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老家的时候初明纠结了人去把机车男(靖女友白羽的前男友)给揍了一顿。
机车男觉得自己挨揍肯定跟白羽有关系,原因是当晚出手的人跟白羽还有过交谈呢。
白羽不满被他质疑,两个人大吵了一架白羽就摔门出去了。
等到靖赶到酒吧找到白羽时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后来就有了我跟芳芳在校园里遇到他们两人有说有笑、打情骂俏的事了。
想来白羽应该不知道这是靖的手笔吧。揍人是初明一伙代劳的,顺便把白羽牵扯进来便是初明送给靖的顺水人情。
对于这个结果最满意的自然就是靖了,女友又再次回归他的怀抱。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隐情,初明才不愿意我知道呢,所以我自然就不会知道了。
当然此时的靖也不会知道,今天的快意也都是标着价码的。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慢慢的,我开始适应了我的新的生活,默认了初明每天对我享有优先占有权,每餐饭都一起吃已是不成文的默契,我们互相陪伴。互相帮助(主要是他帮我)。他为我安排好去邻校上课的交通事宜,我陪他上篮球场,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讲给我他家乡的故事。
很快我们有了一辆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自行车。两个人吵架也变得少了很多。
我对于初明那种热爱家乡的情感是理解不了的,但我对他给我讲述的家乡故事充满了好奇,也不知是他太热爱自己的家乡,还是讲故事的能力太高明,我总被深深的吸引。
“这么说你觉得老家的一切都是好的了?”我笑着问道。和他在广场上抬着杯奶茶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他可以一直讲个不停。
“什么叫做我觉得,是本来就很好啊。难道你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吗?”
“我吗?这个不好说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也应该跟我说说。”
“老实说我确实不太喜欢,你一定不敢相信吧,我努力学习的原因并不是我多热爱学习,是因为我想离开那里。毕业了我也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不喜欢?”
“就是不喜欢。”
“总有原因吧?”
“比如说,我不想过我爸妈的那种日子,两个人每天除了争吵就是争吵或者陷在人情往来的漩涡里出不来吧,然后又争吵,哎呀,我也说不好。”
记忆里,我的母亲黄女士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儿。爸爸没回来前,她一个人苦苦支撑一个家多年,还带着三个娃,其中三妹还是瘫痪的。
我记得那时候天不亮,黄女士就要起床挑水,先把水缸灌满。人牲用水要一担一担的挑回来。
我们家门口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口井,是爷爷这一大家人口的专用水井。右边竹林里的那一口的不常用,只有左边那口井水供不上的时候才会用。左边树下的井水则冰凉清澈。
但两处井都是空桶下坡,满桶上坡,无论选择那边都讨不着便宜。
当然让黄女士更为恼火的不光是体力上的付出。对面公路上,接连翻到沟里的多辆车,死掉的几十个冤魂,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晨雾茫茫中也会感到有些后背发凉。
那时候我们吃的包谷要用家里石磨碾碎,人和牲畜吃的都是如此。黄女士很多时候会让我跟哥哥搭把手,因为她一个人很难完成这项工作,那个磨子太重了,她一个人根本拉不动。
家里的地基本都是在山坡上,遇上坡比较陡的地方,背农家肥到地里的时候,黄女士都是跪着爬上去的。
因为地不出货,这么辛苦耕种,黄女士也没有办法维持一个家的正常运转,为此负了不少债。
回到家里也不得休息的,瘫痪的三妹坐在火炉边,得赶在猪食水没开之前到家,不然三妹极有可能被溅出的是开水烫伤。
烤烟的季节是最忙的,我和哥哥一放学就得冲回家,背上背箩冲去地里背烤烟。
晚上回到家黄女士要赶紧把烤烟拴了挂起来,不然第二天烟叶就会坏掉了。晚上腾了地方第二天才有堆放的空间。
那时我和哥哥帮着忙,到深夜也吃不上饭。然后又只能去睡觉,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呢。你说闹?怎么闹?也没谁吃晚饭了呀。
等到烤烟进笼的时候,就是需要集体才能完成的了,常常见到黄女士她们几个妯娌,从远处把黄泥背来倒到煤里面。然后放进水混合,再穿着水鞋进去反复的踩,最后把它踩成黏黏的。这可是考烟大量需要的原料。
卖烤烟的时候也是一场硬仗。有时限购,把烟背去了烟店也卖不了。烟的品级分类也是个大学问,常常要给验级人员塞钱。
我见过黄女士因为挤不进烟店,在门口失声痛哭的样子,也经历陪她在烟店里等上一整天,最后还得掏腰包才把烟卖出去的情况。
种烟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种?不种怎么办?那可是一年到头唯一的收入来源啊。
后来倒是不种了,因为和爷爷还有叔伯家闹了矛盾。凭黄女士一己之力,再也不可能完成整个流程了。
考烟房也因此闲置了下来。
到了冬天,总应该可以休息一下了吧?不,又开始背煤了。
买来过冬的煤,大货车只能倒在公路边,然后又开始肩挑背扛,解决最后一公里问题。几家人关系好时就相互帮着背,关系不好时就我们娘三背。
煤背完应该没有活儿了吧?
又见黄女士去借了牛来,她套上犁要去翻地了。
她总说请人翻太贵不划算。借了牛自己翻,到时候按牛工去还人工就可以了。
起初没犁过确实很艰难,牛又不听使唤,总不得要领。负责牵牛的我因害怕它气愤之下给我一脚而吓得直哆嗦。
当然,最后总能成功,只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记忆里,黄女士总与人吵架,这与不喜欢跟外人发生冲突的爸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女士会与家里人吵,与左邻右舍吵,与男人吵,与女人吵,与年老的吵,与年轻的吵。原因几乎都与土地有关,不是地界被挪了一点,就是你家把地界坎挖多了。
先是站着吵,累了就搬凳子坐着吵,吵不动了就吃完饭再吵。吵到最后,问题是否有解决我不得而知,但自此大家就当没这个问题了。
印象里,有一次与爷爷奶奶吵的较厉害,爷爷的额头还受了伤,是黄女士用锄头伤到的,仍然是为了土地,因为她觉得爷爷奶奶太偏心,分给自己家的土地又少又不好。
吵完后黄女士就霸占了原本爷爷奶奶种的一块地。自此这块地主人便换成了我家。
我似乎不会撒娇,尤其是跟黄女士,因为我知道没用的,这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
我无法威胁她,对于完全依靠她的我,我找不到任何制衡她的支点。这我记得很清楚。
我央求她给我买一双新鞋,因为我的鞋子坏得穿不了。已经说了好久了,黄女士嫩是装没听见。
晚上我不放弃仍然在说,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又继续磨。哥哥他们都上学去了,我还不愿意出门,因为目的还没有达到。
然后无知的我,居然威胁她“不给我买,我就不去上学了。”
“那太好了,我正好供不起呢,快把书包放下去割猪草。”说着她就伸手抢我的书包。
是真的把我的书包从身上扯下来丢掉的那种。
我真的好绝望,一招就被掐死,毫无还击之力。一看她这架势,我要是不跑快点,怕真是再也不能读书了。
我边哭边跑,泪眼模糊了双眼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唯一能给予的还击也只是诅咒我一定会去割最毒的草,把她的猪毒死。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试图跟她撒娇了。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临近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准备过年货,磨糯米粉、制糖心都是必须要做的。
我们小孩会帮助大人给花生剥皮,花生炒熟之后香喷喷的味道,太吸引人了。
而大人们给我们的奖励就是掉在地上的花生壳儿里的花生,找到后可以归自己。然后我们就开始趴在地上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