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雯真是越来越喜欢喜临幸庄村了,时不时就过来探望的村民们偶而也会送些吃食之类,让她莫名觉得美好,似乎这一直都是她在企盼着的事情。且千万里待她也可以说是极好的,他平日在村里受到了不少的尊敬,可是他在她面前却几乎是有些谦卑,连看着她一眼都不敢,便也因此时常引得村里人发笑。不过这一来二去,暴雯也瞧出了千万里那点小心思。仔细想了想,虽然她对他这个人尚还谈不上爱意,却对留在此处一点也不抵触,她喜极了这里的静逸。
千万里父母早亡,是舅公苗准收留了他,苗准的儿子苗青、儿媳麦萌与人和善,他们的女儿苗卉跟暴露年龄相仿,苗嬷嬷是千万里的姨婆,时常从宫中捎钱接济他们。
前不久苗嬷嬷又寄了一封家书给他们,苗卉破例地对信封里面信纸上所写内容的关注度超过了信封里面所夹带的银票。
得知苗嬷嬷为卞泰安排了一个美貌婢女在御书房,兰蕙心气恼地砸光了房屋内所有的东西。她小脸微白,紧紧地攥着拳头,忍不住低声咒骂苗嬷嬷:“那个老东西,当真是老糊涂了。”
“卉卉呀,你怕不是魔怔了吧?”暴露满目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说着让她息怒。
“露露呀,你有所不知。”苗卉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怎么都无法平息心中的恼恨,看向暴露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这口气怎么想都咽不下去,苗嬷嬷这事办得让她特别恼火。“这老东西真是太蠢了,皇后娘娘不能生育,太后娘娘要让她想法子给皇帝哥哥留个后,我还以为她会帮助我让我靠近皇帝哥哥呢,谁知道这个老东西居然另外选了人。如果皇帝哥哥真的看上眼了,那我岂不是没希望了?真是气死我了,她怎么就那么蠢啊?亏我还对她那么好,将她当作长辈孝敬。呸,奴才就是奴才,一点见识都没有,愚蠢至极。”
“唉,我实在是搞不懂你,脑袋究竟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天底下好男人千千万,为什么会对卞泰这个狗皇帝情有独钟?”暴露对卞泰万分嫌弃,一脸鄙夷。
“就凭他是当朝皇帝,其他男人望尘莫及。”苗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暴露的肩膀,“露露呀,你可长点心吧,像我一样尽快给自己物色一个金龟婿,如此日子才算是过得有盼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关于这些你姐姐就比你清醒,听说我表哥伤好不久后便要和你姐姐成亲了,看来我得改口称呼你姐姐为表嫂了。”
“是啊,我也得改口称呼你表哥为姐夫了呢!”暴露笑着揶揄道,“你表哥的伤养了总共有三个多月才见好转,却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地惦记上我姐姐了。不过我姐姐和我表哥路过时救了他一命,他想要对我姐姐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照村里人的说法,一个大姑娘在大男人家住了这么些日子早已是不清不白,你表哥虽然年纪不小不是多富有,但将来是要考状元的,嫁给他也不吃亏,总算得个郎才女貌。”
暴雯确实是要嫁给千万里了,她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反正也是无处可去,而且总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续沉溺这份安逸的理由。千万里每次跟她讲话都会变得有些结巴,还会脸红,甚为有趣,于是她便时常没话找话逗弄他。
成亲之前,千万里来找暴雯,自是几经纠结,方才道:“我听你平日谈吐便料想你原来定不是长于寻常人家,我只一介秀才,你……”
他的脸实在是红得不成样子了,暴雯只好出言解救他,她想好了说辞,自己却也有些臊了,半晌,方道:“我只问你,我肯嫁,你肯不肯娶?”
千万里的脸涨得能滴出血来,更加不敢看暴雯,只连连点头。暴雯便抿了唇笑,笑得眉眼齐弯,不知是在笑他的憨样还是在高兴他愿意娶她。千万里看痴了去,盯着暴雯的脸喃喃道:“美目盼兮……”而后突然清醒,脸更红,匆匆离去,只在跨出门槛之际又丢了一句“我定然会好好待你”,之后逃也而去,暴雯在后面掩唇而笑。
几天后,两人便在欢闹声中成了亲。
千万里并不富有,婚礼一点也不体面,有些寒酸倒是真的。后来千万里告诉暴雯,其实他是存了点银子的,但是要留着等赶考时再用。
暴雯没有娘家在此,千万里是去村西边的学堂接的新娘子,然后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孩子们今日没有夫子,便一窝蜂跟着那两人抬的小轿乐翻了天。
新娘子下轿,身姿婀娜,嫁衣娇红,身动盖头摆,晃花了多少人眼。
千万里在喜娘的催促下才幡然醒悟去迎新娘,一张脸躁红,围观村民一阵哄闹。
一拜天地诸人笑,面朝门,背对里,弯腰万事好。
二拜高堂高堂空,新人红绸牵,鞠躬一世安。
夫妻对拜面相对,郎娇妾羞……
“呀!”的一声喜词断。
一窝汉子骤然横冲直撞而来,如匪人一般,冲了礼堂,撞了新人,引得混乱一片。暴雯头上的红盖头也在推推搡搡中被弄掉,新娘面出,却顾不得其他,只一心寻找自己的红盖头,是谁总在耳边说,“红盖头红盖头,盖了俏姑娘,一盖便一生,白首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