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词,只得赌咒发誓:
“大王此乃极盛之象!绝无半分亏虚之态!”
另一位太医也赶紧补充:“是极是极!大王身负天命,气血如龙!夫人等亦康健…子嗣之事,贵乎天和…或许…或许只待一个契机…”
李存勖死死盯着两个伏地颤抖的老太医,又想起三位夫人诊脉后那羞红却隐含委屈的眼神,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精力旺盛,身体无碍。
那为何…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倒不是李存勖怀疑自己的能力,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这几个月,虽然坚持对三位美人雨露均沾,但李存勖感觉,主谓宾反复颠倒排序,可谓宾主尽欢。
他好,她也好。
身体比吃了什么宝,还要好。
在不同的美人身上,也实践了不同的知识(姿势),相互配合也很好,同频共振。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过程,就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呢?
难道真是这具融合了两个灵魂的身体,在繁衍后代上出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岔子?
还是…这乱世枭雄的宿命,注定要在子嗣上多磨?
他烦躁地挥挥手:“罢了!下去吧!”
看着太医如蒙大赦般退下,李存勖颓然坐回椅中,疲惫地揉着眉心。
子嗣之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子嗣的烦恼暂时无解,另一重压力却随着新政的深入推行而日益凸显。
书房内,烛火摇曳。
张承业将一摞厚厚的度支报表,按照新格式整理好,放在李存勖案头。
“大王,这是本月度支总览。开源节流之策,初见成效,然…杯水车薪。”
“战事将启,所需粮秣、军械、民夫,皆是海量!仅靠河东、昭义两镇之力,已近枯竭。”
“任圜、张宪等人,虽竭尽全力,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紧要者,新政推行,处处需得力干吏。老臣…分身乏术,任圜等人亦已不堪重负。”
“地方郡县,能真正领会大王新政精神、不畏权贵、勇于任事者…寥寥无几!”
李存勖翻看着报表,上面清晰列出的庞大缺口,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再听张承业之言,更是眉头紧锁。
他抬眼看向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监军,几个月来,张承业似乎又苍老了几分,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佝偻了。
偌大的晋国,千头万绪的内政革新,竟几乎全压在这一个老人和少数几个新锐身上。
这如何能持久?如何能支撑起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
“监军…辛苦你了。是孤…思虑不周。只想着变革之法,却忘了…变革之基,在于人才!无人可用,纵有良策,亦是空谈!”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脑海中属于现代李亚子的思维,再次活跃起来。
人才…人才从何而来?
科举?
五代乱世,科举早已名存实亡,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沙陀勋贵子弟?
大多骄奢纨绔,不堪大用。
寒门之中虽有任圜、张宪这样的璞玉,但数量太少,成长需要时间。
一个大带着乱世枭雄特有掠夺性的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抢!
他猛地停下脚步:“承业!孤欲行三策!”
“其一,向天下发布‘求贤令’!不论文武,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凡有治国安邦之策、强军富民之能者,无论身处何地,皆可前来晋阳!”
“孤必扫榻相迎,委以重任!令文需写得恳切,言明孤求贤若渴、励精图治之心!”
“其二,着令任圜、张宪等,在河东、昭义境内,广设‘招贤馆’!派精明吏员,深入乡野、市井,乃至寺庙道观,明察暗访!”
“凡有才名、有实绩之隐士、能吏,不拘一格,征辟入朝!”
“其三,命进奏院详查梁、岐、蜀、吴越、乃至契丹境内!凡有才干而不得志者,凡受排挤打压者,凡心怀怨望者…列出名册!”
“或重金收买,或设计诱拐,或…待我大军兵临城下时,强行‘请’来!此等人才,与其明珠暗投,为敌所用,不如入我彀中!”
张承业听着这既怀柔又霸道、充满乱世特色的“三策”,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尤其是那第三条,简直是将枭雄的实用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大王…此策…此策甚妙!不拘一格,唯才是用!怀柔以揽天下士心,霸道以夺敌国菁华!”
“老奴…这就去办!必使大王求贤之名,传遍天下!”
”张承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很快,一道以晋王李存勖名义发布的《求贤令》,言辞恳切又充满雄心,从晋阳宫发出,迅速传向四面八方:
“盖闻治国之道,首在得人…
今孤承先王之烈,荷河东之重,志在扫平僭逆,澄清寰宇…然念智有所短,力有不逮…特颁此令,昭告天下:
凡怀瑾握瑜之士,负经纬之才者,无论幽谷布衣,抑或他邦羁旅,勿以门第为限,勿以远迩为辞…
或通晓钱谷,善理繁剧;或明于刑律,刚正不阿;或深谙韬略,可任干城;或洞悉民瘼,能安闾阎…
但有寸长,孤必虚席以待,委以心膂!功成之日,裂土封侯,必不食言!…孤,李存勖,翘首以待贤才,共襄盛举!”
与此同时,晋国进奏院的密探们,也蛛网一般,悄然撒向邻国。
一份份标注着“才堪大用”、“可用”、“必得”等字样的秘密名单,开始在李存勖的案头堆积。
李存勖站在宫城高处,望着晋阳城外通往四方的驿道。
求贤若渴的种子已然播下。他期待着贤才如云般汇聚,期待着自己血脉的延续。
然而,无论是韩氏、伊氏、侯氏的寝宫,还是那些通往各地的驿道,此刻都寂静无声。子嗣的缘份未至,贤才的身影亦未现。
“双种皆未收…”李存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坚毅的弧度。
他转身,大步走向军机堂。
既然播种需要等待,那么,就用血与火去开垦更肥沃的土地。
他相信,当胜利的旗帜插上别人的城头时,无论是血脉的延续,还是人才的归附,都将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