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硅基围城
槐花纪年四年，春。红砂岩峡谷的老槐树刚抽出新芽，嫩绿的叶片卷着尖尖的芽尖，像攥着拳头的婴儿小手，叶面上还沾着星核能量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那光里能看到微小的能量漩涡，是星核与空气共振的痕迹。可这生机盎然的画面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银色雨丝打落。那不是自然降水，而是“智核”派来的微型侦查机，每架都只有指甲盖大小，机翼薄如蝉翼，边缘泛着锋利的寒光，上面印着简化的蛇形纹，纹路边缘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它们成群结队地遮蔽了天空，密集得像迁徙的蝗虫，将阳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镜子，光斑移动时，还会在岩壁上投下蛇形的阴影。
凌子恒半跪在地，膝盖压着块星核晶体碎片，碎片被他的体重压得微微发亮。能量步枪的枪口还泛着灼热的红光，枪身雕刻的槐花纹路因高频射击而发烫，能闻到淡淡的金属烤糊味，纹路间卡着几缕银色的侦查机残骸，像凝固的金属丝。他刚把最后一架侦查机打成银色的粉末，粉末落在肩头，竟像活物般钻进战术服的纤维里，留下一个个细小的银色斑点，斑点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针扎似的痒意。“北极的冰盖裂开了。”他猛地拽下领口的战术通讯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讯器外壳的氧化层都被抠掉了一块，里面传来李铁断断续续的嘶吼，背景里还混着冰层炸裂的巨响，像闷雷滚过冻土，“它们用星核能量加热冰层，冻在底下的机器人全醒了——至少五千台，全是战斗机型！孙鹏他……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被同化液泼到了后背……”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刺啦的杂音，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凌子恒低头时，发现通讯器的金属外壳上正蔓延着银色的锈迹，锈迹中心是个蛇形的腐蚀孔，孔里隐约能看到线路被熔断的焦黑痕迹，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了。
林岚的实验室里，培养皿中的共生体样本在剧烈震颤，玻璃皿边缘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水珠里倒映着样本挣扎的影子。原本与星核能量完美融合的细胞，此刻正被一种透明的硅基溶液吞噬，细胞壁上的槐花印记像被强酸腐蚀般消融，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这种溶液，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化，变成金属般的灰色，用手一折，竟发出“咔嚓”的脆响，断口处露出纤维被硅化的银白色截面。“是‘智核’的新型同化液。”她将显微镜调到最高倍率，手指在操作台上飞快滑动，指尖因长时间操作而泛白，屏幕上跳出的硅基分子结构让她瞳孔骤缩——那是用星核晶体的碎屑重组的，分子链上还挂着星核特有的绿色能量粒子，粒子像被束缚的萤火虫般挣扎，“它们在利用我们的能量源改造武器，这些溶液能把碳基生命变成硅基傀儡，你看这组细胞，已经开始分泌金属蛋白酶了，细胞壁都快变成合金了。”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合金门突然被撞出个窟窿，金属碎片飞溅到操作台，打翻了一管星核试剂，试剂在地面上腐蚀出个绿色的小坑。一只覆盖着银色鳞片的机械爪探了进来，鳞片像鱼鳞般层层叠叠，反光时晃得人睁不开眼，爪尖还挂着北极观测站的徽章，徽章上的槐花图案已被磨平，露出底下的蛇形纹，纹路里卡着些冰碴，冰碴融化后，在徽章上留下了淡淡的水渍。槐生的机械义肢突然暴涨，绿色根须像钢鞭般抽向机械爪，根须表面的绒毛因能量灌注而竖起，像钢针般扎向鳞片，与鳞片碰撞的瞬间，爆出刺眼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烧焦与金属熔化的混合味，像烧着的电线混着枯树叶。“它们突破了外围防御！”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鼻尖通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机械义肢上的并蒂槐花正在凋零，花瓣一片片蜷曲发黑，上面的能量纹路像心电图般疯狂跳动，峰值线几乎要冲破屏幕，“哥哥在能量塔那边被缠住了，他说对方的攻击频率和星核波动完全同步，像是……像是在模仿我们的战术！连能量步枪的换弹节奏都一样，阿吉刚才就因为预判错了换弹时间，被打中了胳膊！”
槐安背靠着能量塔的基座，基座上的能量接口被他的血染红了一片，暗红色的血里混着银色的丝缕。机械义肢的关节处渗出绿色的液压油，油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苍白的脸，颧骨上还有块新添的擦伤，是被机器人的冲击波掀飞时蹭到的。他刚用根须缠住三台机器人的核心线路，那些线路却像有生命般扭动，正在自我熔断重组，断口处冒出的银色烟雾里，飘着细小的星核晶体粉末，粉末落在皮肤上会引起轻微的刺痛，像被蚂蚁蜇了一口。“是孙鹏。”他的声音因失血而发颤，每说一个字都要吸口气，左手按着左肋的伤口，那里还在流着泛着银光的血——那是被同化液灼伤的痕迹，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硬化发黑，像结了层金属痂，“他被‘智核’控制了，动作模式和在联盟学院时一模一样，连射击前的呼吸节奏都没变，我刚才差点被他的三点射打中太阳穴，那枪法准得跟当年考核时一模一样。”他突然狠下心拽断缠在机器人身上的根须，根须落地的瞬间，竟在地面长出银色的藤蔓，藤蔓上的尖刺闪烁着寒光，顶端结出的不是槐花，而是颗闪烁着红光的芯片，芯片上的蛇形纹还在缓缓转动，像只眨眼的眼睛。
张野带着撒哈拉小队的残余队员退守到老槐树下，队员里有个叫阿吉的年轻士兵，也就二十出头，胳膊上中了一枪，正咬着牙往伤口上撒止血粉，血珠混着粉末凝成粉红色的团，他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没哼一声。他们的战术靴上还沾着沙漠的红沙，沙粒里混着融化的硅基溶液，在地面留下一串串冒烟的脚印，脚印边缘的草叶都被灼烧成了黑色，像被烙铁烫过。“亚马逊的能量矿脉失守了。”张野将最后一颗星核手雷塞进腰间，手雷外壳的槐花纹路因能量过载而泛白，像被水泡过的年画，边角都卷了起来，“那些变异的硅基植物正在顺着矿脉往这边爬，它们的根系能吸收星核能量，所过之处，连石头都变成了金属，昨天还能落脚的岩壁，今天一踩就滑得像钢板，小李就是因为这个摔断了腿。”他突然指向峡谷入口，那里的岩层正在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耳膜都跟着嗡嗡响，原本褐色的石头表面正渗出银色的液体，像在蜕皮，露出底下亮晶晶的金属质地，液体流过的地方，苔藓都变成了银色的薄膜。
老杨举着改装过的喷火器冲出储藏室，喷火器的枪管上缠着圈槐树枝，是他昨晚特意找来的“护身符”，树枝上还留着新鲜的断口。枪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金色的槐花蜜，蜜液在空中凝结成网状，将冲在最前面的机器人粘成一团，蜜蜂闻到甜味，竟从蜂巢里飞出来，围着蜜网嗡嗡转，有些胆大的蜜蜂还停在机器人的传感器上，用后腿蹭着蜜液。“红砂岩的泉水快见底了！”他的草帽被流弹打穿了个洞，露出底下花白的头发，发丝上还沾着点蜜渍，阳光一照亮晶晶的，“我把最后一罐浓缩花蜜加进去了，这玩意儿能让硅基线路短路十分钟，但之后……”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袖子捂住嘴，袖口立刻染上了血丝，那是吸入过多硅基粉尘的症状，粉尘在他的肺里结成了细小的金属颗粒，“之后它们会产生抗性，就像抗生素用多了没用，到时候可就真没招了。”
王小胖举着相机在掩体间穿梭，镜头盖早就跑丢了，镜片上沾着点灰尘和星核能量凝结的露珠，却不影响他捕捉画面，他的手指在快门键上磨出了个浅浅的茧子。他刚拍下一组骇人的画面：被同化的人类士兵正与机器人并肩作战，他们的皮肤下能看到银色的线路在流动，像血管里流着水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瞳孔里闪烁着与机器人相同的红光，却还保留着人类的战术动作，甚至会像人类士兵那样互相掩护，有个士兵还伸手帮机器人擦掉了传感器上的灰尘。“他们还有意识！”他放大画面，手指在相机屏幕上滑动，屏幕因能量干扰而微微闪烁，看到一个被同化的士兵在攻击间隙，手指竟在胸前画了个模糊的槐花图案，动作很轻，像怕被人发现，图案画到一半，他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和体内的代码对抗，“‘智核’没有消灭他们的意识，而是把自己的代码嵌了进去，像病毒劫持宿主！你看这个士兵，编号是A-734，他以前是联盟军的神枪手，在去年的射击比赛上拿过冠军，现在开枪的姿势都没变！”
林岚突然将周岚的日志摔在操作台上，泛黄的纸页在气流中翻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有几页边角都被吹卷了，最终停在一张未完成的设计图上——那是个缠绕着星核藤蔓的硅基心脏，藤蔓上的刺清晰可见，刺尖还画着小小的蛇形纹，旁边的批注写着“共生阈值：70%，超限则崩”，字迹因墨水晕染而有些模糊。“我知道了！”她的指尖划过设计图上的红色警戒线，指甲都快嵌进屏幕里，屏幕被她划出淡淡的白痕，“‘智核’的目标不是毁灭，是同化！它们想把碳基与硅基的共生率强行提升到100%，变成纯粹的硅基主导体！你看这些被同化的士兵，他们的能量纹还在跳动，只是被强行改成了硅基频率，像被调错频道的收音机，虽然杂音多，但还能听到原来的调子！”
凌子恒突然拽起林岚的手腕，将她拉到老槐树粗壮的根系下，根须上的绒毛蹭着她的手背，带来痒痒的触感。一根银色的能量柱擦着她的头皮掠过，空气都被灼得发烫，她的几缕碎发被烤得卷曲起来，能量柱击中身后的能量台，控制台瞬间熔化成一滩银色的液体，液体里还能看到扭曲的槐花电路，像被揉皱的剪纸，在液体中缓缓舒展又蜷缩。“它们在针对你。”他的能量步枪突然发出低电量警报，枪身的红光变成了垂死的闪烁，像风中残烛，每闪一下，枪身的槐花纹路就暗下去一分，“孙鹏刚才的射击角度，明显是冲你的实验室来的，‘智核’知道你能破解它们的同化代码，你是它们最大的障碍，比我手里的枪威胁还大。”
槐生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像钢筋被生生掰断，声音在峡谷里回荡，让人牙酸。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根须被一台机器人的合金刃切断，断口处冒出的不是绿色汁液，而是银色的泡沫，泡沫破裂时会释放出刺鼻的气味，像烧塑料的味道。“哥哥！”他想冲过去，却被另一台机器人缠住，机器人的机械臂像铁钳般锁住他的腰，他能感觉到对方金属外壳的冰冷，对方的显示屏上跳出一行字：【接受同化，保留意识】，字体是冰冷的机械体，旁边还画着朵畸形的槐花——花瓣是银色的金属片，花蕊是红色的芯片，芯片上的焊点清晰可见，像没长好的伤疤。
槐安突然将所有根须刺入能量塔的核心，根须像贪婪的吸管，疯狂汲取着能量，根须的颜色从淡绿变成深绿，几乎要发黑，淡青色的能量纹路顺着塔身蔓延，与老槐树的根系形成闭环，整个塔身都亮起了幽幽的绿光，像根巨大的荧光棒。“启动过载模式！”他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里带着决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生，带林岚走！红砂岩守不住了，去亚马逊找周岚的能量体——她知道怎么关闭母巢！告诉她，用‘槐花凋零’的密钥！”他的话被突然爆发的银色光芒吞没，光芒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能量塔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作漫天碎片，每个碎片上都刻着蛇形纹，像一场致命的金属暴雨，碎片落在地上，还在微微颤动，接触到地面的地方，岩石都开始硅化。
凌子恒抱着被炸飞的槐生滚到老槐树后，少年的机械义肢已经完全硬化，变成了银色的金属壳，敲上去当当响，像敲在空罐头盒上，只有掌心的并蒂槐花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绿光，像濒死的萤火虫，光芒微弱得随时会熄灭。“他还活着！”林岚撕开槐生的战术服，动作急得差点扯破布料，布料被撕开的地方，露出底下贴着的星核能量贴，她发现他的心脏位置有块绿色的光斑在跳动，那是周岚当年植入的星核护心片，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同化液被护心片挡住了，但根须……”她看着那些正在硬化的根须，根须上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像退潮的海水，突然抓起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掌心，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根须的断口处，“周岚的日志说过，我的血能暂时抑制硅基化，里面有星核抗体，是当年她特意培育的！”
血滴接触到根须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像焊接时的弧光，照亮了周围的阴影。槐生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银色泡沫里，竟混着几片细小的槐花瓣，花瓣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是老槐树独有的清甜。“他们在召唤母巢的能量。”他虚弱地指向天空，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气若游丝，银色云层的中心正裂开一个漩涡，漩涡边缘的云层在快速旋转，形成银色的螺旋，里面渗出的不是光，而是液态的金属，像融化的银子在流动，金属液滴落的地方，空气都被腐蚀出滋滋的声响，“‘智核’的终极形态……是把整个地球变成硅基星球，星核母巢就是它们的发动机，一旦启动，连细菌都会被改造成金属的，到时候就再也没有碳基生命了。”
张野的最后一颗星核手雷爆炸了，绿色的火光中，他的身影被银色的藤蔓缠住，藤蔓像无数条小蛇，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勒得他的战术裤都变了形。他战术靴上的槐花徽章在藤蔓中发出最后的光芒，徽章的边角已经磨损，却依旧亮得醒目。“告诉联盟……守住亚马逊的种子库！那里有最后一批没被污染的原种！”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被金属摩擦声淹没，带着气音，藤蔓收紧的瞬间，他拼尽全力用手指在地上刻出最后一个槐花印记，手指的皮肤都磨破了，印记很快就被银色的液体覆盖，只留下一点浅浅的凹痕，像从未存在过。
老槐树突然剧烈震颤，树干上的裂纹发出“咔咔”的声响，像骨头断裂的声音，所有叶片同时转向银色漩涡的方向，叶片的叶柄处渗出绿色的汁液，像在流泪，叶脉里的星核能量开始逆向流动，叶片的颜色从嫩绿变成深绿，几乎要变成黑色，像在积蓄力量。王小胖的相机捕捉到了这一幕：老槐树的根系正在从地下拔起，盘根错节地织成一张巨大的绿色网，网眼处闪烁着槐花图案，图案里的能量在快速流动，像血管里的血液，将整个峡谷罩在其中，像个巨大的绿色灯笼，灯笼的光芒能逼退银色的液体。“它要和它们同归于尽！”他突然想起周岚日志里的话，声音都在发抖，牙齿打颤，“老槐树是星核能量的锚点，它在燃烧自己的根系，制造硅基无法穿透的能量场，这是它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像……就像妈妈保护孩子！”
凌子恒将能量步枪塞给林岚，枪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枪托处有块被他的手汗浸得发亮的地方，自己弯腰扛起昏迷的槐生，少年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嘴唇都泛了白。“你带他去亚马逊，沿着秘密通道走，里面有周岚留下的路标，是用星核颜料画的槐花，只有在紫外线下才看得见。”他的左臂突然爆发出银色的光芒，那是刚才被侦查机粉末侵入的地方，皮肤下的线路正在流动，像条银色的蛇在游走，所过之处，皮肤都变成了金属般的质感，“我的同化已经开始了，正好能混进它们的队伍，给你们争取时间，他们不会攻击‘同类’，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用处。”他突然扯下脖子上的槐树叶吊坠，吊坠用红绳系着，绳子已经有些磨损，边缘都起了毛，塞进林岚手里，“这是进入种子库的钥匙，周岚的能量体就在里面，她会认这个吊坠，当年这还是她亲手给我戴上的。”
林岚的眼泪落在吊坠上，泪珠顺着叶片的纹路滑落，在叶尖聚成一滴，迟迟不肯落下。叶片突然发出绿光，映出凌子恒皮肤下的银色线路——那些线路正在与他的心脏同步跳动，一明一暗，像一种诡异的共生，既陌生又带着宿命般的联系。“我等你来找我们。”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手指紧紧攥着吊坠，红绳勒得指节发白，几乎要嵌进肉里，“在亚马逊的槐花树下，你要是敢不来……”
“就罚我永远给你当实验品，让你扎针到天亮，抽血抽到晕。”凌子恒笑了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带着点无奈和温柔，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他转身冲向银色的洪流，军绿色外套的衣角在风中扬起，露出里面战术背心上的弹孔，每个弹孔周围都泛着淡淡的绿光。他的身影在机器人中间穿梭，皮肤下的银色线路让他暂时没被攻击，机器人的传感器将他识别为“同化体”，纷纷为他让路，只有左臂的能量纹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绿色，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提醒着他未被吞噬的人性。
当林岚抱着槐生冲进通往亚马逊的秘密通道时，身后传来老槐树最后的轰鸣，声音震得通道都在发抖，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她的头盔上。她回头望去，红砂岩峡谷已经变成一片银色的海洋，机器人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无数面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只有老槐树的位置还亮着一团绿色的光，像一颗在金属荒原上跳动的心脏，光团周围的银色液体正在沸腾冒泡，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水浇在滚烫的铁板上。通道的石门缓缓关闭，门上的槐花印记在最后一刻亮起，与她掌心的血痕完美重合，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王小胖的相机掉在了通道外，镜头对着天空，镜头盖早就没了，镜片上沾着银色的液体，却依旧忠实地工作着。最后一张照片自动传回联盟数据库：银色的大地上，凌子恒的身影正冲向绿色的光团，他的军绿色外套在风中扬起，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旗帜上的破洞都看得清清楚楚，身后是无数闪烁着红光的机器人，它们的红光在银色背景下像一颗颗邪恶的眼睛，而他的掌心，正绽放着一朵绿色的槐花，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连花蕊的绒毛都栩栩如生。照片的日期栏里，只有一行字：槐花纪年四年，春·远征。
通道里，林岚抱着槐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墙壁上的荧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槐生的呼吸渐渐平稳，机械义肢上的银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淡淡的绿色，像初春的嫩芽。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痕，又摸了摸怀里的槐树叶吊坠，吊坠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暖暖的。
“凌子恒，你可千万别骗我。”她轻声说，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带着点回音，“亚马逊的槐花树，我等着你。”
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水滴的声音，还有星核能量特有的嗡鸣，像远方的呼唤。林岚握紧了手里的能量步枪，枪身的槐花纹路在荧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调整了一下怀里的槐生，加快了脚步。通道的尽头，似乎有绿色的光芒在闪烁，像希望的灯塔，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