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苏晋揣着半块糖糕往醉仙坊走。
柳无咎跟在后头啃包子,突然猛拽他胳膊。
菜筐“哐当”砸地,青蒜苗滚了一地。
持刀的黑衣人从菜摊后窜出,刀刃带风直取苏晋咽喉。
柳无咎的刀鞘横挡,“当”一声火星四溅。
他反手扣住黑衣人手腕,膝盖顶在对方后腰,黑衣人闷哼着栽进青石板缝里。
“谢...谢大人让我来的!”黑衣人嘴角渗血,喉结直颤,“他说杀了苏晋,赏五十两!”
刘守义带着捕快跑过来时,苏晋正蹲在黑衣人跟前。
他用糖糕棍挑起对方右手——虎口有老茧,指节处一道月牙形疤痕,像常年握刀柄磨的。
“封城!全城搜谢党!”刘守义拍刀鞘,络腮胡子抖成刺猬。
苏晋把糖糕棍往地上一戳:“谢文渊在荆州当幕僚,上个月才托人给我送过新茶。”他扯下黑衣人后领,露出后颈淡青色刺青——是只展翅的鹰,“他若真想杀我,会派个连伪装都不会的蠢货?”
黑衣人突然剧烈挣扎,柳无咎压着他肩膀,听见骨头“咔”一声响。
“赵四!”苏晋喊。
赵子昂从围观人群里钻出来,蹲下身扒拉黑衣人眼皮:“左眼下有颗朱砂痣,上个月在城南赌坊见过——王太守旧部,叫马三。”他翻对方鞋底,夹层里掉出半块虎符,“这纹路,和王敦书房那对镇纸一样。”
刘守义的刀“呛啷”出鞘半截:“王敦被停职还不安分?”
苏晋捡起虎符,指甲刮过凸起的纹路:“他要的不是我命。”他抬眼望向南边太守府方向,晨雾里飞檐若隐若现,“是要借谢文渊的名,让我们和荆州翻脸。”
“那你还往外跑?”
阮昭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她攥着半湿的围裙角,眼眶红得像浸了酒的樱桃:“今早酒窖漏了半坛桂花酿,我都没心疼——你要是被砍了,我找谁赔我的醉仙坊?”
苏晋把虎符往她手里一塞,伸手捏她发顶翘起的呆毛:“王敦要的是我慌,我偏要他急。”他扫了眼街角茶楼二楼晃动的竹帘,“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让他们以为我最松快。”
阮昭攥紧虎符,指甲掐进掌心:“你敢出事,我就把你藏在酒窖的二十年陈酿全倒护城河!”
“记着留两坛。”苏晋拍她手背,转身往巷口走,“今晚我要请柳无咎吃卤鹅,你得帮我挑最肥的那只。”
日头爬到中天时,王敦坐在茶楼雅间里。
他望着楼下那抹月白衫子慢悠悠晃过酒旗,指节敲着桌案上的密信——信里写着苏晋今日的行踪,精确到他会在未时三刻经过西市糖画摊。
“大人,要动手吗?”暗卫压低声音。
王敦扯松领口,旧疤在阳光下泛着青白。
他摸出枚铜钱弹向窗外,铜钱“叮”一声砸在苏晋脚边。
苏晋弯腰捡起,抬头冲茶楼方向笑了笑,把铜钱往糖画摊一抛:“要只凤凰,金漆的。”
王敦望着他发顶沾的糖渣,突然笑出了声。
他展开密信,在末尾添了句“月上柳梢头”,封好递给暗卫:“告诉他们,今晚西市酒肆,别让苏先生等久了。”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晋站在西市酒肆门口。
他仰头望着酒旗被风卷起,露出后面“醉仙”二字——那是阮昭今早偷偷让人挂的。
他摸了摸腰间酒壶,壶身还带着阮昭掌心的温度。
转身要进去时,眼角瞥见街角卖糖葫芦的老头,正把最后一串山楂往竹棍上插——红果上的糖壳,亮得像淬过毒的刀刃。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晋站在西市酒肆门口。
他摸了摸腰间酒壶,壶身还带着阮昭掌心的温度。
转身要进去时,街角卖糖葫芦的老头突然弯腰——红果糖壳在暮色里晃了晃,像淬过毒的刀刃。
“柳大哥,林姑娘。”苏晋抬下巴,“今日我偏要这酒喝得痛快。”
柳无咎手按刀柄,闷声应了。
林婉儿垂眸跟在侧后,腰间短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三人刚跨进门槛,头顶瓦片“咔嚓”碎响。
七道黑影如夜枭扑下,刀刃直取苏晋后心。
柳无咎旋身挥刀,刀鞘磕开左边两柄短刃,右掌硬接右边刺客一拳,骨节爆响。
林婉儿却突然旋身,短刀从袖中滑出,寒光掠过右侧刺客手腕。
那刺客吃痛松手,短刀“当啷”坠地——她出刀的角度,像是练过十年死士刀法。
苏晋矮身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反手扣住刺客手腕往怀里一带。
刺客踉跄撞上门框,苏晋肘击其背心,将人按在青石板上,刀尖抵住后颈:“谁派你来的?”
刺客咬着牙不吭声,偏头时余光扫过林婉儿。
他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额角冷汗“啪嗒”砸在地上:“我...我不——”
“赵四!”苏晋喊了一声。
赵子昂从街角茶楼窜出,用麻绳捆了刺客拖走。
林婉儿垂眸收刀,指节捏得发白。
醉仙坊后堂,烛火跳了跳。
苏晋把茶盏往桌上一墩:“你刀太快。”
林婉儿攥着围裙角——那是阮昭硬塞给她的,“我...跟过武师。”
“死士的武师?”苏晋往前倾身,“他刚才看见你,像见了鬼。”
林婉儿沉默。
后巷传来阮昭骂人的声音,说柳无咎把卤鹅骨头啃得太干净。
“我不是敌人。”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酒坛口的封纸,“但我确实...另有任务。”
她从衣襟里摸出块青铜令牌,背面刻着“影卫”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暗黄的光——那是西晋皇室直属密探的标记,苏晋在史书中见过拓本。
苏晋手指蜷了蜷,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令牌上的刻痕,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阮昭的骂街声。
林婉儿把令牌轻轻推过去:“陛下...让我盯着蜀中动静。”
苏晋没接。
他盯着令牌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把令牌攥进袖中。
后巷传来阮昭喊他试新酒的声音,他应了一声,转身时袖中硬物硌着腕骨——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人发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