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援军将至
铁砧隘口的黎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块被血汁浸透的粗麻布，沉甸甸地压在落星山脉的褶皱里。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被黑水河蒸腾的水汽染成淡粉色，却驱不散战场上空盘旋的死亡气息——东段城墙的缺口处，黑铁色的城砖像被巨人掰碎的饼干般散落一地，露出后面厮杀成一团的人影。骷髅战士挥舞着锈迹斑斑的长剑，骨刃与银月骑士团的铁甲碰撞，发出此起彼伏的脆响，像是无数根骨头在同时断裂；浮肿的僵尸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腐烂的手臂在空中乱抓，抓到骑士的铠甲便死死抱住，任凭刀剑劈砍也不松手，墨绿色的脓水顺着甲缝往里渗，在银甲上蚀出点点黑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最棘手的是那些半透明的幽灵，它们无视物理攻击，像冰冷的雾气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捂着头倒地抽搐，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让最勇猛的骑士都发出凄厉的哀嚎，嘴角溢出的白沫里混着暗红的血丝。
艾瑞克的光剑已经染成了墨绿色，剑刃上的神圣火焰比昨夜暗淡了许多，像风中摇曳的烛芯，随时可能熄灭。他刚刚从三名骷髅骑士的围攻中脱身，左臂被骨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莉娜的治愈术只能暂时止住流血，黑色的尸毒已经顺着血管蔓延到肘部，像一群爬满手臂的毒蛇，带来阵阵刺痛。他喘着粗气靠在城垛上，汗水混着血污从下颌滴落，砸在布满裂纹的城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时，突然看到骑士哈维被两只僵尸抱住了小腿——这位有着络腮胡的壮汉是银月骑士团的老兵，此刻高大的身躯在原地踉跄，后腰立刻被一名手持锯齿剑的骷髅战士抓住机会，锈迹斑斑的武器顺势刺穿，银甲上喷出的血花溅在艾瑞克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温热而粘稠。
"哈维！"艾瑞克嘶吼着冲过去，光剑在身前划出金色的弧线，精准地将左侧僵尸的头颅劈成两半。墨绿色的脓水溅在他的亚麻衬衫上，立刻腐蚀出两个黑洞，露出底下被灼红的皮肤。他伸手去拉哈维，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铁甲——骑士的眼睛已经失去神采，瞳孔涣散成灰蒙蒙的一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胸口的家族纹章（一只衔着利剑的苍鹰）被喷涌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花。
"大家稳住，不要慌乱！"艾瑞克将哈维的尸体轻轻放在城墙内侧，用对方的盾牌盖住他圆睁的眼睛，转身面对涌来的亡灵潮，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的光明之火突然暴涨，像被浇了油的火堆，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他沾满血污的脸，"魔法师们，集中力量修复光明守护阵！优先堵住东段缺口！"随着吼声，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凝聚成拳头大小的光球，猛地砸向密集的骷髅群，光球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清空了一小片区域，骨片与头盔碎片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恐怖的冰雹。
"骑士们，组成防御阵型！"杰克的吼声从吊桥方向传来，这位红发骑士的玄铁剑已经卷了刃，像片被揉皱的树叶，右腿的铠甲彻底碎裂，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深可见骨的抓痕，伤口渗出的血液在小腿上结成暗红的血痂。但他依旧站在最前排，用一面边缘崩裂的断盾支撑着身体，指挥残余的骑士们组成楔形阵，"盾朝外，矛指前！把它们推回去！"银甲组成的金属墙缓缓移动，将试图翻越城墙的僵尸们挤下陡坡，坠落的亡灵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一袋袋碎石被扔进深渊，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在山谷中回荡。
莉娜站在光明魔法塔的底层，浅蓝色的法师袍已经被血污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伤员的。她的法杖顶端镶嵌的蓝宝石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每施展一次治愈术，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在皮肤上，像凝固的蛛网。"卡尔大师，东段的符文能量快耗尽了！"她对着嵌在墙壁上的水晶通讯器大喊，同时将最后一片银叶草塞进伤兵嘴里——那是弓箭手学徒汤姆，这个金发少年被幽灵的灵魂冲击击中，七窍正在缓缓流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坚持住！"卡尔大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从水晶里传来，老法师花白的胡须沾满灰尘，正站在魔法塔顶端的能量室，双手按在巨大的能量水晶上，水晶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像蛛网般蔓延，随时可能彻底崩碎。"我正在引导地脉能量，三分钟！再给我三分钟！"随着他的话语，淡金色的光纹从水晶底部缓缓上升，沿着塔身的凹槽蔓延到城墙，所过之处，暗淡的光明守护阵光幕重新亮起微光，将试图穿过的幽灵灼伤，那些半透明的躯体冒出白烟，像被晒干的水汽，发出凄厉的尖叫。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黑色甲胄的死亡骑士冲破了临时防线。他的铠甲上镶嵌着颅骨装饰，每个骨头上都刻着诡异的符文，胯下的战马是一具腐烂的骨架，肋骨间的空洞里垂下几缕干枯的马毛，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蹄子踏在地上时，留下一个个冒着黑烟的蹄印。死亡骑士的双手巨剑带着呼啸劈向杰克，剑身上缠绕的黑暗能量像毒蛇般扭动，所过之处，空气都变得粘稠阴冷，连周围的圣光都被吞噬了几分。杰克举盾格挡，玄铁盾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被震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城墙的箭垛上，喉头一阵发甜，吐出的血沫在地上晕开成小小的红花，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杰克！"艾瑞克目眦欲裂，他不顾左臂的剧痛，光剑带着破空的锐响刺向死亡骑士的侧腹——那里的铠甲有一处明显的修复痕迹，是昨日战斗留下的旧伤，黑暗能量波动比别处紊乱。神圣之火顺着剑刃流淌，烧得亡灵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马骨摩擦的咔哒声变得急促。死亡骑士被迫转身格挡，沉重的巨剑与光剑碰撞，爆出刺眼的火花，这短暂的停顿给了杰克喘息的机会。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艾瑞克的光剑与杰克的断盾形成互补的防御，像两块咬合的齿轮，暂时挡住了死亡骑士的猛攻，金属碰撞声在混乱的战场中格外刺耳。
"撑不住了......"年轻的魔法师艾伦瘫坐在地，他的魔法袍袖子空荡荡的，左臂不知去向，断口处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变成暗红色。面前的符文石板彻底熄灭，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我的魔力耗尽了......"他望着从缺口涌来的骷髅兵，眼中充满了绝望，连最后的防御魔法都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白骨组成的怪物越来越近，骨爪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艾瑞克的心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的黑水河。东段城墙的缺口已经扩大到能容纳三个人并排通过，透过缺口，能清晰地看到不死军团的后续部队——那是由缝合怪组成的攻城锤，这些由数具尸体缝合而成的怪物高达三米，肌肉纠结的躯体上覆盖着铁甲碎片，挥舞着带铁链的巨石，每走一步都让地面剧烈震颤，城墙的裂缝在它们的撞击下不断扩大，砖石坠落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光明守护阵的光幕只剩下东段还在微弱闪烁，像濒死病人的最后一口气，幽灵们趁机从其他方向的薄弱点涌入，医疗帐篷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银叶草的清香被越来越浓的尸臭味掩盖。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不是不死军团那种沉闷的踏地声，而是清脆而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像暴雨落在铁甲上，带着整齐划一的节奏，从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滚滚而来。艾瑞克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扬起一道黄色的烟尘，烟尘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一条流动的河流，正迅速向铁砧隘口逼近。
"那是......"莉娜扶着魔法塔的窗台，用力揉了揉因疲惫而模糊的眼睛，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皇家骑士团的徽章！是援军！"她指着烟尘中那面高高飘扬的旗帜，旗帜上绘制着埃拉西亚王国的国徽——一只展翅的银鹰爪握圣光水晶，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像一颗移动的星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方向，连厮杀的动作都慢了半拍。烟尘中逐渐显现出整齐的队列——数千名身披亮银甲的骑士正在疾驰，他们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像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盾牌上的银鹰徽章反射着阳光，形成点点碎金；领头的骑士举起长剑，剑刃反射的光芒刺破晨雾，像一道移动的闪电，照亮了战场上每个人的脸，带来久违的希望。
"是拜伦将军！"雷蒙德团长的吼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位独眼中镶嵌着圣光水晶的老骑士拄着长枪站起身，独眼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居然亲自来了！"拜伦将军是埃拉西亚王国的常胜将军，传说他的圣光战斧能劈开最坚固的亡灵壁垒，麾下的"银鹰骑士团"成立以来从未有过败绩，是王国最锋利的剑。
援军的速度远超想象。当第一排骑士冲到黑水河对岸时，他们没有立刻过河，而是迅速组成了攻击阵型。骑士们从马鞍旁取下标枪，标枪的尖端闪烁着符文的光芒，像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蛇。随着拜伦将军的一声令下——那声怒吼穿透了战场的嘈杂，像一道惊雷——数千支标枪同时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越过河面，像黑色的暴雨砸入不死军团的后背。
标枪上的破邪符文在接触亡灵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密集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像点燃了整条引线的火药桶。骷髅战士的骨骼在圣光中寸寸碎裂，变成无害的骨粉；僵尸们的腐肉被炸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在阳光下迅速干瘪；连那名死亡骑士的黑甲都被震得裂开缝隙，眼窝中的幽绿鬼火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正在攻击城墙的不死军团阵脚大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骚动起来，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彻底溃散。
"就是现在！"艾瑞克抓住机会，光剑直指死亡骑士铠甲的裂缝。他将残余的光明之力全部灌注到剑刃，金色的火焰顺着剑脊流淌，形成一道流动的光带，剑身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像渴望饮血的生灵。趁着死亡骑士被标枪冲击波影响、动作出现迟滞的瞬间，他侧身翻滚躲过横扫的巨剑，光剑精准地刺入对方铠甲的缝隙，从肋骨间穿透了亡灵的核心。死亡骑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尖锐得像金属摩擦，身体在圣光中迅速瓦解，化作一堆散落的骨片，燃烧的幽绿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缕黑烟飘散在空气中。
杰克趁机带领骑士们发起反冲锋，银甲组成的洪流撞向混乱的亡灵潮，玄铁剑与断矛齐发，将失去指挥的骷髅兵砍得粉碎，绿色的骨片与黑色的甲片在空中飞舞。东段城墙的缺口处，魔法师们终于在援军的能量支援下完成了光明守护阵的修复，淡金色的光幕重新合拢，像一块坚固的玻璃，将试图涌入的幽灵烧成白烟，那些半透明的躯体在光壁上留下烧焦的痕迹，像融化的蜡油，发出刺鼻的气味。
更令人振奋的是援军的魔法师部队。他们在黑水河对岸迅速搭建起临时魔法阵，二十名身着紫袍的高级魔法师同时举起法杖，为首的是白发苍苍的艾琳娜女士，她的星月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杖顶的水晶爆发出五彩的光芒——红色的火焰、蓝色的冰霜、黄色的雷电、绿色的风刃、白色的圣光，像一道彩虹出现在战场上空。随着艾琳娜女士的咒语落下，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密集的火球——那是强化版的陨石术，每颗火球都有头颅大小，拖着长长的焰尾砸向不死军团的集结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地面震得龟裂，火焰与圣光交织成一片毁灭的海洋，将成片的亡灵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还有风暴术！"莉娜的声音带着惊喜，她指着西北方向的天空。高级魔法师们的另一支小队正在吟唱风系咒语，为首的卷发法师挥动着镶嵌风之宝石的法杖，黑水河上空形成了三道小型龙卷风，龙卷风裹挟着河水与冰块，像一柄巨大的刷子横扫战场，将成片的骷髅兵卷上天空，骨骼在空中碰撞碎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在演奏一首死亡交响乐，却让城墙上的士兵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艾瑞克站在城墙上，看着援军如潮水般涌入战场。银鹰骑士团的主力已经渡过吊桥，拜伦将军的圣光战斧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弧线，每一次挥舞都能劈开数名亡灵，这位面容刚毅的将军银甲上虽然溅满了墨绿色的血污，却始终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引领着援军向前推进。骑士们的冲锋号角响彻云霄，与魔法师们的咒语吟唱、不死军团的嘶吼、城墙修复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雄浑的战争乐章，驱散了笼罩在铁砧隘口上空的阴霾。
"医疗兵！"艾瑞克突然听到莉娜的惊呼，心脏猛地一缩。他转身望去，看到少女被一名漏网的幽灵缠住——那只半透明的亡灵不知何时避开了光明守护阵的光幕，从城墙底部的排水口钻了进来，正用冰冷的爪子抓向莉娜的脖颈。少女的法杖掉在地上，蓝宝石摔出裂纹，她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苍白的皮肤上立刻出现黑色的冻伤，像被冰锥划过。
艾瑞克的心猛地一紧，比自己受伤还要疼痛。他几乎是瞬间冲到莉娜面前，光剑反手劈出，金色的火焰将幽灵切成两半。但他没有停手，而是立刻将掌心贴在莉娜的伤口上，温暖的光明之力缓缓注入，所过之处，黑色的冻伤迅速消退，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像冰雪消融后的嫩芽。"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目光紧张地扫过她的脖颈，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莉娜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法杖，指尖轻轻抚摸着宝石的裂纹，眼眶有些发红："它好像......坏了。"这根法杖是她成为正式魔法师时，卡尔大师赠送的礼物，杖身刻着她的名字，陪她走过了无数战场，见证了她的成长。
"布伦南能修好它。"艾瑞克握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光明之火渡过去一丝，看着她手臂上的红痕逐渐消退，"老矮人的手艺比魔法还神奇，他能让断剑重铸，这点裂纹不算什么。"他指了指正在推进的援军，"你看，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莉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黑水河上已经架起了三座临时浮桥，源源不断的援军正通过浮桥涌入铁砧隘口。骑士们组成的方阵像移动的堡垒，将不死军团逐步逼向西北方的亡灵沼泽；魔法师们的元素魔法与圣光交织，火球与冰锥交替落下，在地面上留下烧焦的黑痕与冻结的冰窟；甚至还有一队矮人火枪手，为首的络腮胡矮人正是铁匠布伦南，他们扛着巨大的火枪，铅弹上涂抹着银叶草汁液，每一次齐射都能清空一小片区域，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像远方的雷鸣，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不死军团的溃败速度超乎想象。失去了死亡骑士的指挥，又被援军前后夹击，这些亡灵生物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骷髅兵的阵型彻底散乱，像被狂风扫过的落叶；僵尸们只顾着本能地撕咬，甚至会攻击身边的同伴；幽灵则在圣光与元素魔法的双重打击下迅速消散，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当拜伦将军的圣光战斧劈开最后一名巫妖学徒的骨杖时，战场上的不死军团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零星的骷髅在顽抗，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战场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夕阳西下时，橙红色的阳光洒在铁砧隘口，将城墙染成温暖的金色。埃拉西亚王国的军队开始清理战场，银鹰骑士团的士兵们将亡灵的尸骸堆在一起，浇上特制的圣油焚烧，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天空染成诡异的颜色，燃烧的骨殖发出噼啪的声响，像在诉说着黑暗的终结，升腾的烟雾中带着淡淡的圣光气息。
艾瑞克坐在修复好的北门箭楼，看着莉娜正在给拜伦将军介绍战况。少女虽然面带疲惫，眼神却很明亮，正指着地图上的亡灵沼泽区域说着什么。老将军的银甲上沾着墨绿色的血污，却依旧身姿挺拔，他认真地听着少女的讲解，偶尔点头，目光落在艾瑞克身上时带着赞许的微笑。杰克不知从哪里摸来两壶麦酒，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将其中一壶塞进艾瑞克手里，酒壶的金属表面还带着余温，是从随军厨师那里讨来的热酒。
"敬援军。"杰克举起酒壶，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充满了笑意，眼角的伤疤在夕阳下泛着红光。
"敬活着的我们。"艾瑞克与他碰了碰壶口，麦酒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燃起一团温暖的火。他望着远处正在燃烧的亡灵尸骸，火焰的光芒映在眼中，像跳动的星辰，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不远处，雷蒙德团长正指挥士兵们修补城墙，老骑士独眼中的圣光水晶在夕阳下闪烁，偶尔与艾瑞克对视时，会微微颔首致意。
“艾瑞克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弓箭手学徒汤姆，少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能扶着墙行走，他手里捧着半块干硬的黑面包，“莉娜法师说您该补充些体力。”少年的右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被幽灵冻伤的痕迹，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多了几分经历过战火的坚毅。
“谢谢你，汤姆。”艾瑞克接过面包，掰了一半递回去，“一起吃。”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哈维——那个总爱把面包分给新兵的络腮胡骑士，此刻或许正躺在城墙下的尸堆里，等待着被火化的最后时刻。
拜伦将军与莉娜的谈话结束了，老将军大步走向箭楼，铁靴踏在木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在艾瑞克身边坐下，接过杰克递来的麦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久经沙场的沧桑。“雷蒙德说你在三天前就预判到亡灵会主攻东段城墙？”将军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水河上。
“只是运气好。”艾瑞克谦虚地摇头，“那里的地基在百年前的地震中受过损伤，防御符文的能量流动始终有死角。”他卷起左臂的袖子，展示着正在消退的尸毒痕迹，“莉娜的治愈术帮了大忙，否则我撑不到现在。”
“运气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拜伦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银月骑士团能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守住隘口，你和这位年轻的法师功不可没。”他望向正在给伤兵分发药剂的莉娜，少女正弯腰给一个断了腿的矮人士兵包扎，浅蓝色的法袍下摆沾着草屑，“她的治愈术很特别，带着生命能量的暖意，不像宫廷法师那些程式化的咒语。”
“莉娜师从卡尔大师，”艾瑞克解释道，“他们的学派更注重与自然共鸣。”话音未落，就看到布伦南扛着他那杆巨大的火枪走过来，矮人铁匠的络腮胡上还沾着火药灰，手里拿着莉娜那根有裂纹的法杖。
“小姑娘的宝贝修好了！”布伦南把法杖递给走过来的莉娜，杖顶的蓝宝石虽然还留着淡淡的纹路，但已经重新焕发出清澈的蓝光，“老卡尔要是看到我这手艺，肯定得把他那瓶珍藏的矮人烈酒贡献出来。”矮人得意地拍着胸脯，铁制的护心镜发出哐当声响。
莉娜惊喜地抚摸着修复好的法杖，宝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她抬头看向艾瑞克，眼里闪着感激的光芒：“谢谢你，艾瑞克。”
“是布伦南大师的手艺好。”艾瑞克笑着摆手，却在看到矮人朝他挤眼睛时，耳根微微发烫。
夜幕悄然降临，铁砧隘口点燃了火把，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缝补铠甲，还有人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讨论着明天的行动计划。艾琳娜女士带着魔法师们在营地周围布置了警戒符文，淡紫色的光晕在黑暗中闪烁，像一群安静的萤火虫。
拜伦将军站起身，高声宣布：“今晚轮流值守，明早寅时三刻，兵分三路！”他拔出圣光战斧，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第一路由我带领，直插亡灵沼泽腹地；第二路由雷蒙德团长指挥，肃清外围残余势力；第三路由艾瑞克和莉娜带领，负责侧翼警戒，随时准备支援！”
“遵命！”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火把上的火星簌簌落下。
艾瑞克望着远处黑沉沉的亡灵沼泽，那里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在蠕动，但他不再感到恐惧。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他们守住了铁砧隘口，援军带来的不仅是兵力，更是打破黑暗的希望。
莉娜在他身边坐下，法杖顶端的蓝宝石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你说，我们能彻底消灭那些亡灵吗？”少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艾瑞克握紧了手中的银鹰徽章，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让他更加清醒。“只要光明不灭，就一定能。”他看向少女，目光坚定，“你看，连最暗的夜，都会有星光闪烁。”
夜风中传来远处篝火的噼啪声，混合着士兵们低沉的歌声。银鹰骑士团的旗帜在隘口最高处飘扬，银鹰的剪影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划破这片笼罩着战争阴影的天空。艾瑞克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当他看到身边的同伴们——伤痕累累却眼神明亮的杰克，专注修补法杖的莉娜，正在检查火枪的布伦南，还有那位沉稳如山的拜伦将军——心中便充满了力量。
援军已至，黎明不远。铁砧隘口的星光下，一场决定埃拉西亚王国命运的反击，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