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父亲的抉择
拐杖敲击石阶的“笃笃”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重锤般敲在艾瑞克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掌心在粗布短褂上蹭了蹭,目光紧紧锁在柴房门口那道逐渐拉长的影子上——父亲奥莱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硬朗,褪色的骑士斗篷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亚麻衬衫,即使右腿微跛,也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气场,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艾瑞克?你在柴房里做什么?”奥莱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刚从田里回来,裤腿沾着湿润的泥土,裤脚还挂着几片嫩绿的三叶草,手里攥着一把刚拔的野蒿,草根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的青草味与泥土的腥气,可就在靠近柴房时,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止血草的苦涩混着某种……阴冷刺骨的能量味道,像极了当年在南部边境闻到过的黑暗魔法残留,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艾瑞克的手心沁出冷汗,指腹在木剑的剑柄上反复摩挲,那道被磨得光滑的纹路此刻却硌得他指尖发疼。正要开口解释,柴房的木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转动时发出的铁锈摩擦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奥莱拄着橡木拐杖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却也让他的影子将艾瑞克完全笼罩。当他的目光扫过草堆上昏迷的卡尔时,原本平和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拐杖的橡木柄都被捏出了几道浅痕。
“这是谁?”奥莱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一眼就认出了卡尔胸前的六芒星徽章——那是光明堡魔法师的标志,银质的徽章边缘还刻着细小的圣光符文。可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道暗紫色的印记,像一条扭曲的蛇盘踞在卡尔胸口,边缘泛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十年前在南部边境,他亲眼见过被黑暗魔法侵蚀的士兵,就是这样的印记,起初只是淡淡的紫纹,后来却像藤蔓般蔓延全身,最后那些人都变成了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连圣光都无法净化。
“父亲,他叫卡尔,是光明堡的魔法师,被黑袍人追杀,受了重伤。”艾瑞克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卡尔身前,像一只护崽的小兽,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坚定,“我在松林边发现他的,他当时躺在蕨类植物里,快断气了……您教过我,埃拉西亚人不能见死不救,这是骑士的本分。”
“糊涂!”奥莱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柴房的木梁落下几片灰尘,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你知道黑暗侵蚀意味着什么吗?这东西会传染,会像毒藤一样缠上接触它的人,顺着血脉往骨头缝里钻,把人拖进无底的深渊!”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不是气儿子救人,而是气这背后潜藏的致命危险——当年他所在的小队,就是因为心软救了一个被黑暗能量侵蚀的村民,最后除了他靠着牧师留下的圣光勉强活命,其他人全成了黑暗的傀儡,连亲弟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莉娜刚好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刚换的盐巴和几块硬麦饼,麦饼的焦香从袋口溢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她连忙放下口袋快步走过来,围裙上沾着的草药碎屑簌簌落在地上。她走到奥莱身边,轻轻握住丈夫紧绷的胳膊,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肘部的旧伤疤痕,柔声说:“奥莱,孩子也是好心。你看,卡尔先生胸前有光明徽章,中央的晶石还亮着微弱的白光,说明他的意志还在抵抗黑暗,还没被吞噬,还有救的。”她的声音像春日的溪水,总能抚平奥莱心头的波澜。
奥莱的目光落在卡尔胸前的银徽章上,徽章中央的透明晶石虽然黯淡,却仍有一丝微弱的白光在缓缓流转,像风中残烛却始终未灭。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了片刻,跛着脚一步步走到卡尔身边,每一步都让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弯腰仔细查看那道暗紫色印记时,他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印记边缘的黑气在阳光下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般试图扩散,可在靠近奥莱右腿时,却诡异地退缩了几分——他的旧伤处,常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圣光残留,那是当年银月骑士团的首席牧师为他疗伤时,特意用圣辉长剑在骨头上刻下的净化符文。
“是黑火术造成的侵蚀。”奥莱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凝重如铁,“黑袍人里的高阶巫师才会这招,能让黑暗能量直接钻进皮肉,顺着血脉往心脏爬。看来尼贡那边真的出事了,不然不会惊动这种级别的巫师。”他直起身,目光转向艾瑞克,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母亲已经把羊皮纸交给鲍里斯了?”
艾瑞克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已经知道了羊皮纸的事,连忙点头:“嗯,母亲说鲍里斯治安官是您在银月骑士团时的老战友,当年一起守过冰封山脉的要塞,靠得住。”
奥莱拄着拐杖在柴房里踱了两步,脚步声因跛脚而显得有些蹒跚,木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他看着昏迷中仍紧蹙眉头的卡尔,又看了看儿子紧张却异常坚定的脸——那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固执却纯粹。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老队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勇气是好东西,但要用对地方,否则就是鲁莽,会害死自己,也害死身边的人。”
“去把后院的石屋收拾出来。”奥莱突然开口,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里有地窖,墙壁是青石砌的,厚得能挡弓箭,通风好,也隐蔽,不易被人发现。”他转向莉娜,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平日里坚毅的目光此刻柔和了许多,“把汉森老药师请来,就说……家里有急病号,咳嗽得厉害,得用他的秘制药膏,让他千万别声张,从后门进来,顺便把他的银药杵带来。”
莉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像绽开的花朵:“我这就去。”她太了解丈夫的脾气了,看似强硬如铁,心里却比谁都柔软,尤其是在“守护”这件事上,他从来没含糊过——当年在边境,就是他冒着被军法处置的风险,把一个失去父母的兽人孤儿偷偷送进了修道院。
艾瑞克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垂下,后背的汗湿短褂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按住了肩膀。奥莱的掌心带着老茧的粗糙,力道却很稳,像一座可靠的山,让他莫名地安心。“你做得对,孩子。”奥莱的声音低沉却温和,像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埃拉西亚人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分。但记住,善良要有锋芒,得懂得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他指了指卡尔胸前的印记,指甲因常年劳作而有些开裂,“光明法师被黑暗侵蚀成这样,说明追杀他的黑袍人绝不是等闲之辈,我们得步步小心,不能让镇上的人跟着担风险。”
艾瑞克用力点头,刚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看着父亲转身去检查柴房的门窗,跛着的右腿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那道不算高大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在他眼里比任何华丽的铠甲都要可靠。
收拾石屋时,艾瑞克才发现父亲早就把这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石屋是用本地的青石砌成的,墙壁厚实得能挡住冬日的寒风,每一块石头都被打磨得严丝合缝。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用细麻绳捆得整整齐齐,墙角堆着码得像城墙般的柴火,每一根都劈得大小均匀,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地窖的入口藏在一个破旧的木柜后面,柜门上还贴着去年的丰收符咒。拉开柜门,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上铺着防滑的麻布,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是经常有人走动。
“当年打兽人时,村里的老弱妇孺就躲在这里。”奥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一盏黄铜油灯,灯芯跳动着昏黄的光,照亮了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的风霜,“地窖里有通风口,通到松林深处的巨石后面,就算被围困也能呼吸。还有一口存水井,是你祖父年轻时挖的,井水甜着呢,住上十天半月没问题。”
艾瑞克扶着卡尔往地窖走时,卡尔忽然“哼”了一声,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像蒙着一层水雾,看到奥莱时,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是……奥莱骑士?我在光明堡的卷宗里见过你的名字和画像,红石隘口之战,你单枪匹马劈开兽人阵,救了三位被困的银月骑士,那可是被写进《埃拉西亚英雄传》的战役,插画里你的战斧还在滴血呢。”
奥莱的脚步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苍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耳根微微发红。他看着卡尔苍白如纸的脸,语气缓和了些:“你怎么会被黑袍人追杀?尼贡地牢的封印到底出了什么事?那里的魔法屏障,据说是当年国王亚瑟亲自主持布下的,用了三颗圣光晶石当阵眼,坚不可摧。”
卡尔咳嗽了两声,胸口的暗紫色印记突然亮了亮,像烧红的烙铁般烫人,让他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沿着鬓角滑进衣领。他咬着牙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和两位学徒……艾琳娜和托姆,奉命去探查封印的能量波动。三天前,地牢深处的黑暗能量突然爆发,像涨潮的海水般涌出来,封印裂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跑出来不少哥布林和地精……更可怕的是,裂缝后面有黑袍人在活动,他们穿着绣着骷髅符文的斗篷,在往裂缝里灌注黑暗能量,像是在加固裂缝,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悲伤,喉结哽咽着,“我们被发现了,学徒们为了掩护我突围,用身体挡住了黑袍人的黑火术……托姆的法杖爆发出最后一道圣光时,我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奥莱的脸色变得凝重如铁,他知道哥布林和地精只是些打家劫舍的小麻烦,他们怕阳光、怕铁器,只要组织村民反抗就能对付。真正危险的是黑袍人——他们敢在尼贡地牢附近明目张胆地活动,绝不是为了几只绿皮怪物,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或许与传说中被封印在地底的黑暗 artifact(神器)有关。
把卡尔安置在地窖的干草堆上,奥莱让艾瑞克守在门口,自己则揣着一把短刀去了镇上。那把刀是他退役时带走的,刀柄缠着防滑的皮绳,刀鞘上刻着银月骑士团的徽章,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艾瑞克坐在石阶上,手里握着那把磨得光滑的木剑,指尖摩挲着剑柄上被岁月磨出的凹槽,那里藏着他无数个日夜的汗水。地窖里传来卡尔低低的咳嗽声,还有莉娜和汉森老药师的交谈声。老药师汉森是个矮胖的老头,留着乱糟糟的白胡子,像一蓬沾了雪的蒲公英,此刻正用他那带着浓重北部口音的嗓门说着什么,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咒骂黑袍人的话,中气十足,倒让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
“艾瑞克,进来帮个忙。”莉娜的声音从地窖里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艾瑞克应声走下去,地窖里点着两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汉森正拿着一个银制的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将一种墨绿色的药膏涂在卡尔的伤口上。药膏是用黑松林深处的净灵草、月光花根和银叶草熬成的,散发着刺鼻的药味,接触到暗紫色印记时,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淡蓝色的烟雾,像水浇在火炭上。卡尔疼得浑身紧绷,指节死死攥着身下的干草,草茎被捏得粉碎,却咬着牙没吭一声,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净灵草药膏是老身的压箱底宝贝,当年修道院的老院长手把手教我熬的,得用月光下采集的银叶草才有效。”汉森咂着嘴说,他的圆框眼镜滑到了鼻尖上,露出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镜片上沾着药膏的绿色痕迹,“能暂时压制黑暗能量,让它别往心脏爬。但要根除这黑火术的侵蚀,得用光明堡的净化圣水,那玩意儿掺了圣光晶石的粉末,才能连根拔起,把黑暗能量烧成灰烬。”他顿了顿,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力道不轻,“不过这法师骨头硬,意志力够强,换了别人,被这黑火术缠上,早就哭喊着求死了,哪能撑到现在。”
莉娜正在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擦卡尔额头的冷汗,麻布上绣着的勿忘我图案被汗水浸得发暗。听到这话,她欣慰地看了艾瑞克一眼,眼里的光芒像点亮的油灯——若不是儿子当机立断把人救回来,恐怕卡尔真的撑不到现在。
艾瑞克看着卡尔胸前的印记在药膏的作用下渐渐变淡,像退潮的海水般缩回中心,边缘的黑气也消散了些。忽然想起卡尔说的光明魔法,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直跳。他蹲下身,轻声问:“卡尔先生,您刚才教我的光明之火,还能再教我一次吗?我觉得……好像能感觉到那股能量,像揣在怀里的暖石。”
卡尔虚弱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牵动了脸颊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气。抬手示意艾瑞克伸出手,当两人的指尖相触时,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手臂流过来,比刚才在柴房时清晰得多,像春日的溪流淌过冰封的土地,所过之处一片暖意。卡尔的掌心重新泛起柔和的白光,这次的光芒更稳定,像一层薄纱般笼罩着艾瑞克的手,连地窖里潮湿的霉味都被驱散了些。
“集中精神,感受这股能量,想象它在你指尖扎根、发芽,像向日葵一样朝着阳光生长,汲取光明的力量。”卡尔的声音带着引导的力量,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艾瑞克的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艾瑞克闭上眼睛,按照卡尔的指引,努力摒除杂念,耳边父亲的教导、母亲的叮嘱、黑袍人的威胁都渐渐远去。起初只有微弱的暖意,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可随着他渐渐静下心来,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灼热,像是有一颗小小的火种在燃烧,越烧越旺。他惊喜地睁开眼睛,只见指尖真的泛起了一点白光,虽然只有黄豆大小,却稳定而明亮,比刚才在柴房时强了不少,连地窖里的阴冷气息都被驱散了几分,照亮了他眼底闪烁的光芒。
“好小子,是块好料!”汉森看得眼睛都直了,捋着乱糟糟的白胡子啧啧称奇,唾沫星子溅在他的圆框眼镜上,“老身十年前在光明堡见过学徒们练魔法,多少人练了三个月,指尖也就冒点火星子,还没等稳住就灭了。你这才学第二次就这么稳,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莉娜,你家小子是块璞玉啊!”
莉娜也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发顶,眼里满是骄傲与欣慰——她的儿子,不仅继承了丈夫的勇敢,还藏着这样的天赋,或许真能像他梦想的那样,成为一名了不起的银月骑士,甚至是更稀有的魔法骑士。
就在这时,地窖的入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麻布摩擦石阶的声音。奥莱的身影出现在石阶顶端,油灯的光映着他凝重的脸,额头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鲍里斯已经派快马把消息送到银月骑士团的驻地了,团长雷蒙德亲率的‘圣光小队’估计三天后能到,他们带着净化圣水瓶和圣光卷轴。但他说,镇上已经发现了哥布林的踪迹,就在东边的麦田里,偷了农夫格雷的两袋土豆,还咬断了他家猎犬‘狼牙’的后腿,那狗现在还趴在地上哼哼呢。”
哥布林敢明目张胆地跑到镇上偷东西,还伤了人,这意味着尼贡地牢的裂缝可能比想象中更大,已经有不少怪物跑了出来,而且胆子越来越大。艾瑞克握紧了指尖的光明之火,白光在他掌心跳动,映着他坚定的眼神。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真的要结束了,但他不再害怕——父亲教会了他用剑守护,卡尔让他看到了魔法的力量,而他自己,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奥莱顺着石阶走下地窖,油灯的光晕在他脚边晃动,照亮了他靴底沾着的泥土。他走到艾瑞克身边,看着儿子指尖跳动的白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思索。“这就是光明魔法?”他伸手想触碰那团光,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拍了拍艾瑞克的后背,“看来你不止继承了我的剑术天赋。”
“奥莱骑士不必惊讶。”卡尔喘了口气,声音稍显有力,“艾瑞克的精神力异常纯净,对光明能量的亲和力远超常人,这是天生的魔法师资质。在光明堡,这样的孩子会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奥莱眉头微挑,显然没料到儿子还有这样的潜能。他沉默片刻,转头对汉森说:“老伙计,今晚得麻烦你守在这里,我和莉娜回屋准备些干粮和水,顺便加固门窗。”汉森是他退伍后认识的老友,当年在战场上受过伤,被修道院的老院长救下后学了医术,为人可靠,嘴巴也严实。
“放心去吧,有我在,保证这法师掉不了一根头发。”汉森拍着胸脯保证,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黑色的药膏,“我这还有点安神的草药膏,给他抹点太阳穴,能睡个安稳觉。”
回到屋里,莉娜正在厨房忙碌,陶锅里煮着的麦粥咕嘟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把刚烤好的麦饼切成小块,用麻布包好,又往水壶里灌满井水,动作麻利而有条不紊。“我把家里的铁铲和斧头都找出来了,放在门后,万一有哥布林闯进来,也能应付一下。”她抬头看向奥莱,眼里带着担忧,“你说……那些黑袍人会不会找到这里?”
奥莱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从底下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保养得很好的皮甲和一把短剑,剑鞘上刻着银月骑士团的徽章。“这是我当年的备用装备,皮甲能挡挡哥布林的箭,短剑的剑尖淬过银,对付黑暗生物有点用。”他把皮甲递给艾瑞克,“穿上试试,不合身的地方让你母亲改改。”
艾瑞克接过皮甲,入手沉甸甸的,皮革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机油味。他笨拙地往身上套,莉娜连忙走过来帮忙,手指灵巧地系好皮甲的腰带,又把过长的肩带缝了几针。“正好合身。”她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儿子,眼里闪着泪光,“像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奥莱看着穿起皮甲的儿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他拿起短剑,拔出剑鞘,剑身在油灯下闪着寒光。“这把剑叫‘守誓’,当年我就是用它在骑士誓词上划了血印。”他把剑柄递给艾瑞克,“记住,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杀戮的。”
艾瑞克握紧剑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跳加速,却也让他更加坚定。“我记住了,父亲。”
夜深了,小镇沉浸在寂静中,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狗吠。艾瑞克守在地窖门口,皮甲穿在身上有些闷热,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又带着几分尖利的人声。艾瑞克立刻握紧短剑,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东边的麦田,正是哥布林出没的地方。
“怎么了?”地窖里传来卡尔的声音。
“好像有动静,在东边麦田的方向。”艾瑞克压低声音说。
奥莱和汉森也闻声走了出来,奥莱拄着拐杖,眼神锐利如鹰。“我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别出来。”他刚要迈步,却被艾瑞克拉住。
“父亲,我跟你一起去。”艾瑞克的声音坚定,“我现在能使用光明之火,说不定能帮上忙。”
奥莱看着儿子眼里的决心,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他点了点头:“也好,但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
父子俩借着月光,悄悄向东边的麦田走去。麦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只剩下光秃秃的麦茬,踩在脚下发出咔嚓的声响。远远地,他们看到几个矮小的绿色身影在麦田里窜动,手里拿着生锈的匕首和木棍,正是哥布林。
“一共五个,在偷格雷家的麦种。”奥莱低声说,“你从左边绕过去,用光明之火晃他们的眼睛,我从右边包抄。”
艾瑞克点点头,猫着腰钻进麦田,按照父亲的指示绕到哥布林的左侧。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指尖的光明之火瞬间变得明亮,像一盏小小的灯笼。哥布林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来,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就在这时,奥莱从右侧冲了出来,拐杖横扫,将一个哥布林打翻在地。他动作虽慢,却精准狠辣,短剑出鞘,寒光一闪,刺穿了另一个哥布林的喉咙。剩下的三个哥布林见状,吓得转身就跑,却被艾瑞克拦住去路。
艾瑞克举起指尖的光明之火,大喝一声,火光在夜色中格外耀眼。哥布林最怕光明能量,被吓得晕头转向,艾瑞克趁机挥剑,虽然剑法还很生疏,却也砍中了一个哥布林的腿。那哥布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剩下的两个哥布林见状,不敢恋战,狼狈地逃走了。奥莱走到艾瑞克身边,看着地上的哥布林尸体,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懂得配合了。”
艾瑞克喘着气,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怪物,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感受到了守护的力量。“我们回去吧,母亲和卡尔先生还在等着。”
父子俩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艾瑞克看着父亲跛着的右腿,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骑士——不是多么英勇的战绩,而是无论何时都守护家园的决心。
回到家,莉娜和汉森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平安回来,莉娜松了口气,连忙递上水囊。卡尔看着艾瑞克身上的血迹,知道他经历了战斗,欣慰地说:“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艾瑞克。”
艾瑞克坐在地窖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他,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家人的支持,有父亲的教导,有卡尔的指引,还有心中的光明之火。
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埃拉西亚的土地上,将因为这个少年的成长,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