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黑暗的异动
尼贡地牢的黑暗城堡深处，黑曜石穹顶渗出的黑雾粘稠如沥青，顺着雕花石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冒着气泡的溪流，溪水中漂浮着细小的骸骨，那是被黑雾腐蚀殆尽的囚徒残骸。十二根白骨立柱支撑着议事厅，每根立柱都由数百根脊椎骨串联而成，柱身上镶嵌的恶魔眼球正随着参会者的话语转动，瞳孔里跳动的幽绿火焰将石桌映得忽明忽暗，桌沿雕刻的人脸浮雕仿佛在无声哀嚎。
首位发言的黑暗魔法师莫拉格掀开黑袍兜帽，露出张布满紫色血管的苍白面孔，他的左眼被魔法眼罩遮住，眼罩上绣着会蠕动的触手图案——那是三年前试图掌控深渊能量时留下的代价。“埃拉西亚的银鹰旗已经和精灵的绿叶旗凑到了一起。”他戴着三枚骨戒的手指敲击石桌，骨戒与桌面碰撞的“咔哒”声里，夹杂着微弱的灵魂呜咽，“塔楼的艾格文老东西甚至搬出了‘星界之眼’，昨天派去的三只深渊蝙蝠，刚飞过黑松林就被风刃切成了碎片，翅膀上的侦察符文都没来得及传回消息。”
坐在他对面的亡灵巫师瓦勒留斯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刺耳笑声，这个披着破烂尸布的巫妖，胸腔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链，每动一下就会发出“哗啦”声响。他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忽明忽暗，指尖的骨杖顶端镶嵌着颗腐烂的眼球，此刻正死死盯着水晶球里的联盟旗帜。“莫拉格总像只受惊的地鼠。”他的下颌骨随着说话声上下晃动，得用腐烂的肌腱往上提才能保持完整，“联盟？不过是群各怀鬼胎的蝼蚁。精灵惦记着我们的暗影花，想用它延续生命；矮人馋着龙血矿石，好锻造新的符文武器；人类……呵，他们的国王连自己的摄政大臣都提防，昨天我还看到皇家护卫队在马库斯的府邸外挖护城河呢。”
莫拉格突然拍向石桌，桌面上的骷髅头烛台剧烈摇晃，融化的烛油——那是用凝固的圣骑士血液制成的——滴在瓦勒留斯的骨手背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升起缕缕黑烟。“蠢货！看看这个！”他将一卷染血的羊皮纸摔在桌上，纸上用鲜血绘制的魔法阵正在褪色，边缘的符文已经变成死灰色，“这是从被抓的斥候胃里掏出来的，埃拉西亚的牧师破解了‘亡灵契约’的第一层密码，再给他们七天，我们召唤的骷髅兵就会变成堆散架的骨头！”
瓦勒留斯的灵魂之火骤然变亮，将整个议事厅照得如同白昼，他猛地抓起羊皮纸，腐烂的手指将纸页捏出好几个黑洞。“那就让他们见识‘深渊之心’的厉害。”巫妖从怀中掏出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水晶球，球内翻滚着暗红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在雾中哀嚎，“这是在古老遗迹的祭坛下挖出来的，用一千个圣骑士的灵魂淬炼了三十年，只要将它埋在光明堡的地下，就能污染方圆十里的圣光能量，让那些骑士的剑变成废铁，牧师的祈祷变成哀嚎。”
议事厅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深渊领主巴拉克突然站起，他的蹄子踏在黑曜石地面上，留下冒着黑烟的印记，蝙蝠翅膀展开时带起的气流吹得烛火剧烈摇晃。这个长着山羊角的恶魔撕碎了身上的锁链，锁链断裂处迸出绿色的火星，溅在石桌上燃起细小的地狱之火。“我带三百只深渊犬去边境佯攻，那些蠢骑士肯定会派兵支援。”他舔了舔尖利的獠牙，嘴角挂着凝固的黑血，“当年我一口咬断银鹰骑士团团长雷蒙德的脖子时，他的圣光在嘴里像块融化的铅块——人类的勇气，从来撑不过三个回合。”
瓦勒留斯的骨杖重重顿在地上，议事厅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背后的地下墓穴。数百具腐烂的尸体正从石棺里爬出来，它们的胸腔里插着黑色的符文石，随着巫妖的咒语，尸体的眼眶里亮起红光，指甲变得乌黑尖利。“我会带着‘憎恶缝合体’从密道潜入。”他的灵魂之火映照着墓穴深处的巨型怪物，那团由百具圣骑士尸体拼凑而成的憎恶，正用断裂的脊椎骨剔着牙，胸腔里露出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却是团蠕动的黑色肉块，“等埃拉西亚的主力被拖在边境，我会让光明堡变成第二个墓园，让那些骑士的家人都变成我的骨奴。”
莫拉格突然按住水晶球，球内的画面切换成艾瑞克训练骑士的场景。金发骑士的圣光剑劈开模拟亡灵的瞬间，瓦勒留斯的灵魂之火猛地窜高半尺，照亮了他颅骨上的裂纹。“这个人类……”巫妖的骨指颤抖着指向水晶球，指节处的骨刺因为用力而折断，“他的圣光里有‘黎明圣印’的气息，三百年前那个叫亚瑟的圣骑士就是靠这个，差点净化了整个墓园，我的三个巫妖兄弟都被他烧成了骨灰！”
巴拉克发出一阵震得石屑掉落的狂笑，翅膀拍动的气流吹得瓦勒留斯的尸布猎猎作响：“那就让他死在边境。我会在黑水河上游投下‘腐骨毒’，让他的战马发疯咬断他的喉咙；再让十个深渊潜行者伪装成难民，等他伸手救援时，割断他的颈动脉。”恶魔的利爪在石桌上划出深痕，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色粘液滴在桌面上，腐蚀出冒烟的小洞，“光明堡没了这柄最锋利的剑，剩下的不过是群待宰的羔羊，国王老儿会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给他留个全尸。”
三日后，光明堡的侦察兵帐篷里。
艾瑞克正盯着摊开的羊皮边境地图，图上用朱砂标记的三个村落都画着骷髅头——格林村、月牙泉、落叶谷，每个标记旁都插着根染血的羽毛，那是侦察兵遇袭的信号。骑士托马斯捧着个铁皮罐冲进帐篷，他的靴子上还沾着格林村的黑泥，罐子里装着朵枯萎的向日葵，花瓣边缘泛着紫黑色，根部缠绕着细小的黑色触须，触须顶端还在微微蠕动。“大人，这是从格林村采来的，村民说昨天还开得好好的，今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罐子而发白，“碰过花瓣的老约翰，现在浑身长满了黑色的斑块，皮肤像烧焦的树皮，牧师说……说这是暗影腐蚀，没法治。”
莉迪亚的风元素突然在帐篷里躁动起来，她悬挂在帐篷顶的银质风铃发出急促的“叮咚”声，淡蓝色的法师袍被气流掀起，露出腰间绣着的风之符文。“不对劲。”她指着悬浮的水晶球，球内黑雾正在三个村落间形成完美的三角形，“这不是普通的骚扰——你看黑雾的流动轨迹，像是在故意引导我们分兵。”风元素在她掌心凝成微型地图，三个村落的标记旁浮现出数字，“如果我们派骑士去格林村，左翼的黑石隘口就会空虚；去了月牙泉，右翼的落叶谷又会暴露，他们的主力肯定在等着我们分散兵力。”
卡伦团长的红头发从帐篷外探进来，他的铠甲肩甲上还沾着训练时的草屑，左眼眉骨处的刀疤因为愤怒而涨红，那是二十年前对抗亡灵入侵时留下的印记。“国王已经下令，必须保护村民。”他将一份盖着王室火漆印的羊皮纸拍在桌上，火漆印上的银鹰图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托马斯带五十人去格林村，用圣光符文构建防御圈；露西领三十名弓箭手守月牙泉，你的银箭能净化黑暗能量；艾瑞克你……”
“我去黑石隘口。”艾瑞克突然站起身，铠甲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圣光在他掌心腾起，照亮了地图上最狭窄的隘口，那里画着个小小的剑形标记，“那里是通往光明堡的捷径，两侧是悬崖，只有一条通道，最适合设伏。如果敌人想声东击西，肯定会选这里。”他解下腰间的银鹰徽章递给莉迪亚，徽章背面刻着他的名字缩写“E·L”，“如果三天后我没回来，用这个激活光明堡的防御阵，卡尔大长老知道怎么做——将圣光注入徽章的红宝石眼睛，防御阵会自动启动。”
莉迪亚的指尖划过徽章上的红宝石眼睛，风铃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颤音。“我跟你去。”她将风元素注入艾瑞克的剑鞘，银质的鞘身浮现出流动的风纹，像溪水在石上流淌，“风系魔法能提前预警埋伏，三公里内的任何气流异动都逃不过我的感知。而且……”少女突然别过脸，金发遮住泛红的耳根，露出小巧的珍珠耳坠，“你的‘风之圣痕’还没练熟，实战中遇到紧急情况会出破绽，上次训练时你就差点被自己的光刃误伤。”
次日黎明，黑石隘口的晨雾像浸透了墨汁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树梢上，将阳光过滤成灰蒙蒙的光晕。艾瑞克的骑士小队正沿着隘口的岩壁前进，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音被浓雾吸收，只有圣光剑偶尔闪过的金芒，在雾中撕开短暂的裂口，照亮岩壁上挂着的骷髅头——那是历代旅行者的遗骸。“保持五米间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穿透雾气的力量，“注意岩壁上的阴影——深渊潜行者喜欢躲在石缝里，他们的皮甲能吸收光线，只有移动时才会露出破绽，就像……”
他的话被莉迪亚的低喝打断：“小心左前方！”风系法师的掌心突然腾起旋风，旋风在面前炸开，吹散了一片浓雾。雾中露出块诡异的岩石，表面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苔藓下隐约能看到锯齿状的边缘，岩石底部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是伪装的深渊犬！它们的皮肤能模拟周围环境！”她的风刃瞬间射出三道，呈品字形击中岩石，“咔嚓”声中，“岩石”突然发出一声咆哮，露出布满獠牙的巨口，绿色的毒液喷溅在岩壁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洞里钻出细小的黑色蠕虫。
艾瑞克的圣光剑随即劈出，金色的光刃带着风旋斩入深渊犬的咽喉，怪物倒地的瞬间，身体化作一滩黑色的粘液，粘液中浮现出细小的骨骼。就在这时，隘口两侧的岩壁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数十块磨盘大的巨石滚落下来，堵住了前后的去路，石块碰撞的冲击力震得地面都在颤抖，骑士们的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发出不安的嘶鸣。黑雾从石缝中涌出，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巴拉克的狂笑在雾中回荡：“小骑士，你的圣光确实比你爷爷的亮，但结局都是一样的——变成我牙缝里的残渣！当年你爷爷雷蒙德的圣光比你强多了，还不是被我嚼碎了骨头！”
艾瑞克将莉迪亚护在身后，圣光在他周身形成半圆的屏障，挡住扑面而来的毒雾，雾中的黑暗能量撞上圣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看着黑雾中逐渐清晰的憎恶缝合体，那团由百具尸体拼凑的怪物足有三米高，胸腔里露出的肋骨上还挂着圣骑士的银质徽章，其中一枚的样式与艾瑞克胸前的一模一样。“托马斯，带三个人从右侧的石缝突围！”他的光剑在掌心嗡嗡作响，剑身上的圣光符文依次亮起，“告诉国王，他们的目标是光明堡，让卡尔大长老立刻毁掉密道入口，入口在……在图书馆的第七排书架后面，用圣光钥匙才能打开！”
少年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睫毛上打转，却咬着牙没有哭出声：“大人您怎么办？我们留下陪您！”他的手紧紧攥着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旧伤因为激动而渗出鲜血。
“执行命令！”艾瑞克的圣光突然爆发，金色的光芒暂时驱散了黑雾，照亮了右侧岩壁上的狭窄石缝，石缝仅容一人通过，边缘还在往下掉碎石，“这是骑士的职责！保护国王和王国，比个人生死重要！”
莉迪亚的风元素突然在石缝周围形成漩涡，将不断落下的碎石挡在半空，形成道透明的风墙：“快！我的风旋撑不了多久，最多三分钟！”她的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因为用力而咬出了血，风刃在她周身飞舞，切开不断涌来的黑雾，“艾瑞克，记住我们练的组合技——圣光凝聚时用风旋加速，释放时引导风刃形成防护圈，别像上次那样只顾着攻击，忘了防御！”
她的话被巴拉克的咆哮打断。深渊领主的利爪穿透了圣光屏障，带着黑色的地狱之火抓向艾瑞克的咽喉，利爪上的倒刺闪烁着幽绿的光芒。骑士猛地侧身，光剑带着风旋反斩，却只削下恶魔的一片翅膀，翅膀掉在地上化作团绿色的火焰，烧穿了石板。黑色的血液溅在圣光屏障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屏障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透过裂痕能看到巴拉克狰狞的笑脸。
艾瑞克看着逐渐合拢的石缝，看着托马斯带着三名骑士消失在雾中的背影，突然对莉迪亚露出个释然的笑容。“释放吧。”他的圣光剑开始剧烈震颤，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握着颗小型的太阳，剑身上的符文与莉迪亚的风元素产生共鸣，发出和谐的嗡鸣，“让他们看看，联盟的光，是黑雾遮不住的。”
黑雾深处，瓦勒留斯的骨杖正指向光明堡的方向。他的灵魂之火里映出密道入口的景象，那里的守卫已经被亡灵悄无声息地解决，尸体被藤蔓缠绕成茧，茧上长出黑色的蘑菇。憎恶缝合体正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城堡的心脏，它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冒着黑烟的脚印，脚印里浮现出痛苦的人脸。“莫拉格说得对，人类的勇气撑不过三个回合。”巫妖的骨指轻轻敲击着骨杖，杖顶的腐烂眼球转动着，“等解决了这个小骑士，光明堡就是我们的了，那些圣骑士的灵魂会成为‘深渊之心’的养料，让它变得更强大。”
他没看到，艾瑞克的圣光剑上，风旋与金光正以一种全新的频率共振，那频率像黎明前的第一声鸡鸣，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在黑石隘口的浓雾中，撕开了一道越来越宽的裂口，金色的光芒穿透雾层，像一柄利剑直刺天际，在光明堡的方向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光痕——那是给盟友的信号，也是对黑暗的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