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巴厘岛的火山与梯田之味

晨光透过棕榈叶的缝隙洒进小屋时，周艳景已经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看到昨夜的暴雨已经停歇，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几只早起的海鸟在水面上盘旋。

“睡得还好吗？”哈桑的妻子轻声问道，手里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非常好，谢谢。”周艳景接过茶杯，香气立刻钻入鼻腔，“这是什么茶？”

“马尔代夫特有的海芙蓉茶，加了一点椰糖。”女主人微笑着解释，“能提神醒脑，渔民出海前都会喝一杯。”

施永报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几点了？我们不是要赶早班飞机去巴厘岛吗？”

“还来得及。”来津泽检查着手机，“哈桑说会送我们去机场，船已经准备好了。”

早餐是简单的烤面包配金枪鱼酱和新鲜木瓜。周艳景一边吃一边翻阅昨天的笔记，不时添加几笔细节。施永报则抓紧时间给清晨的渔村拍了几张照片——妇女们头顶着篮子去市场，孩子们光着脚在沙滩上追逐，老人们坐在屋前修补渔网。

告别时，哈桑送给他们一小包晒干的“马尔代夫鱼”。“带着路上吃，”他说，“这是我们岛屿的味道。”

多尼船缓缓驶离渔村，周艳景回头望去，看到哈桑一家站在岸边挥手，身影在晨光中渐渐变小。她突然感到一阵不舍——虽然只相处了一天，但这些质朴的渔民让他们体验到了最真实的马尔代夫。

“下一站，巴厘岛！”来津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准备好迎接火山、梯田和脏鸭餐了吗？”

飞机降落在巴厘岛登巴萨机场时，热浪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与马尔代夫纯粹的海洋气息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混合着鸡蛋花的甜香、香料的辛烈和某种说不清的湿润气息。

“那是火山土壤的味道。”来接机的向导瓦扬解释道。他是个精瘦的巴厘岛汉子，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巴厘岛有三座活火山，它们赐予我们最肥沃的土地。”

前往乌布的路上，周艳景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层层叠叠的梯田像巨大的绿色阶梯，棕榈树间隐约可见雕刻精美的印度教神庙，路边的小摊上堆满了红艳艳的山竹和刺果番荔枝。

“我们先去吃午饭，”瓦扬说，“我订了一家隐藏在梯田中的餐厅，他们的脏鸭餐是全巴厘岛最正宗的。”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两旁是高大的椰子树。路的尽头是一栋传统的巴厘式建筑，茅草屋顶下，开放式餐厅正对着无边的绿色梯田。

“哇……”施永报一下车就举起相机，“这构图太完美了！梯田的曲线和远处火山的轮廓……”

周艳景则被餐厅门口的石雕吸引——那是一个象头神伽内什的雕像，周围摆满了鲜花和水果的供品。“巴厘岛人每天都要祭祀，”瓦扬注意到她的目光，“食物对印度教徒来说不仅是饱腹之物，更是献给神灵的礼物。”

他们被安排在靠近梯田边缘的位置，视野开阔得令人屏息。翠绿的稻浪随风起伏，远处阿贡火山的锥形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脏鸭餐需要提前预订，”瓦扬解释道，“因为鸭子要腌制整整一天。”

当侍者端上那个巨大的香蕉叶包裹时，香气已经让周艳景的胃开始抗议。叶子展开后，露出一只呈现深褐色的全鸭，周围点缀着炸得金黄的小土豆和蔬菜。

“为什么叫‘脏鸭’？”施永报一边调整相机一边问。

“因为鸭子在泥塘里觅食，羽毛总是脏兮兮的。”瓦扬笑着说，“但正是这种放养方式让鸭肉格外紧实有嚼劲。传统做法是用三十多种香料腌制，再用芭蕉叶包裹，低温慢烤六小时。”

周艳景用叉子轻轻一拨，鸭肉就脱骨了。她尝了一口，立刻被那复杂的味道震撼了——先是香料的浓郁，然后是鸭肉本身的鲜美，最后留在舌尖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熏味。

“这香料组合……”她闭上眼睛品味，“有高良姜、柠檬草、石栗……还有我尝不出来的几种。”

“每家餐厅都有自己的秘方，”瓦扬神秘地说，“有些香料只在巴厘岛特定区域生长，比如阿贡火山脚下的香料园。”

正当他们大快朵颐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餐厅另一侧传来。几个身着传统服饰的巴厘岛人正在演奏加麦兰音乐，金属打击乐器发出空灵的回响。

“太完美了，”施永报喃喃自语，镜头在美食和音乐家之间切换，“美食、风景、文化……这就是我们要捕捉的。”

午餐后，瓦扬带他们参观了乌布的传统香料市场。狭窄的巷道两侧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香料——鲜红的辣椒、金黄的姜黄、深褐色的肉豆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眩晕的复合香气。

“这是长胡椒，”瓦扬拿起一串葡萄似的果实，“比普通胡椒更辛辣，是巴厘岛咖喱的灵魂。”

周艳景如获至宝地记录着每一种香料的名称和用途，不时向摊主询问细节。来津泽则用印尼语和摊主们讨价还价，买了几包罕见的香料准备带回家。

“接下来是重头戏，”瓦扬看了看表，“火山岩烤猪肋排，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能看到完整制作过程。”

他们驱车来到乌布郊外的一个村庄，远远就看见一股青烟从棕榈林中升起。走近后，周艳景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烤炉——约两米见方的土坑里铺满了黑色的火山岩，此刻正冒着热气。

“这是我们的‘babi guling’，烤全猪，”主持烤制的老人解释道，“但不是普通的烤法。”

几个年轻人正将一只处理干净的全猪放在香蕉叶上，然后在猪腹内塞入各种香料和蔬菜。老人用特制的长钩将烧红的火山岩拨到一边，露出坑底。

“火山岩能保持高温长达八小时，”瓦扬低声解释，“而且会释放出特殊的矿物质，赋予猪肉独特的风味。”

当那只猪被放入坑中，覆盖上香蕉叶和湿布，最后再埋上沙土时，周艳景感到一种近乎仪式的庄严感。老人开始吟唱某种祷词，周围的村民安静地站着。

“他在感谢火神和地神的恩赐，”瓦扬翻译道，“在巴厘岛，烹饪从来不只是技术，更是人与自然的对话。”

等待猪肉烤熟的过程中，瓦扬带他们参观了村里的神庙。施永报被那些精雕细琢的石像迷住了，尤其是面目狰狞的守护神像。

“别担心，他们看起来很凶，但会保护我们免受邪灵侵扰。”瓦扬笑着说，“就像香料看起来很普通，却能保护食物不变质一样。”

三小时后，当烤猪被挖出来时，表皮已经呈现诱人的金红色，油脂滴落在香蕉叶上发出滋滋声。老人用刀轻轻一划，香气顿时喷涌而出，让周围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这香气……”周艳景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我从未闻过如此复杂的烤肉香！”

他们分到的是肋排部分，肉质酥烂到几乎不用咀嚼，香料的味道完全渗透进每一丝纤维。最神奇的是那层皮——脆得像玻璃，却又入口即化。

“火山岩的高温让皮下脂肪完全融化，”老人骄傲地解释，“形成了这层完美的脆皮。”

施永报拍完照后几乎是用抢的方式拿走了自己那份，吃得满嘴油光也顾不上擦。来津泽则和村民们打成一片，学了几句巴厘岛方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夕阳西下时，他们来到稻田边的一个小亭子里休息。瓦扬端来了巴厘岛特有的咖啡——用椰子壳烘焙的，带着淡淡的甜香。

“今天感觉如何？”他问道，看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阿贡火山。

周艳景翻看着满满的笔记：“太丰富了……从梯田到火山，从祭祀到烹饪，巴厘岛的饮食文化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厚。”

“明天我们去参观咖啡种植园，”瓦扬说，“然后你们可以去库塔海滩放松一下。不过现在……”他神秘地笑了笑，“我有个特别的地方要带你们去。”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约半小时，最后停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民居前。但走进去后，周艳景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家庭式巧克力作坊。

“巴厘岛的可可！”作坊主人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我们种植的是稀有的克里奥罗品种，风味比普通可可浓郁三倍。”

她向他们展示了从可可豆到巧克力棒的全过程，最后让他们品尝了72%纯度的黑巧克力。周艳景将一小块放在舌头上，任其慢慢融化——先是微微的苦涩，然后是爆炸般的果香和花香，最后是悠长的回甘。

“这味道层次……”她惊叹道，“简直像在品尝巴厘岛的土地本身！”

回酒店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各自回味着这一天的经历。巴厘岛用它的火山、梯田和香料，在他们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周艳景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闪过的神庙剪影，突然明白了瓦扬说过的话——在巴厘岛，食物确实是献给神灵的礼物，而今天，他们有幸成为了分享这份礼物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