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雾隐树精
书名:万妖纪:青丘有狐初长成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7226字 发布时间:2025-07-22

第四章 雾隐树精

 

东荒的雾果然比青丘的更沉,像浸了水的棉絮,贴在身上潮乎乎的,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水珠。阿九把尾巴裹得更紧了些,九条尾巴像层厚实的白绒毯,将怀里的追风兔跳跳护得严严实实。跳跳已经睡熟了,小身子随着她的脚步轻轻起伏,鼻息在绒毛上呵出小小的雾气,像揣了只暖烘烘的小毛团,驱散了些许东荒的寒意。

 

指路叶的绿光越来越亮,叶尖微微朝上倾斜,叶脉里仿佛有水流在缓缓涌动——这是离目的地很近的征兆。可四周的景象却越来越荒凉,先前稀疏的灌木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石头表面覆盖着层灰黑色的苔藓,摸上去滑腻腻的,像裹了层陈年的油脂。怪石间缠着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的尖刺闪着寒光,尖端还挂着些破碎的皮毛,不知是哪只不幸的妖留下的,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像无数把悬在半空的小刀子。风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混杂着一种腐败的气息,闻得阿九皱起了鼻子,鬓角的白毛都拧成了小团,连尾巴尖的绒毛都微微炸起,透着警惕。

 

“前面好像有光。”跳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阿九尾巴的缝隙里探出头,红眼睛亮晶晶的,鼻尖还沾着根白狐毛。

 

阿九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雾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像远处人家窗棂里漏出的灯火,在浓得化不开的雾里稳稳地亮着。她想起老狐仙的叮嘱——“东荒的妖善用幻境,切莫被光亮引诱”,脚步不由得慢了些,爪子下意识地攥紧了袖袋里的护心符:“说不定是陷阱,东荒的妖爱用灯火引诱过路的猎物,去年有只迷路的鹿妖,就是被‘鬼火狐’的幻境骗走,最后连鹿角都被做成了酒杯。”

 

“可那光很稳,不像‘引魂灯’会晃。”跳跳的小鼻子快速地动了动,从光的方向传来一阵温和的香气,“还带着木头的香味呢,是好木头的味道!像青丘最老的那棵柏木,晒了太阳后的味道!”

 

阿九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跳跳——小家伙的后腿还在渗血,虽然敷了草药,却需要个安稳地方休养。她咬了咬嘴唇,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的碎石:“那我们去看看,你躲在我尾巴里,千万别出声。要是不对劲,我就带你立刻跑,我的‘踏雾步’虽然没阿瑶熟练,跑起来却比她快。”

 

跳跳乖巧地钻进阿九蓬松的尾巴深处,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红眼睛,像两颗埋在雪地里的红宝石。阿九压低身子,九条尾巴微微张开,像朵收拢的白莲花,爪子踩在石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她在青丘偷摘族长的葡萄时练出的本事,那时候为了不被巡逻的狐卫发现,她能踩着花瓣走过整条葡萄架,连片叶子都不会碰掉。

 

越靠近那光,木头的香味越浓,是种温暖的松木香,混着淡淡的树脂味,像刚从树里采出来的琥珀,驱散了周围的血腥气。雾渐渐淡了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开,阿九终于看清,那光是从一棵巨大的古树里透出来的。那树实在太粗了,得几十只狐狸手拉手才能勉强围住,树干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树洞,每个树洞里都亮着一盏小灯,灯芯是用凝固的松脂做的,发出昏黄的光,像无数只温和的眼睛在雾里眨动,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树干中间有个最大的树洞,洞口挂着用青藤编的门帘,门帘上串着些风干的野果——有红得发紫的山茱萸,有圆滚滚的酸枣,还有几颗她叫不出名字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果子,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响,像阿九洞府门口的风铃草,只是声音更厚重些,带着木头的共鸣。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像风吹过百年的朽木,带着细微的震颤:“小狐狸,别躲了,进来吧。老婆子我牙口不好,啃不动你这一身细皮嫩 肉的。”

 

阿九愣了愣,从尾巴里轻轻掏出跳跳,小家伙的耳朵还贴在她的绒毛上,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她小声问:“是树精婆婆吗?跳跳说您会帮善良的妖。”

 

树洞里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声像滚落的石子,震得树干都微微发抖,树洞里的灯光也跟着晃了晃:“正是老婆子我,跳跳这小家伙没骗你。快进来,外面的‘蚀骨风’要来了,那风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刮到这里,刮到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狐狸身上,可就麻烦了——去年有只比你壮实的熊妖,硬是被刮得褪了三层皮,嗷嗷叫着逃回了西荒。”

 

阿九抱着跳跳,小心翼翼地掀开藤蔓门帘。门帘的藤蔓上还缠着几片干枯的叶子,蹭过她的耳朵,带着点粗糙的触感。门帘后面是个宽敞的树洞,洞里铺着厚厚的干草,草香混着松脂香,像躺在晒过太阳的棉被里。干草堆旁散落着几个陶罐,有的装着草药,有的盛着清水,还有个罐子里插着几支风干的野花,虽然干了,却依旧保持着盛开的形状。

 

一个老婆婆坐在干草堆中央,她的头发是灰绿色的,像干枯的藤蔓,缠绕在头顶,发丝间还夹杂着几片卷曲的枯叶;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皱纹里嵌着些湿润的泥土,还长着几片小小的绿叶,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眼睛是两颗圆润的露珠,闪着温润的光,像含着两汪清泉;她的下半身完全埋在树干里,皮肤与古树的纹理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人身,哪里是树干——看来这棵古树就是她的本体。

 

“树精婆婆好。”阿九学着青丘的礼节,对着老婆婆鞠了一躬,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带起一阵松木香,把几片调皮的草叶扫到了一边。

 

树精婆婆笑了,眼睛里的露珠晃了晃,折射出细碎的光:“好孩子,还懂礼貌。来,尝尝老婆子的‘松蜜水’,解解渴。”她伸出树枝般的手指,指节处还长着小小的芽苞,指向身边石桌上的一个陶罐。陶罐是粗陶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罐子里盛着淡黄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像青丘春天的槐花蜜。

 

阿九确实渴了,从进入东荒就没喝过一口干净水,嘴里干得发涩。她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竹筒——这是她在青丘的溪边捡的宝贝,竹节处被她用爪子磨得光滑,能装满满一筒水。她小心地倒了些松蜜水,又找了片干净的阔叶,给跳跳也倒了一小碟。松蜜水甜丝丝的,带着松树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连尾巴上那道浅浅的印记都不那么烫了,像被温水敷过一般。

 

“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呀?”阿九舔了舔嘴角的蜜水,好奇地问。她记得跳跳说过,树精婆婆会帮善良的妖,刚才那声提醒,显然不是恶意。

 

树精婆婆叹了口气,皱纹里的绿叶抖了抖,落下一小撮湿润的泥土:“老婆子我守着这棵‘镇魂松’,已经三千年了。这松树是上古传下来的灵根,根须能扎到地下百里,吸收魔气转化成灵气,要是我走了,这一片早就被无妄渊漏出的魔气淹了,哪还能有活物喘气。”她的目光落在阿九的尾巴上,眼睛里的露珠突然亮了亮,像被阳光照到的湖面,“你这小狐狸,身上有界脉的气息,是要去断尘崖?”

 

阿九点点头,把定界碑松动、守界人出现的事告诉了树精婆婆,只是没说母亲可能还在东荒——她怕自己一提起,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在陌生人面前哭鼻子,可不是勇敢的狐狸该做的事。

 

树精婆婆听完,沉默了很久,洞里只有松脂灯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跳跳小口舔水的细微声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怀念:“五百年前,也有只九尾狐来过这里,跟你一样,一身白毛,眼睛亮得像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尾巴尖会轻轻打旋。她也给我带了青丘的桃花蜜,说那是她亲手酿的,比松蜜甜三分。她告诉我要去断尘崖找定界碑,还说她的孩子要是来了,让我多照拂些,说那孩子性子倔,怕会闯祸。”

 

阿九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竹筒“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里面剩下的松蜜水洒在干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慌忙捡起竹筒,手指都在发抖:“婆婆,您说的是……我娘?她是不是也有九条尾巴,尾巴尖有撮特别白的毛?”

 

树精婆婆点点头,眼睛里的露珠闪着光,像含着泪:“应该是。她还给我留了样东西,说等她的孩子来了,就交给她。”她伸出树枝般的手指,指向树洞深处的一个石盒——那石盒嵌在树干里,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像一圈圈年轮。“就在那里面,你自己去拿吧,那是她特意嘱咐的。”

 

阿九跑过去,爪子轻轻拂过石盒表面的灰尘,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头,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石盒,盒盖与盒身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石盒里铺着柔软的苔藓,苔藓还带着湿润的绿意,显然常被翻动。苔藓上放着一块小小的木牌,木牌是用青檀木做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一只九尾狐,狐狸的脚下踩着一朵盛开的桃花,桃花的中心刻着一个“玥”字,笔画娟秀,像月光落在木头上。

 

“这是我娘的名字吗?”阿九抚摸着木牌,木牌带着淡淡的香气,像桃花,又像柏木,那是母亲的气息,和她怀里的玉佩一样温暖,让她想起无数个夜晚,老狐仙抱着她时,身上偶尔飘过的、说不清的熟悉味道。

 

“是呀,”树精婆婆的声音里带着怀念,眼睛里的露珠轻轻晃动,“她叫白玥,是只了不起的狐狸。当年她从这里走的时候,蚀骨风正烈,比今年凶十倍,她把自己的一条尾巴化成了‘挡风幡’,才勉强飞过断尘崖。那尾巴化形时,整个东荒的狐狸都在哭呢,九尾狐断尾,可是要折损千年修为的……可惜呀……”她没再说下去,但阿九知道,她想说什么——母亲或许没能回来。

 

阿九把木牌小心地放进袖袋,和玉佩紧紧贴在一起。她摸了摸自己的九条尾巴,尾巴尖还在微微发烫,像在呼应着木牌的温度。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要化掉尾巴,她也要找到定界碑,找到娘——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婆婆,蚀骨风很厉害吗?”跳跳从阿九怀里探出头,后腿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它用小舌头舔了舔阿九的手指,像是在安慰,红眼睛里满是担忧。

 

树精婆婆叹了口气,皱纹里的绿叶蔫了些:“厉害得很呐。那风不是普通的风,是无妄渊的魔气凝结而成的,刮到身上,轻则伤筋动骨,断几根骨头都是轻的;重则被魔气侵蚀心脉,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见谁咬谁,最后被自己的魔气烧死。每年都有不少妖想过断尘崖,有的是为了找传说中的‘不死草’,有的是为了躲仇家,结果都被蚀骨风刮得连骨头都不剩,只有那些修行上万年的老妖精,才能勉强抗住。”她看着阿九,眼睛里的露珠闪着心疼,“小狐狸,你真的要去?你这修为,在蚀骨风里撑不过一炷香。”

 

阿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刚才被勾起的眼泪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我要去。”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娘能过去,我也能。”

 

树精婆婆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皱纹里的绿叶又精神起来:“不愧是白玥的孩子,一样的倔脾气。好吧,老婆子我帮你一把,也算没辜负白玥当年送我的桃花蜜。”她伸出树枝般的手指,从自己头顶的藤蔓里摘下一片翠绿的叶子——那叶子比普通树叶厚实,叶脉是金色的,像用金丝绣成的,叶面上还滚动着三颗晶莹的露珠,“这是‘护灵叶’,是我用三千年修为养出来的,你把它戴在身上,蚀骨风就伤不到你了。不过这叶子只能用一次,风停了就会枯萎,你要省着点用,千万别提前激活。”

 

阿九接过护灵叶,叶子上的露珠滴在她的手心里,凉丝丝的,像含着一股清冽的灵气,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尾巴上的印记都舒服地颤了颤。“谢谢婆婆!”她把叶子小心地夹在《青丘风物志》里——那本书虽然缺了页,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用来夹护灵叶再合适不过。

 

“谢什么,”树精婆婆摆了摆手,树枝般的手指拂过石桌上的陶罐,“这也是为了老婆子我自己。要是定界碑倒了,无妄渊的魔气全涌出来,我这镇魂松的根须就算扎得再深,也撑不了多久。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的露珠转了转,“刚才有只小黑狼在外面转悠,灰黑色的尾巴,耳朵尖有点缺,鼻子嗅来嗅去的,好像在找什么,是不是跟你一起的?”

 

阿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苍牙!他真的跟来了!这个笨蛋,黑风洞那么安全,非要跑到东荒来送死,他那点本事,连只成年的狐狸都打不过,怎么跟东荒的妖斗?她又气又急,尾巴都炸毛了,像朵突然绽开的蒲公英:“不是!他是黑风洞的狼崽子,叫苍牙,总爱跟我捣乱,上次还拿‘倒牙果’骗我,肯定是偷偷跟来想害我!”话虽这么说,她的爪子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心里像被小石子砸了下,隐隐发疼——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为了找她才弄的?

 

树精婆婆笑了,眼睛里的露珠晃了晃,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是吗?可那小狼崽刚才还跟‘独眼狼’打了一架呢。那独眼狼是这一带的恶霸,昨天刚吃了只小鹿妖,今天就想打你的主意,是那小狼崽故意挑衅,把它引到西边的乱石岗去了,临走前还跟我的树藤娃打听,‘有没有看到一只白狐狸带着只兔子’,语气急得很呢。”

 

阿九愣住了,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像被夕阳染过。原来刚才把独眼狼引开的,真的是苍牙!那独眼狼她见过,体型是苍牙的三倍,一只眼睛黑洞洞的,看着就吓人,苍牙怎么打得过?她想起刚才树精婆婆说独眼狼爱吃狐狸,心里的疼更甚了,像被爪子狠狠挠了下。

 

“那……那他也不是好人!”阿九嘴硬道,却忍不住往洞外望了望,雾更浓了,连洞口的野果串都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他肯定是想等我被蚀骨风刮伤,好趁机嘲笑我!”

 

树精婆婆没再戳穿她,只是慢悠悠地说:“蚀骨风要来了,今晚你就在老婆子这里歇一晚吧,明天一早风势会小些,再走也不迟。外面那小狼崽,老婆子已经让我的‘树藤娃’把他领到旁边的小洞里了,那里有干净的干草,还有我存的野栗子,安全得很。”

 

阿九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把跳跳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用毛茸茸的身子蹭了蹭她的下巴。

 

夜幕降临,东荒的夜比青丘的冷得多,风刮过镇魂松的树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听得人心里发毛。阿九躺在干草上,怀里的跳跳睡得很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像只小小的风箱。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和木牌,两块信物都带着温润的温度,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想起苍牙,想起他胳膊上渗血的绷带,想起他扔给她凝血果时别扭的样子,心里乱糟糟的,像被猫爪搅过的线团。

 

突然,洞外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用爪子扒拉藤蔓门帘,动作很轻,却瞒不过狐狸灵敏的耳朵。阿九警惕地竖起耳朵,九条尾巴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帘缝里钻了进来,灰黑色的皮毛上沾着雾水,正是苍牙!

他的脸上多了道新的伤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像条暗红色的小蛇,伤口还没完全凝固,渗着细密的血珠;左边的胳膊上缠着用布条做的绷带,绷带显然是临时找的,边缘歪歪扭扭,中间已经渗出了大片暗红的血迹,看来是跟独眼狼打架时弄伤的;连平时总是翘得高高的尾巴尖,此刻都蔫蔫地垂着,沾着些泥土和草屑。

“你怎么来了?”阿九压低声音,像只被惊醒的小兽,眼睛瞪得圆圆的,尾巴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至少他看起来还能跑能跳。

苍牙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耳朵尖微微耷拉着,不敢看阿九的眼睛,爪子在身后攥着个东西,似乎有些犹豫。过了片刻,他猛地把手里的东西往阿九面前一扔,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强硬。

那是颗红色的果子,约莫拳头大小,形状像颗小小的心脏,表皮光滑,还带着层薄薄的黏液,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像裹着层夕阳的光晕。“这是‘凝血果’,我娘说能治外伤,还能……还能增强灵力。”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打架时喊哑了,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被洞外的风声盖过,“刚才听树藤娃说,你要过蚀骨风,这个……这个能让你撑得久点。”

阿九捡起凝血果,果子暖暖的,像有生命般在她手心里轻轻跳动,表面的黏液沾在指尖,带着点奇异的清香。她看着苍牙胳膊上渗血的绷带——那伤口一看就很深,肯定需要凝血果,可他却把果子给了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鼻子也酸酸的,眼眶有点发热。

苍牙见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捏着果子,以为她不想要,耳朵垂得更低了,尾巴也夹了起来,像只做错事的小狗:“不要就算了,我……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要钻出门帘,动作却有点迟缓,显然胳膊的伤影响了动作。

“等等!”阿九叫住他,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从袖袋里掏出老狐仙给的护心符,那符纸是用桑皮纸做的,上面画着金色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她快步走过去,把符纸塞进苍牙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爪子,烫得他猛地缩了缩手。“这个给你,能挡三次魔气侵蚀。”她的声音有点硬,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东荒这么危险,你……你别跟着我了,赶紧回黑风洞去。你娘要是知道你跑出来,肯定会用藤条抽你。”

苍牙愣了愣,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护心符,符纸在他粗糙的爪心里显得格外精致,上面的符文似乎还在微微发亮。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像雾里透出的星光,映着洞外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我是来东荒找‘噬月花’的,我娘说那花能治她的腿伤,她的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他说得理直气壮,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像在观察阿九的反应。

阿九知道他在撒谎——噬月花长在极北的冰川,根本不在东荒的方向。但她没戳穿,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往干草堆走去:“随便你。不过要是遇到危险,别指望我救你,我的爪子可不是用来救狼的。”

苍牙看着她的背影,尾巴轻轻晃了晃,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些,却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别扭的样子。他攥紧手里的护心符,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然后转身钻出门帘,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些,很快消失在雾里,只留下门帘轻轻晃动的影子。

阿九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凝血果,那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像喝了树精婆婆的松蜜水,甜甜的,暖暖的。她把凝血果小心地放进袖袋,和玉佩、木牌、护灵叶放在一起——那里现在像个小小的宝库,藏着牵挂,也藏着勇气。她摸了摸树精婆婆给的护灵叶,又看了看洞外浓得化不开的雾,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夜越来越深,镇魂松的叶子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哼着古老的摇篮曲。洞外的蚀骨风渐渐大了起来,呼啸着掠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却被镇魂松的枝叶挡在外面,传到洞里时只剩下温和的风声。阿九抱着跳跳,躺在柔软的干草上,小家伙的呼噜声均匀而温暖。她摸了摸袖袋里那些带着不同温度的宝贝,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知道,明天过了蚀骨风,就能到断尘崖了,就能离娘更近一步了。至于那个跟在身后的笨蛋狼崽……就让他跟着吧,至少遇到危险时,还能有个吵架的对象。

而在旁边的小树洞里,苍牙小心翼翼地把阿九给的护心符贴身藏好,又从包袱里掏出半块栗子饼——那是他娘今早烤的,本想留着当路上的干粮。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栗子的香甜在嘴里散开,眼睛却望着断尘崖的方向,狼尾轻轻摆动着,像在期待着什么,又像在给自己打气。

东荒的雾依旧很浓,但雾里似乎多了些温暖的东西,像两颗紧紧相依的星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照亮了通往断尘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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