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晦暗,雨幕自高耸不可度量的云层里垂下,稍早前尚还明艳多彩的光景,此时已被无尽的朦胧所替代。
德雷纳·坎德曼教授的疲惫再也无法刻意压制了,他卸去方才一直勉力维持着的严肃状态,让后背自由地落到微微向后倾斜的座椅椅背上。他斜侧着头,半睁半闭的双眼目光略显呆滞地凝视着车窗外。
原本可能惹人侧目的诸般景象,此刻完美地躲进了下坠时形如丝线的雨水之中。德雷纳的瞳孔里一片灰白,但他尽力在脑海里想象着车窗外正急速掠过的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从接到邀请函时算起已经过去三天了,眼下的这项工作让他三天都未能安稳入眠。对德雷纳教授而言,难以入睡倒不是因为工作的内容有多么耗费心力,主要是和他一同完成这项工作的那几个“怪人教授”同事——他与他们接触不久就在心中这么称呼他们了。
“嘿!尊敬的德雷纳·坎德曼先生,梅图塞尔·阿萨维很高兴能与您共事!”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手里拄着一根褐色拐杖的男人突然向德雷纳走过来,他一边语气轻快地向后者问好,一边动作麻利地坐到了德雷纳旁边的座位上。他的身体之健硕、步态之厚实让人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一直拄着拐杖行走。
德雷纳本以为自己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应该可以避免与那些人交流,但事实证明,他们像火焰一般炽烈的热情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也很高兴能与您一同完成这项工作,梅图塞尔·阿萨维先生。”德雷纳很勉强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作了回应。此时的他,疲倦到实在不愿意多说哪怕一句话,更何况谈话的对象还是沟通起来令人头疼的“怪人教授”。
即便如此,如果眼前的这位梅图塞尔·阿萨维教授并非他这次工作必须要紧密合作的“搭档”,他大概也不会开口理睬。
“‘特项协同调研邀请函’......哈!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奇怪的工作文件呢!”不知是什么时候,阿萨维拿出了一张做工精美的羊皮纸握在手里,低头盯着羊皮纸上的内容说道。不过在德雷纳看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要么就是在刻意制造聊天的话题。
“如果您指的是文件上‘参与人员名单’那一部分的话,我很赞同您使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德雷纳的语气中已经难以掩饰暗讽的意味,因为在“参与人员名单”里,只罗列了梅图塞尔·阿萨维还有其他几位“怪人教授”的姓名,身份介绍只字未提。这并非德雷纳不知礼节,而是一种单纯的试探。
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怪人教授”的好脾气。
阿萨维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惹得车里其他几位同行的教授侧目而来。就连德雷纳自己一时间也愣了神,毫不理解他的话里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德雷纳先生,您真是太幽默了!”阿萨维笑得几乎要握不住手里那份轻飘飘的文件了。“我们的身份与您和您杰出的同事们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您完全不必浪费宝贵的精力在这个事情上。但我可以向您以及您的同事们保证,以一名忠实的学术研究者的名誉保证,我们绝不会在这次的工作中表现出任何懈怠、失职的行为,并且将为你们尽己所能地提供协助,这将是我们的荣幸!”
德雷纳闻言笑了笑,以一种传统的英国绅士口吻回答道:“请别这么说,阿萨维教授!不论如何,在这次的工作中我们是一支紧密合作的团队,没有任何人和他做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有信心与大家一起顺利完成这次的协同任务。”
德雷纳与阿萨维之间的对话,悄然间也微妙地影响到了车厢里的气氛,几分钟前的鸦雀无声、死气沉沉,现在开始有了闲谈话语的阵阵声响。可容纳一支中型旅行团的车厢里虽然只坐着十二人,但从逐渐轻松起来的谈话声中不难听出,至少有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意大利语这五种语言参与了他们的对话。
虽然并不是语言学教授,也谈不上是精通多语种人士,但经常接触外文文献与国外学者的德雷纳还是多少能够听出一些车厢里的其他人谈论的内容——他们几乎都在讨论着此次协同调研工作的具体内容,而德雷纳最大的疑惑之处就在于此。
昨晚还在伦敦的酒店休息等待时,德雷纳将接收到的羊皮纸写就的“特向协同调研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是他在牛津大学工作三十多年来收到的最怪异的一份工作文件!文件名称闻所未闻、合作机构闻所未闻、合作机构指派的六位“教授”闻所未闻,就连具体工作内容的安排都是闻所未闻......
根据这份怪异文件上写明的情况,德雷纳一行12人的团队需要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巨石阵(太阳神庙)区域执行五项工作:
①准确锁定出现“空白坐标”的位置;
②准确测定预先指定的五块巨石的表层物质构成;
③对巨石阵全区域进行“热成像立体模型”的信息采集;
④确认巨石阵中心区域的磁场分布是否均匀并绘制出大致的磁场分布图;
⑤根据可靠的史料文献完成实地的、区分出物质特征和文化特征两层考察截面的“历史对照分析”。
在德雷纳第一次看到这五项工作的内容时,除了最后一项尚属于他的专业能力范畴,其他几项工作的内容对他而言不说是一无所知但也差不太多。
为了解决看了文件之后产生的极大疑惑,德雷纳特地联系了学校专门处理对外合作研究交流事宜的机构,找了一位与他相熟的老友询问具体情况,这名老友就是专门审核批准各种对外合作研究项目的负责人,诸如合作邀请函之类的文件都必须经过他签字署名之后才能生效。
经过一番询问交流之后,更令人称奇的事出现了,所谓的牛津大学与“文化地理遗址研究所”(ICSG)合作的“特项协同调研邀请函”根本就没有在那名老友的办公桌上出现过,那名老友也语气近乎震惊地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合作项目,也并不了解“文化地理遗址研究所”是哪里的、什么性质的机构。
不过,根据老友的推测,能够解释这种情况出现的合理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此合作项目的保密级别和审批权限已经超越了他的职责范围。换言之,可能是学校高层直接负责了该项目而越过了他,甚至越过了整个“对外合作研究交流中心”......
车厢里又复归了平静,除了德雷纳还在苦苦沉思于脑中胡乱盘旋的各种疑问,其余人已经拿出事先备好的资料先行翻阅了。即使是方才还朗笑阵阵的阿萨维教授,此时也正认真查看着一份有关索尔兹伯里平原太阳神庙的历史文献记录。
德雷纳在周围的一片静默中感觉到了某种紧张与沉重,但他无法确定这种紧张与沉重是由静默的氛围滋生而来,还是单纯的心理暗示。
从伦敦的尤斯顿•希尔顿酒店出发,目的地是位于威尔特郡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太阳神庙(更通俗的名称为“巨石阵”),如果按照一般的自驾行车路线,即沿着M3-A303公路直达,全程大概只有130多公里,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但不止一次自驾去过巨石阵的德雷纳非常确定,他们这次以调研工作为目的的出行,走的路线绝对不是M3-A303公路沿线。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德雷纳沿途没有看到关于温彻斯特和埃姆斯伯里的任何地理标识,甚至连“M3”“A303”的公路提示牌也是一块都没见到。
雨幕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快速消散了,窗外原本一直迷蒙混沌的环境仿佛被人瞬间用力扯碎开来,刹那间从右边窗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景象让德雷纳一直处于模糊状态的头脑几乎立时清醒了起来,像是瘫倒在座椅里的身体顿时坐的笔直,先前感受到的紧张与沉重一扫而空,就连车厢里的静默氛围都被窗外洒进来的灿金色光束注入了阵阵温暖与祥和。
“我们到索尔兹伯里平原了!”身旁的阿萨维合上了手中的一本大部头史学论著,笑着开口说道。
……
大约只过去了十多分钟时间,车窗外远处一片散落着巨大石块的区域逐渐映入了德雷纳的眼帘。毫无疑问,那里应该就是巨石阵所在的区域了。
不过,德雷纳的心中莫名产生一丝隐隐的不安,当他凝神盯着远处那些姿态各异的灰白色石块时,他莫名觉得那片区域与自己这边不在同一方空间里。
“像是海市蜃楼?不对,海市蜃楼本质上只是一种光学现象,它在人的视野中的呈现毫无疑问是虚幻的。”德雷纳暗自揣摩了起来,他想试图解释自己看到的景象与由此产生的感受。“无论怎么看,那个地方都毋庸置疑地真实存在着那些石块,那些石块也的确真实地呈现出那样的姿态。但从这里看去,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半真半假的异样感呢?难道是这附近地带的磁场异常干扰了视觉感受?还是说单纯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从您的表情来看,想必德雷纳教授察觉到了异常,对吧?”阿萨维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硬生生中断了德雷纳的出神状态,把他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德雷纳扭头看了一眼正面带微笑的阿萨维,他心里一直刻意按捺着的疑惑此刻夹杂着些许不快终于释放了出来:“请原谅我的无礼,阿萨维先生。但现在我不得不就一些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向您和您的同事们发问,以获得足以解开我心中疑惑从而不至于影响到后续工作的回答。我相信我将要提出的问题,你们一定知道答案,你们大概从此次项目启动一开始就隐瞒着它们。不过请你们最好不要忘记,虽然这次项目不是由牛津大学主导开展的,我们这几名长期供职于牛津的老家伙也只是来提供协助,但你们如果想要我们发挥出真正有效的作用从而顺利完成此次工作,对一些基本情况的了解毫无疑问是必要的。至于我所说的‘基本情况’指的是什么,我想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空气随着德雷纳口中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而骤然凝固,车厢里的沉默一时间达到了极致,车身下方的发动机轰鸣声、车轮在路面上的高速摩擦声仿佛被扩音器将音量放大了好几倍。
令人感到奇异的是(不那么严格来说的话,用诡异一词来形容也并不算过分),同样是沉默不语,同样身处尴尬的氛围当中,以德雷纳为代表的来自牛津大学的六名教授神情凝重而严肃。但另一边,也就是以阿萨维为代表的另外六名除了姓名和性别之外让人一无所知的教授(德雷纳甚至怀疑过他们是否真有教授的身份),此刻依旧神情轻松而愉悦,似乎无论是之后要进行的工作,还是当下面对直接质问的尴尬处境,都影响不到他们的心态和情绪。
“德雷纳教授,首先请允许我诚挚地向您和您的同事们说一声抱歉!正如您所说的,我们的确在一些事情上对你们并没有开诚公布,我们也非常清楚这些事情都有哪些。必须承认,在您刚才察觉到异常并且向我们发出无论怎么看都相当合理的质问之前,我与我的同事们对那些事情是打算一直保持缄默的,因为一些事实已经证明,那些我们所隐藏不言的事情知晓的人越少,越能避免一些不可预知的祸患甚至是灾难。”
“虽然我不知道这次奇怪的合作项目有什么目的,也无法完全相信你所说的这些话。但是现在,关于你们所隐瞒的东西,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尽管这些猜测的内容大概率远不能覆盖你们隐瞒的内容。”德雷纳语气冷淡地说道。阿萨维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深邃,某种超乎寻常的深邃。
阿萨维没有回应,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并未开口,似乎是默许了德雷纳接下来的陈述。
“第一,关于你们的身份。这一点其实不难推测,从那份调研合作邀请函的参与机构就能看出,你们应该是隶属于所谓的‘文化地理遗址研究所’,至于是否真正具有教授的身份我无法确定。这里恕我直言,以我在牛津大学历史系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在历史学界四十多年的研究经历,我竟从未听说过这家研究所的存在,即使是我与科学研究机构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友古斯塔夫•布雷曼教授,也是这样。不知道究竟是我们孤陋寡闻,还是这家研究所本身就来历不明。”
“第二,关于所谓的‘特项协同调研邀请函’。我必须要说,我曾参与过几十项规模不同、主题不同、参与机构不同的合作项目,没有哪一个的项目文件像这次一样,只有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的内容甚至只占据了羊皮纸的一半版面。虽然明确写着‘牛津大学’和‘文化地理遗址研究所’的参与机构名称,但是既没有双方机构的行政签章,也没有负责人签字,就更不用说项目性质、经费预算、项目目标之类的基本信息了。如果按照一般的合作项目文件拟定标准,这份所谓的特项协同调研邀请函就连草拟的初稿都很难称得上,但就是这么一个仿佛恶搞的合作项目,竟然是我们学校的艾里菲尔德副校长亲自来联系我并给我寄送了那张内容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羊皮纸。直到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能够解释这件事的理由,就是眼下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或者涉及的运作权限超出了我平生之所见。”
“第三,关于此次合作项目的工作内容。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清楚,位于英国威尔特郡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巨石阵,历来是考古学界以及历史文化研究者所关注和研究的一个重要对象,历史上也有不少科学考察队或者学者以团队或个人的形式针对巨石阵展开过研究,也产出了不少卓越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里有历史文化方面的,有地理地质方面的,也有建筑艺术方面的……可以这样说,只要是怀着科学研究的真诚求知态度,无论从什么匪夷所思的角度入手都无可厚非。但这次要做的针对巨石阵的调研工作,其内容安排实在让我感到费解,我虽然远非百科全书式学者,但多少能够看出邀请函上写明的工作安排所涉及的学科。而这些涉及到的学科本身没有什么,只是其工作要求的语言表述带有明显的解决某种疑问的目的倾向,所谓的‘空白坐标’是指什么?为什么要对特定的五块巨石进行物质构成测定?为什么要对巨石阵区域进行热成像立体模型的信息采集?为什么要关注巨石阵区域对磁场分布是否均匀?对巨石阵进行物质特征和文化特征的历史对照分析,其意义和目的是什么?这几个问题的背后似乎暗示着有某种不寻常事件的存在。我的大胆推测是,正是由于这不寻常事件的出现,促成了这个特殊的让人不能不在意的项目。”
德雷纳表达流利地讲了一大段话,这些话直观地反映了在他心里已酝酿成熟的想法。从他调整呼吸和坐姿的动作来看,他的话并没有到此为止。
“最后一点,其实也是在这一路的行程中发现的,就是我们乘车前往巨石阵的这条路线。以我个人的亲身经历来说,我曾四次从伦敦乘车前去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巨石阵,其中有两次跟现在很相似,也是随同科学考察队以调研工作为目的而来。但在这四次行程中,无一例外都遵循的是“M3转道A303”的行车路线,这也是大众最常走、最快捷的去往巨石阵的自驾路线。令我感到疑惑的是,除非遇到不得不停车的紧急情况或者意外事故,正常开车走完这条路线无论怎么样也不会超过三个小时。但今天的这趟旅程,从我在伦敦康登区的希尔顿酒店楼下上车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这个时间甚至足够我自己开车从伦敦来到巨石阵再返回伦敦了。显然,我们这辆车的司机并不是一个偏好低速行驶的人,不难发现,从出了伦敦城区之后,这辆车的车速就没有低于过60码,大约两个小时前还以差不多90码的速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但同样不难发现的是,如果是按照M3-A303这条行车路线,从伦敦到巨石阵最多不过一百三四十公里……所以我敢说,除非是我们的司机在一通到底的公路上迷路打转了,否则我们走的绝对不是平常的行车路线。”
阳光的灿金色只短暂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被黯淡吞没了,苍茫广阔的原野上空开始聚拢起越来越多的云层,路边高低不一的深绿色草坡上,花草摇曳的方向和声音提醒着愈渐加强的北风吹袭而来。
如果此时德雷纳教授再次凝视巨石阵所在的位置,那么他将惊异地发现,茫茫无际的平原上,此刻只有巨石阵那片区域依旧阳光绚烂、平静无风,方才那种空间上的疏离感显然会更加直观。
但眼下“破罐子破摔”的局面明显占据了德雷纳的全部心神,在说完了心中所有的疑问之后,他再次向倾斜的座椅椅背躺去。不过与先前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他在等坐在一旁的阿萨维的回应。
在耐心听完德雷纳的一番推测之后,阿萨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作出任何明确表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但德雷纳发现一直挂在他脸上的温和的微笑已经变浅了许多,表情中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阿萨维从大衣胸前的狭长口袋里取出了一包类似雪茄包装的木盒,从中抽出了一根形似雪茄的柱状物,在没有点燃的情况下直接将其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德雷纳确信那并不是雪茄,无论是纸卷里包裹着的东西,还是散发出的气味,亦或是使用的方法,都不属于雪茄这一品种,他甚至觉得这东西根本不属于烟草类制品。
“请原谅我,德雷纳教授,每次要说到意义重大的事情时,我就必须来一根这个。用一句中国的民间俗语来形容,这算是一种‘酒壮怂人胆’的行为吧。”阿萨维虽然嘴里叼着东西,但说话时的清晰口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我向您以及您的同事们说明这一切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将一封信交给您,您在读完这封信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并接受我接下来要说明的内容。”阿萨维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淡黄色的信封,顺手递给了正侧目观察着他的德雷纳。
德雷纳接过信封后,视线瞬间停在了信封表面的几行意大利斜体写就的英文上。这几行英文,不论是书写的笔迹还是所使用的口吻,都显而易见地出自一位再熟悉不过的人:
“致挚爱老友德雷纳•坎德曼:
不论你是否愿意承认,当你读到这封信后,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当作视而未见,事后将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抛于脑后,去过一如往常的生活;要么与你身边的智者们站在一起,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探索终生、守护终生,而代价也许要燃尽你的余生…
你永远诚挚的
艾里菲尔德•埃尔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