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着晨露往西行去,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在前头开路,时不时蹦到树上摘个野果;哪吒踩着风火轮飘在半空,火尖枪的红缨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杨戬则与张杨并排而行,三尖两刃刀幻化的猎叉斜背在身后,眉间紧锁,像是有满腹心事。
山路渐陡,张杨坐在马背上晃悠着腿,见杨戬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口:“二郎,有话就说,跟师父还藏着掖着?”
杨戬抬头看了眼他光溜溜的脑袋,又瞥了眼前头打闹的孙悟空和哪吒,低声道:“师父,弟子越来越看不透您了。”
“哦?为何这么说?”张杨警惕道。
“刚见面时,您被老虎追得差点成了盘中餐,身上毫无灵力波动,根本就是一个凡人;可转瞬间,你就能一拳掀了五指山;方才跟三太子‘单挑’,您被他扇了八百个嘴巴子,摔得四脚朝天,那狼狈模样,又实在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僧……”
张杨听得心里直乐,面上却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勒住马缰绳停下,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慢悠悠道:“二郎啊,这你就不懂了。”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透露天大的秘密:“因为为师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也知道所谓‘西游’的剧本啊。”
杨戬瞳孔微缩:“真相?剧本?”
“没错。”
张杨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三界看似自在,实则处处是枷锁;所谓取经,不过是早就写好的戏码。而我,是跳出剧本的‘变数’。”
“变数是什么意思?”
“二郎,你对为师了解多少?”
杨戬握着猎叉的手紧了紧,额间竖眼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弟子曾听闻,师父您本是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因听法时走神懈怠,才被贬下凡间历劫……”
“呵,走神懈怠?” 张杨突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又藏着几分桀骜,“那不过是佛祖给三界看的戏码罢了。”
他勒转马头,与杨戬并肩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语气陡然沉了下去:“不认真听讲是假,触怒佛祖才是真。当年灵山讲法,他说‘万物皆有定数,众生需循因果’,我偏说‘定数由心定,因果凭己断’—— 你说,这话他能容吗?”
杨戬瞳孔骤缩:“师父您……”
“我悟出的法,跳出了他的三界轮回,挣脱了他的因果枷锁。” 张杨的指尖轻轻敲着马鞍,“他怕啊,怕我这法流传出去,没人再信他,没人再供奉灵山香火。所谓九世轮回,哪是历劫?分明是锁我的囚笼,想用凡尘俗世磨掉我的棱角,让我忘了自己是谁。”
他突然转头,目光清亮得惊人:“可他算错了。轮回九世,我没忘,反而看得更清 —— 这西游是他的棋盘,我们是他的棋子,连天庭都不过是他的陪练。唯独我,是从棋盘外闯进来的变数。”
“所以天道限制我的力量。” 张杨摊开手,掌心空空如也,“我越是接近真相,灵力就被压得越死,平时看起来跟凡人没两样。可一旦触及他的剧本,比如违抗他的剧本掀五指山救悟空,比如逆着他的意思收哪吒,那股被封印的力量就会偷偷冒头 —— 这叫‘规则反噬’,也是我对抗他的证明。”
杨戬沉默了许久,喉结动了动:“那师父…… 为何还要走这取经路?”
“走给他看啊。”
张杨笑了,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他想让我重归灵山,继续当他的二弟子?我偏要带着一群‘叛逆’,把他的剧本改得面目全非。他要真经普度众生,我就用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告诉他:众生不需要谁来度,自己就能活成光。”
他拍了拍杨戬的肩膀,声音轻快起来:“至于刚才跟哪吒‘单挑’……” 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对付那小倔驴,用蛮力没用,得用凡人的法子 —— 你看,现在他不是乖乖跟着走了?有时候啊,示弱比逞强管用。”
杨戬握着猎叉的手猛地一顿,他定定地看着张杨,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和尚。
“师父…… 您........?”
张杨却突然咧嘴一笑,学着古惑仔里大佬的模样,单手撑着马鞍,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点痞气:“我说,二郎你觉得为师掀了灵山,把如来那老小子拉下马,自己当灵山话事人,怎么样?”
杨戬握着猎叉的手猛地收紧,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都带着颤:“师父…… 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灵山是三界佛国圣地,如来佛祖更是被称为世尊的万佛之最,执掌轮回因果,别说推翻,便是在背后议论半句,都可能引来无边业火。眼前这和尚,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要 “掀了灵山”“自己当话事人”,疯了不成?
张杨却毫不在意,反而往前凑了凑,拍了拍杨戬僵硬的肩膀,语气里的痞气渐渐散去,多了几分认真:“二郎你想过没有,凡人为什么要拜神拜佛?”
他不等杨戬回答,自顾自道:“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命苦,觉得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神佛安排的,只能跪着求、趴着等。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命要捏在别人手里?凭什么佛可以用虚无缥缈的宿命论说‘命由己造’,却容不得凡人有半点反抗?”
“就像哪吒,他爹要他死,他就得剔骨还父;就像悟空,天庭说他是妖,他就永远是泼猴;就连你,” 张杨的目光落在杨戬身上,“劈山救母要受天规惩罚,说到底,不还是活在别人画的圈里?”
他突然提高声音,像是在对天地喊话:“我要掀了灵山,是想告诉三界 —— 凡人的命,该由凡人自己攥着;神仙的规矩,不合情理就该砸了;佛的道理,要是护不住众生,那便不是真理!”
“到时候,” 张杨咧嘴一笑,又露出那副痞相,“灵山的宝座空着也浪费,我先坐着试试。谁不服?让他来打!打赢了,这位置给他;打不赢,就乖乖听着 —— 凡人要吃饱穿暖,要笑要闹,要自己说了算,神佛少管闲事!”
杨戬怔怔地看着他,猎叉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他见过天庭的威严,闯过地府的阴森,却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剖析三界的根基。
是啊,凡人为何要认命?神仙为何能定规?这些他从小便被灌输的 “天经地义”,被张杨三言两语戳得千疮百孔。
“可……” 杨戬喉结滚动,“那是如来佛祖……”
“佛祖又怎样?” 张杨挑眉,“他要是真为众生好,就该让凡人自己选路,而不是写好剧本让他们演。我这不是反佛,是反那些把众生当棋子的‘规矩’—— 你想想,你护着灌江口的百姓,是因为他们拜你,还是因为你想让他们活得自在?”
杨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可我们…… 终究势单力薄。天庭有三清四御诸天星辰,以及数不清的天兵天将,灵山有诸佛菩萨罗汉护法,便是我与悟空、哪吒联手,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猴子当年敢称‘齐天’,是因他未见过真正的天威…… 师父....我们和他们开战岂不是送死!”
张杨突然笑了,翻身下马,拍了拍杨戬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种杨戬从未听过的笃定:“二郎,你没见过真正的力量。”
他望向远处田埂上耕作的农夫,晨露沾湿了裤脚,却挡不住挥锄头的力道;望向山间樵夫背着柴火蹒跚的身影,汗珠滚落,脚印却步步扎实。
“你以为凡人的力量是什么?是刀枪剑戟?是呼风唤雨?都不是。” 张杨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石头上,“是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是为了妻儿能豁出命,是为了活下去敢跟天地较劲 —— 这种力量,藏在每粒米里,每滴汗里,平时看着不起眼,可聚在一起,能掀翻大山,能改了江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像是在说给某个遥远的身影听:“我曾听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盏灯能照亮一间屋,千万盏灯就能烧红半边天。神佛以为凡人好欺负,是因为他们忘了 —— 自己当年,也是从凡人修上去的。”
“至于天威?” 张杨嗤笑一声,指着孙悟空蹦跳的背影,“那猴子当年闹天宫,不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是因为他知道,这天规要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掀了它便是!你劈山救母,不也是一个道理?”
他重新跨上马背,挥了挥袖子:“我们现在人少,没关系。走着走着,就会有更多人明白 —— 命是自己的,不是神佛赏的。到那时,别说灵山宝座,便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兜率宫,也得听听凡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