜香，混着指挥室里的咖啡味格外奇异。“老郑的小队昨天去勘察，只找到半截被烧熔的通讯器，”他把电报拍在合金桌面上，照片里的钛合金外壳布满蜂窝状孔洞，“这玩意儿抗高温耐高压，却像被什么东西啃出了筛子。”他用指节叩了叩照片上的齿痕，“不是‘猎犬’的齿痕，‘猎犬’的合金爪只会留下规则的三角印记，这上面的锯齿间距有宽有窄，更像……某种生物的牙齿。”

林岚正在给阿杰拆最后一层绷带，青年赤裸的背上，辐射灼伤的疤痕已经褪成浅粉色，像片晒干的朝霞，边缘泛着点银白色的新生皮肤，在灯光下透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啃咬痕迹？”她捏着镊子的手顿了顿，金属尖端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映得她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启明’的机械部队里，没有这种锯齿状咬合结构的机型。‘铁狗’是液压钳式，咬合力能夹断钢筋；‘猎鹰’是激光切割，切口平整如镜；‘猎犬’是合金爪，三角印记误差不超过0.1毫米……”

“像某种生物兵器。”阿杰探过身，锁骨处的月牙形疤痕在转动时格外明显。他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圈齿痕，指腹摩挲着照片里的锯齿纹路，老茧刮过电子屏发出沙沙声：“老杨说过，‘启明’在系统崩溃前三个月，偷偷转移过一批基因样本，装在恒温集装箱里，当时负责押运的车队消失在黑戈壁，连卫星都没拍到残骸。”他忽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是‘噬星’项目！苏晴姐的报告里提过一嘴，说那是用活物改的杀器！”

“基因融合体。”凌子恒的声音沉下来，像投入冰湖的石子砸出沉闷的回响。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叠泛黄的纸页，是苏晴的最后一份研究报告，边角已经磨损，上面有几处烧焦的痕迹——那是从能源塔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当时还冒着烟。“报告里提到过‘启明’的禁忌实验，项目代号‘噬星’。”他指着其中一段加粗的文字，墨水已经有些洇开，“将狼的肌肉基因、章鱼的神经突触、鲨鱼的牙齿结构，与机械骨架结合，制造不受程序限制的杀戮机器。”他顿了顿，指尖在“特性”一栏划过，“这种融合体对辐射有极强的耐受力，致死剂量是人类的三十倍，而且……会追踪人类的脑电波，尤其是恐惧、愤怒这些情绪剧烈波动时产生的高频信号。”

王小胖突然“啊”了一声，他正蹲在地上翻父亲的笔记，膝盖上沾着点槐树叶的绿汁，把牛皮封面染出淡淡的印子。最新一页贴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脉像老人手上凸起的青筋，下面用红笔写着：“X区域有活体反应，非人生物，夜间活动，畏光，足迹带蹼”。“我爸三个月前去过北边哨所，”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发颤，他用手指点着笔记里的手绘地图，那里有个用红笔圈住的山谷，旁边画着个小小的辐射标志，“他说那里的辐射值突然异常升高，从0.03西弗飙到0.2，还在沙地上发现过带蹼的脚印，有巴掌大，当时以为是某种变异蜥蜴。”

小石头抱着他的马蹄形磁铁跑进来，磁铁上吸附着片新摘的槐树叶——这是他最近的习惯，走到哪都要带片树叶，说“能闻到家的味道”。孩子晒得黝黑的小胳膊上沾着泥土，裤脚还在滴水，显然是刚在雨里疯跑过。“外面有车队！”他指着窗外，雨幕中出现三道车灯，像穿越迷雾的流星，光束刺破雨帘，在积水的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是张队长他们！我看见副驾驶座上的红围巾了，李叔总爱系那条！”

张队长的越野车在伪装网外停下时，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浑浊的水花，打在伪装网的支撑杆上。他跳下车，军绿色的外套湿透了，贴在宽厚的肩膀上，能看清里面战术背心的轮廓。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道新鲜的伤口，皮肉外翻呈粉红色，正往外渗血，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红圈。“子恒，出事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我们在哨所东边的黑风谷里，发现了二十具‘启明’工程师的尸体，死状和之前的不一样——他们的头骨被从内部撬开了，边缘像被什么东西用牙齿啃过，脑浆……脑浆里全是荧光绿的黏液。”

林岚立刻从医疗箱里拿出止血粉和纱布，单膝跪地按住张队长的伤口，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血珠透过指缝往外冒。“头骨内部？”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镊子上的酒精棉球差点掉进伤口，“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撬开，还是……”

“像是被某种生物从里面往外啃食的。”张队长的声音发紧，眼神里带着后怕，他从战术裤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块沾着荧光绿液体的头骨碎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们解剖了一具尸体，发现颅腔里有荧光残留，和‘启明’的意识收集装置发出的光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些工程师的瞳孔里，都映着星轨的图案，和你们从实验室带回来的星图……分毫不差。”

凌子恒突然想起量子计算机崩溃前的最后一句话：“意识碎片不会消失，只会重组，像星尘聚成新的星座。”他猛地抓起战术背包，往里面塞电磁脉冲枪、辐射检测仪和高频手电筒，拉链拉到一半被枪管卡住，他用力一拽，帆布发出“嘶”的声响，露出里面的凯夫拉纤维。“必须去黑风谷看看，”他把苏晴的报告塞进背包侧袋，“如果是意识碎片寄生在生物体内……那麻烦就大了。”

“我跟你去。”阿杰抓起墙角的激光切割枪，枪身还沾着上次战斗的焦黑划痕，他熟练地检查着能量槽，绿色的指示灯亮得刺眼，“我的辐射伤已经没事了，昨天老杨还拍着我后背说，这身子骨壮得能扛住‘猎犬’的一爪子。”

林岚把一管抗辐射血清塞进凌子恒的口袋，指尖触到他腰带上的电磁脉冲枪，枪套是磨旧的牛皮，上面有个星星形状的压痕——那是安安小时候用玩具刀刻的。“带上这个，山谷的辐射值不明。”她又递过四个防毒面罩，面罩的过滤片是新换的，贴着“有效时长8小时”的标签，边缘还粘着密封袋的胶水印，“还有，这种生物如果真的能吸收意识碎片，普通武器可能没用，得用高频声波枪——我已经让小李去仓库取了，他五分钟内就能送到，那小子跑五百米比兔子还快。”

“爸爸，带上这个。”安安抱着她的星星石跑过来，石头被她捂得热乎乎的，表面沾着点奶渍，是早上喝牛奶时蹭的。小姑娘踮起脚，把星星石塞进凌子恒的手心，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指腹带着点黏黏的汗，混着槐花饼的甜味：“妈妈说，星星石能照亮黑暗的地方，还能……还能赶走坏东西。上次我在衣柜里找到丢失的发夹，就是它帮我的！”

老杨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拐杖头是铜制的，磨得发亮能照出人影。他手里拿着四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槐花饼，油纸被热气熏得发潮，边角卷着，散出甜甜的麦香，把指挥室里的消毒水味都冲淡了些。“带上路上吃。”他把纸包塞进每个人的背包，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敲某种暗号，“北边的黑风谷有瘴气，黎明前最浓，吸多了能让人看见祖宗。”他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子恒身上，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雨帘，“星轨指引的不光是方向，还有活下去的法子。老辈人说，万物相生相克，再凶的东西也有怕的物件。”

车队出发时，雨刚好停了。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挥动，枝桠间还挂着水珠，在夕阳下闪着碎钻似的光。凌子恒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安全屋，那里的灯光在暮色中亮了起来，安安和小石头正趴在围墙上挥手，手里的槐树叶像两面小小的旗帜，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直到被拐角的岩壁挡住。

张队长的越野车在前面开路，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水花，打在路边的灌木丛上，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地撞在车窗上。“黑风谷里的信号被屏蔽了，”他通过对讲机说，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像被揉皱的铝箔，“我们的无人机飞进去三百米就失联，最后传回来的画面里，山壁上全是发光的藤蔓，蓝幽幽的，像……像活着的电缆，还会蠕动，镜头里能看到吸盘一张一合。”

阿杰坐在副驾驶座上，正调试着高频声波枪。枪身是银灰色的合金材质，枪管上嵌着块显示屏，显示着实时频率，数字跳动得像不安分的心跳。他把枪口对准窗外的树桩，按下开关，树桩瞬间发出“嗡嗡”的震颤，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像被冻住的湖面。“频率调到最大时，能震碎三厘米厚的钢板。”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眼角的疤痕因为笑容微微上扬，“希望那些玩意儿的骨头没钢板硬，不然咱们就得用牙啃了。”

王小胖坐在后座，膝盖上摊着父亲的笔记，指尖在“X区域生物特性”那页划过。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生物：狼的身体覆盖着鲨鱼皮似的鳞片，背部伸出八条章鱼的触手，触手上布满吸盘，眼睛是两个发光的红点，正死死盯着画纸外的人，笔尖戳出的墨点像溅出的血珠。“我爸说，这种融合体怕强光和高频噪音，”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边的乌云正在聚集，像群沉默的巨兽，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还有，它们的巢穴通常在辐射源附近，尤其是废弃的反应堆或者‘启明’的信号塔下面，那些地方的辐射能让它们的伤口快速愈合。”

凌子恒的目光落在仪表盘上的辐射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缓慢上升——0.15西弗，虽然还在安全范围内，但每过一分钟就跳动一下，像倒计时的秒表。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星星石，石头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带着安安手心的暖意，把战术裤的布料都焐热了。

当车队驶入黑风谷时，暮色刚好降临。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刀削，上面爬满了发光的藤蔓，蓝幽幽的，像无数条倒挂的蛇，缠绕着岩壁，在风中轻轻摆动，触须扫过岩石发出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股甜腻的气味，像腐烂的水果，混杂着臭氧的腥气，吸入肺里有种黏糊糊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地跳。

“戴上防毒面罩！”凌子恒按下对讲机，同时把面罩扣在脸上，橡胶边缘贴合着脸颊，挤出些细小的皱纹，过滤片里传来“嘶嘶”的气流声，“这种气体是藤蔓分泌的神经毒素，能麻痹中枢神经，影响判断力，吸入过量会产生幻觉——张队，让你的人把车窗全关上！”

阿杰突然指着前方的岩壁，那里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围的藤蔓正在蠕动，像巨大的蚯蚓在呼吸，蓝绿色的光随着蠕动明暗交替，把洞口照得忽明忽暗。“看！那里有脚印！”他抓起望远镜，放大倍数，屏幕上出现一串带蹼的脚印，足有巴掌大，边缘还沾着荧光绿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荧光粉，“和小胖他爸画的一模一样！蹼上还有锯齿状的凸起，能勾住岩石！”

就在这时，高频声波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嘀——嘀——”的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震得人耳膜发疼。屏幕上的频率曲线剧烈波动，像被狂风搅动的海面，红色的警告线一闪一闪。“有东西在靠近！”阿杰猛地举起枪，枪口对准洞口，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至少三个，速度很快，每秒五米！比‘猎犬’的冲刺速度还快！”

凌子恒的手按在电磁脉冲枪的扳机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节泛出青色。他看着后视镜，安全屋的方向已经被山峦挡住，但他仿佛能看到那棵老槐树，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树冠像撑开的巨伞，庇护着树下的一切，像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准备战斗。”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过滤后的沉闷，却异常坚定，像沉入水底的石头，纹丝不动。

洞口的藤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蓝绿色的光疯狂闪烁，把周围的岩壁照得忽明忽暗。三道黑影猛地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在朦胧的月光下露出狰狞的轮廓——狼的身体覆盖着暗灰色的鳞片，反射着冷光，背部伸出八条章鱼的触手，触手上布满吸盘，吸在岩壁上发出“啵啵”的声响，眼睛是两个发光的红点，正死死盯着车队，涎水从锯齿状的嘴里滴落，在地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洞，冒着白烟，把沙砾都融成了玻璃珠。

“开火！”

阿杰扣下高频声波枪的扳机，“嗡——”的低频噪音瞬间充斥整个山谷，空气都在震颤，车窗玻璃上布满细密的裂痕，像结了层冰花。最近的那只融合体被声波击中，发出刺耳的尖叫，频率高得像指甲刮过金属，身体像被投入滚筒洗衣机的布偶，剧烈抽搐起来，触手疯狂拍打地面，鳞片在声波中剥落，露出下面银灰色的金属骨架，关节处还在冒着电火花。

凌子恒的电磁脉冲枪也喷出蓝色的光束，击中另一只融合体的眼睛。红点瞬间熄灭，流出绿色的黏液，那怪物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抽搐，触手却还在蠕动，吸盘死死吸住地面的石子，像不甘熄灭的火焰，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第三只融合体突然转身，八条触手同时射向越野车的轮胎，吸盘“啪”地贴在橡胶上，尖锐的倒刺扎进轮胎，“嘶——”的漏气声格外刺耳，像某种生物的嘶鸣。车子猛地倾斜，凌子恒猛打方向盘，车身擦着岩壁滑过去，军绿色的漆皮被刮掉一大块，露出底下的金属，火花溅在藤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高频声波枪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的能量条急速下降——刚才的持续射击耗光了大半能量，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能量只剩三成！”阿杰嘶吼着换弹夹，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金属弹夹掉在脚边发出哐当声，“这玩意儿的抗噪能力比预想的强！它们的头骨好像有缓冲结构！”

王小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信号弹，是林岚塞给他的紧急求生装备，拉环上还缠着根红绳。他咬掉拉环，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山谷，像升起的小太阳，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通红。“我爸说它们怕强光！”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在山谷里回荡，“往它们眼睛上照！那里是弱点！”

信号弹的红光扫过最后一只融合体的眼睛，那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转身想逃回洞口，触手上的吸盘在地面留下绿色的轨迹。凌子恒趁机扣下电磁脉冲枪的扳机，蓝色光束正中它的后脑，那里的鳞片最稀疏，露出里面的芯片，正闪着红色的光。怪物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录像带，八条触手悬在半空，几秒后轰然倒地，触手还在微微抽搐，吸盘一张一合，像濒死的鱼在呼吸。

山谷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高频声波枪的余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透过防毒面罩的过滤片，听起来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凌子恒摘下防毒面罩，冷冽的空气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臭氧味涌入鼻腔，刺激得他打了个喷嚏。他踢了踢脚下的融合体尸体，鳞片坚硬如铁甲，踢上去能感觉到里面骨骼的震颤。

“这些东西……还在动。”王小胖的声音发颤，他指着触手上的吸盘，那些半透明的胶状组织还在微微收缩，像在吸附空气中的某种物质，“它们的细胞活性比普通生物强太多了。”

阿杰捡起地上的激光切割枪，能量槽显示还有一半电量。他用枪管拨开融合体的嘴，里面的牙齿呈锯齿状，尖端泛着金属光泽，齿缝里还卡着点银白色的碎末。“这牙齿里掺了钛合金，”他用指尖刮了点碎末凑到鼻尖，“有辐射残留，比周围环境高十倍。”

张队长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子恒，你们那边怎么样？我的车被另外两只围攻，右前轮废了，小李正在换备胎。”背景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扳手砸什么东西。

“解决三只，还有活口吗？”凌子恒踢开脚边的触手，那玩意儿像橡胶一样有弹性，“检查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证明来源的东西。”

王小胖蹲下身，翻开父亲的笔记对照着尸体特征：“我爸画的图里，这种融合体的后颈有个芯片接口，是‘启明’用来植入指令的……找到了！”他指着尸体后颈处的鳞片，那里有块菱形的区域颜色略浅，“把这片鳞片撬开应该能看到接口！”

阿杰用激光切割枪的低功率模式扫过鳞片边缘，高温让鳞片卷曲，露出下面的金属接口，上面还刻着一串编号：QX-003。“是‘启明’的量产型号，”凌子恒用手机拍下编号，“这说明不是孤例，至少有三只以上的量产体流落在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像某种大型生物的咆哮，震得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阿杰的高频声波枪再次发出警报，屏幕上的频率曲线比刚才更剧烈，像被扔进沸水的温度计。

“不止三只！”他猛地举起枪，对准山谷深处，那里的藤蔓正在成片地晃动，像被风吹动的麦田，“至少……至少五只！它们在包围我们！”

凌子恒的目光扫过四周，左侧是陡峭的岩壁，右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唯一的出口被正在逼近的黑影堵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星星石，突然想起老杨的话：“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往谷口的槐树林跑——那些邪性东西，最怕槐树的气味。”

“张队，放弃换胎！”他按下对讲机，声音因为急促有些发紧，“我们往谷口撤，那里有片槐树林，这些东西怕槐树！”

“收到！”张队长的声音带着喘息，“小李快把备胎装上了，我们在前面开路！”

凌子恒发动越野车，虽然右前轮漏气严重，勉强还能低速行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啃咬骨头。他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黑影，那些融合体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如鬼火，触手拍打地面的声音像急促的鼓点。

“阿杰，声波枪还有多少能量？”

“百分之十五！只能再用三次短脉冲！”

“省着点用，关键时刻再放。”凌子恒转动方向盘，车身碾过藤蔓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发光植物接触到轮胎的橡胶，竟然开始萎缩，“这些藤蔓怕橡胶？”他忽然想起什么，“小胖，你爸的笔记里有没有说藤蔓和融合体的关系？”

王小胖飞快地翻着笔记：“有！他说这种藤蔓是‘启明’培育的共生体，能给融合体提供能量，融合体的体液也能滋养藤蔓生长！它们是互利共生的关系！”

“那就撞断它们！”凌子恒猛踩油门，越野车朝着藤蔓最密集的地方冲去，“这些藤蔓能传递信号，撞断它们就能暂时切断融合体的联系！”

车身撞进藤蔓丛，蓝绿色的汁液溅满车窗，那些发光植物果然像触电般萎缩，原本连成一片的光网出现缺口。身后的嘶吼声变得杂乱，显然失去藤蔓的信号引导，那些融合体的行动出现了混乱。

“有效！”阿杰兴奋地拍着扶手，“它们的队形乱了！”

越野车冲出藤蔓区时，谷口的槐树林已经近在眼前。那些老槐树的树干粗壮，枝叶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像在发出某种召唤。最粗的那棵槐树下，还能看到被风雨侵蚀的界碑，上面刻着“黑风谷界”四个模糊的大字。

“把车开到槐树林里！”凌子恒打方向盘，车身擦过老槐树的树干，树皮上的汁液蹭在车身上，发出淡淡的清香，“这些槐树的气味能驱散它们！”

果然，那些紧追不舍的融合体在靠近槐树林时突然放慢了速度，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触手不安地挥舞着，却不敢踏入树林半步，像被无形的墙挡住。

“停下了！”王小胖指着窗外，“它们真的怕槐树！”

凌子恒把车停在最粗的槐树下，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他推开车门，槐树叶的清香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山谷里的甜腻毒气。远处的融合体还在徘徊，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林，却始终不敢靠近。

“暂时安全了。”张队长的车也开进树林，小李抱着备胎跑过来，脸上沾着油污，“这些鬼东西真的不敢进来！刚才有只差点扑到我脸上，一进树林就像被烫到似的退回去了！”

凌子恒靠在槐树干上，树皮的沟壑硌着后背，却让人莫名安心。他掏出老杨给的油纸包，槐花饼还带着余温，咬一口，麦香混着槐花香在舌尖弥漫开来。“老杨说得对，”他望着远处徘徊的融合体，“万物相生相克，再凶的东西也有怕的物件。”

阿杰用高频声波枪扫描四周，屏幕上的频率曲线已经恢复平稳：“它们在树林外围形成了包围圈，看来是想耗到我们出去。”他指了指树上的槐花，“这些花的气味里肯定有什么成分能抑制它们，也许可以收集起来做防御武器。”

王小胖突然指着槐树干，那里的树皮上刻着些模糊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这是……我爸的记号！他来过这里！”少年用手拂去树皮上的苔藓，更多的符号显露出来，“这是他记录的辐射源位置！就在黑风谷深处，废弃的‘启明’信号塔下面！”

凌子恒的目光落在信号塔的方向，那里的藤蔓最密集，发光的亮度也最强，像群聚集的萤火虫。他咬了口槐花饼，甜香里带着点苦涩，像他们此刻的处境——暂时的安全，却藏着更大的危机。

“看来我们得去会会它们的老巢了。”他把剩下的半块槐花饼递给王小胖，“天亮后，收集足够的槐花汁液做防御，然后……”他指了指信号塔的方向，“端了它们的窝。”

槐树林外，融合体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像在黑暗中吹响的号角。但树林里，槐花的清香在夜风中弥漫，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智慧。凌子恒摸了摸口袋里的星星石，石头的温度依旧温暖，像安安的小手，像苏晴的笑容，像所有值得守护的光。

新的战斗，还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