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粘稠滑腻的污水瞬间将王公玄彻底吞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如同实体，狠狠灌入他的口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砸在坚硬、布满滑腻苔藓的下水道底部！右腿胫骨断裂处被狠狠撞击，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骨头被碾成粉末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仅存的意识！

“呃——！” 一声沉闷的痛苦嘶吼被腥臭的污水堵在喉咙里，化作一串绝望的气泡。眼前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粘稠、恶臭的黑暗。污浊的水流带着巨大的力量，裹挟着他残破的身体，在狭窄、光滑的混凝土管道里翻滚、冲撞！后背、肩膀、头部不断磕碰在坚硬冰冷的管壁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钝痛和眩晕。污水呛入肺部，带来火辣辣的灼痛和剧烈的呛咳欲望，但一张嘴，更多的腥臭液体就疯狂涌入！

死亡的冰冷触手从未如此清晰！

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灭顶的绝望和剧痛中，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猛地炸开！他拼命地、本能地闭紧嘴巴，屏住呼吸！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在污浊的水流中疯狂地抓挠、摸索！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坚硬、带有棱角的物体！是那个被他扔下来的、装着冰凉煤核的火种包！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左手死死攥住那个湿透的布包！身体借着水流的冲力，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猛地向上一拱！

“哗啦！”

头终于冲破了污浊的水面！刺鼻的恶臭和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他张大嘴巴，贪婪地、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和污水灼烧肺部的剧痛，吐出的全是浑浊发黑的污水！视线被粘稠的液体糊住，一片模糊，只有上方遥远的、下水道井盖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圆形管道湿滑冰冷的轮廓。

水流依旧湍急，推搡着他向前。他死死攥着火种包，用左臂和左腿（左腿也剧痛难忍）拼命地蹬水、划动，试图稳住身体，避免再次被卷入水底。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腿，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提醒着它的存在，像一根沉重的锚拖着他下沉。

他挣扎着，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辨认方向。水流正将他冲向更深、更黑暗的下游。不能随波逐流！必须找个地方爬上去！

目光在光滑的管壁上急速扫视。突然，他看到了！在前方水流拐弯处，管壁一侧，似乎有一个凸出的、方形的平台！像是检修口或者废弃的支流入口！

希望！他拼尽全力，用左臂和左腿划水，拖着废腿，对抗着水流，艰难地朝着那个平台挪去。水流的力量巨大，每一次靠近都被冲开一点距离。冰冷的污水带走他身体里最后的热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他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终于在被水流冲过平台的前一刻，左手猛地抠住了平台边缘湿滑冰冷的混凝土！

粗糙的混凝土边缘瞬间割破了他早已磨烂的掌心！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松手！他死死抠住，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污水流下。他用左腿拼命蹬着管壁借力，一点一点，像条濒死的鱼，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把上半身拖上了那个狭窄、湿滑、同样散发着恶臭的平台！

平台只有半米宽，两米长，高出水面不到一尺。他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上，剧烈地喘息、咳嗽、呕吐，吐出的全是腥臭的污水和胃液。全身湿透，如同刚从地狱的血池里捞出，冰冷刺骨。右腿完全拖在水里，剧痛麻木。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体温一点点流失。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管壁。借着上方井盖缝隙透下的、如同萤火般的微光，他看清了这个平台。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管道分流口，前方被一道锈蚀严重的铁栅栏封死，栅栏后面是更深的黑暗。平台角落里，堆积着一些被水流冲上来的垃圾：腐烂的塑料袋、纠缠的破布条、一个瘪掉的易拉罐……还有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硬质塑料盒子！

王公玄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顾不上恶臭，抓起那个盒子。盒子不大，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几乎褪色的白色十字标志！是急救盒！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他颤抖着手，猛地掰开卡扣！盖子应声而开！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塑料气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盒子内衬的塑料格子里，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让他眼睛发亮：

一小卷还算干净的白色医用纱布！

一小瓶只剩下小半的、颜色深沉的碘伏！（不是碘酒，刺激性小些）

几片独立包装、铝箔密封的止痛药片！（布洛芬，虽然过期了）

一小包棉签！

还有一小管……消炎药膏！标签模糊，但还能辨认出“红霉素”几个字！

纱布！碘伏！止痛药！消炎药膏！

巨大的幸运感几乎让他晕厥！他立刻抓起那卷纱布，顾不上干净与否，先用它胡乱地擦掉脸上和手臂上最恶心的污垢和血水。然后，他颤抖着撕开一小段纱布，用镊子（他之前从配电室医药箱里带出来的止血钳兼当镊子）夹住，小心翼翼地蘸了深褐色的碘伏。

处理右腿！他咬着牙，忍着刺骨的寒冷和全身的颤抖，解开腿上那早已被污水浸透、污秽不堪的纱布。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微光下，被脏水泡得更加肿胀发白，边缘甚至有些发灰，触目惊心。他深吸一口气，用蘸了碘伏的纱布，一点点、极其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发炎的皮肉和暴露的骨茬边缘。

“嘶……” 碘伏的刺激依旧带来尖锐的刺痛，但比之前的碘酒温和了许多。他强忍着，仔细清理掉伤口表面明显的污迹和脓液。接着，他挤出那管所剩无几的红霉素药膏，淡黄色的膏体带着浓重的药味。他用棉签蘸取药膏，厚厚地涂抹在伤口深处和骨茬周围。清凉的药膏覆盖上去，带来一丝奇异的、短暂的舒缓感。

最后，他用新的、相对干净的白色纱布，重新将伤口小心覆盖，一圈一圈仔细包扎好，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命勒紧，而是保持稳固和透气。压迫性的剧痛减轻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精疲力竭，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寒冷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他抓起那几片铝箔密封的止痛药片。布洛芬，过期了，但顾不上了！他用力撕开铝箔，将两片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用平台上残留的、相对干净一点的污水艰难地咽了下去。药片划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他瘫倒在冰冷、湿滑的平台上，背靠着锈蚀的铁栅栏。将身上那件同样湿透、沾满污秽的深蓝色工装外套紧紧裹住身体，试图留住一点点可怜的热量。左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湿透、冰凉、早已无用的火种包。

黑暗、冰冷、恶臭、剧痛、眩晕……所有负面的东西如同潮水般将他包围。止痛药的作用还没开始，右腿的剧痛依旧一阵阵袭来。他蜷缩着身体，牙齿格格作响，意识在冰冷和疲惫的边缘模糊、飘荡。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怒吼，猛地从上方、隔着厚厚的土层和混凝土管道传来！震得整个下水道都在微微颤抖！平台上的细小碎石和垃圾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声更加清晰！伴随着爆炸声的，是隐约可闻的、如同遥远闷雷般的骚动声浪！尖叫？呼喊？还是……枪声？

地面上的暴乱……升级了？！有人在用更猛烈的爆炸物？！

巨大的震动和那穿透土层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爆炸声浪，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王公玄脆弱的神经上。刚刚包扎好的右腿伤口在震动中传来一阵新的刺痛。他惊恐地抬起头，望向井盖缝隙透下的那点微光。那点光，此刻仿佛连接着上方一个正在燃烧、爆炸、彻底失控的炼狱！

留在这里，即使不被淹死、冻死、伤口感染而死，也随时可能被上方剧烈的爆炸震塌的管道活埋！

必须离开这个死亡陷阱！必须找到通往地面的、更安全的出口！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他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用左臂支撑着冰冷的管壁，挣扎着在狭窄湿滑的平台上坐直身体。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微弱的光线下扫视着这个被铁栅栏封死的分流口。

锈蚀的铁栅栏！唯一的阻碍！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把沉重的、救了他好几次的羊角锤，竟然还别在那里！冰冷的锤柄被污水浸透，滑腻无比。

他抽出锤子，开裂的木柄沾满了污泥和血水。他挪到锈蚀的铁栅栏前，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管壁固定身体。右手（虎口撕裂的伤口被污水泡得发白肿胀）死死握住锤柄，抡起沉重的锤头，用弯曲的羊角尖，狠狠凿向固定栅栏其中一根锈蚀铁条与水泥墙体的连接处！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在下水道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锤柄传到手臂，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锈蚀的铁条极其顽固，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和崩落的锈渣。

“铛！！！”

“铛！！！”

王公玄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嘶吼，不顾一切地连续猛砸！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手臂的剧痛和全身伤口的抗议！汗水（虽然身体冰冷，但用力过猛依旧泌出冷汗）混着污水从额头流下。锈蚀的铁条在羊角锤连续不断的、精准的凿击下，连接处的锈迹和水泥开始崩裂！

终于！

“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一根锈蚀的铁条根部被他硬生生凿断了！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当三根铁条被破坏，沉重的铁栅栏出现了一个勉强能容他钻过去的缺口！一股更浓烈、带着不同腐朽气味的冷风从栅栏后面的黑暗通道里吹了出来！

出路！

王公玄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他丢掉沉重的锤子，也顾不上左手的剧痛，先将那个湿透的火种包塞过缺口，然后拖着残腿，用尽最后的气力，从那个狭窄的、布满锋利断茬的栅栏缺口里，硬生生地挤了过去！

身体重重摔在栅栏后面更加冰冷、布满厚厚淤泥的地面上。他趴在散发着陈腐气味的淤泥里，剧烈地喘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轰鸣，伴随着隐约的、如同末日喧嚣般的声浪。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这条新的、黑暗幽深的下水道支管。管壁更加破旧，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不明污垢。在目力所及的管道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橘黄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