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丘暖意
踏入青丘的刹那,仿佛闯进了一场永不落幕的春日。成片的桃树望不到边际,新抽的枝芽裹着嫩红的苞,像少女羞怯的指尖;半开的花瓣卷着边,像抿着的粉唇含着话;全开的则舒展着层层叠叠的瓣,粉的像揉碎的朝霞、白的像碾细的初雪,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温柔的色调。风一吹过,花瓣便簌簌落下,有的打着旋儿飘,有的直挺挺坠,铺在青石板路上像层柔软的锦缎,踩上去悄无声息,只留下浅浅的花痕,抬脚时还沾着两三片,像踩着云似的。
清澈的溪流绕着桃林蜿蜒,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红的像玛瑙,白的像羊脂,映着阳光泛着细碎的光。水面漂浮着零落的桃花瓣,像撒了把碎胭脂,偶尔有银色的月光鱼跃出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水珠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在岸边的青草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转瞬又融入草叶间的露珠里,惊起几只停在草叶上的青翅小虫。
“阿九!”一声清脆的呼唤从桃林深处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溪面,荡开层层涟漪。只见个穿绿裙的少女提着裙摆跑过来,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粉色的丝带,随着跑动轻轻晃悠,鬓边别着朵半开的桃花,花瓣沾着点晨露,正是与阿九一同长大的阿芫。她跑到近前才看清阿九身边的白玥,那双总是弯着笑的杏眼瞬间瞪得圆圆的,手里的竹篮“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刚采的桃花瓣撒了一地,像铺了层粉雪,沾在她的绿裙角上,相映成趣。
“您……您是……白玥前辈?”阿芫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紧张地绞着绿裙的腰带,指节都有些发白。她从小听着白玥的故事长大,老狐仙总说,青丘最勇敢的狐狸就是白玥前辈,九条尾巴展开时,能挡住漫天的风沙,连太阳都要让她三分。
白玥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拂过阿芫头上的桃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沾在她的发梢,像颗碎钻:“是我,阿芫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你小时候总爱揪着我的尾巴要月华糖,不给就抱着尾巴不肯撒手,把我新换的绒毛都揪掉了好几撮。”
阿芫的脸“唰”地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像泼了层胭脂,慌忙蹲下身捡起竹篮,手指笨拙地拢着散落的花瓣:“前辈还记得我呀……我这就去告诉族长!还有阿芷、阿杏、阿竹她们,大家肯定都高兴坏了!”她说着就要跑,裙角扫过地面的花瓣,带起一阵香风,引得几只色彩斑斓的“花蝶”追着她飞了几步。
“别急,”白玥温声道,目光扫过阿芫篮子里的桃花,花瓣新鲜饱满,带着淡淡的香气,“这花瓣是要做桃花酱吗?”
“是呢!”阿芫停下脚步,眼睛亮闪闪的,像揣了两颗星星,“阿芷说前辈最爱吃桃花酱抹馒头,让我多采些呢!她说要放三倍的花蜜,甜得能粘住牙齿才好。”她挠了挠头,发丝沾着片花瓣也没察觉,又想起正事,“前辈快随我去听风苑吧,那里的院子里有棵老桃树,最适合歇脚。我每天都去打扫,老桃树今年开花特别旺,枝头都压弯了呢,有根枝丫都快垂到石桌上了。”
她转身在前头带路,绿裙在桃林间飘动,像只穿梭的蝴蝶,还不忘时不时回头叮嘱:“路上有青苔,前辈慢点走,阿九你也是,别蹦蹦跳跳的,昨天阿竹就在这儿摔了一跤,膝盖都青了。”
阿九吐了吐舌头,朝阿芫做了个鬼脸,却还是放慢了脚步,拉着苍牙的手,兴奋地指着路边的景色给她看:“你看那片溪水,里面的月光鱼到了晚上会发光,一群群游起来像撒了把星星;还有那片竹林,里面的回音鸟可坏了,上次阿芷骂我‘小馋猫’,被它学了一整天,气得阿芷追着它打了半座山,最后自己踩滑了,摔了个屁股墩儿,裤子上沾了块泥,像粘了朵黑花。”
苍牙听得认真,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像块海绵吸收着新鲜事物。他从小在黑风洞长大,见惯了棱角分明的怪石与呼啸的风沙,从未见过这样柔软的地方——连风都是香的,带着桃花的甜;连石头上都长着青苔,像裹了层绿绒布;连空气里都飘着花瓣,像永远不会停的雪。“这里的树都开花,真好。”他由衷地说,黑风洞的树只有灰绿色的叶子,还总是被风沙吹得蔫蔫的,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连叶子都卷着边,毫无生气。
“等过了花期,就会结桃子,”阿九掰着毛茸茸的爪子数,粉色的肉垫透着可爱,“青丘的桃子可甜了,汁水多到能顺着胳膊流,上次我吃了个大的,汁水顺着爪子滴到地上,引得蚂蚁排着队来搬,黑压压的一片。核还能串成手链,我给你留最大的那颗!”她想起去年结的最大那颗桃子,被阿芷抢去吃了,两人为此吵了半天,最后还是老狐仙拿了块月华糖才哄好,现在想起来,嘴角还带着笑。
白玥和老狐仙跟在后面,听着孩子们的对话,相视一笑,眼里都带着暖意。老狐仙拄着那根雕着小狐狸的桃木拐杖,每走一步,杖头的小狐狸便会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数着回家的路。“师妹,你不在的这些年,阿九可调皮了,”她慢悠悠地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上次偷了族长的‘醉流霞’,偷偷喝了半坛,喝醉了抱着桃树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还说桃树跟她讲了悄悄话,说要结个像月亮那么大的桃子给她吃,气得族长吹胡子瞪眼,最后还是舍不得罚她,只让她去扫了三天桃林。”
白玥笑着摇头,眼里却满是疼惜,目光追随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都是我不好,让她从小没娘在身边管教。”若是自己在,定会教她辨灵草、识符文,而不是让她整日跟着伙伴们疯玩,把老狐仙气得头疼。
“你这话说的,”老狐仙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岁月的粗糙与温暖,“阿九的心性好,像你,也像她爹。当年玄风不也总爱偷偷给你送灵果吗?明明是特意摘的,却偏要说‘是巡逻时顺手摘的,扔了可惜’,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果子,还嘴硬说是被太阳晒的。”
白玥的脸颊微微发烫,像被桃花瓣拂过,带着点痒意。她想起那个有着墨黑色皮毛的狐族青年,总爱板着脸,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却会在她修炼遇到瓶颈时,默默放在石桌上一颗熟透的灵果;会在她被师父责骂时,偷偷拉着她去溪边散心,笨拙地说“师妹别怕,有我呢”,说完自己倒先红了耳根。那些藏在笨拙里的温柔,像青丘的溪水,无声却绵长,滋润着岁月。
说话间,听风苑已在眼前。院门是用百年桃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纹,纹路细腻,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门环是两只小巧的铜狐狸,狐狸嘴里衔着圆环,咬合处磨得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推开院门时,“吱呀”一声轻响,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惊起几只在门檐下筑巢的“灰羽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院子里的老桃树果然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要两个孩子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布满了沟壑,像位饱经沧桑的老者脸上的皱纹,却透着苍劲的生机,枝干向四周伸展,像要拥抱整个天空。树冠像把巨大的伞,粉色的花朵压弯了枝头,有的甚至垂到了地面,伸手就能摘到,花瓣上沾着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缀了满树的碎钻。树下摆着张青石桌,四个石凳围着,凳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像抹了层油,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风轻轻晃动。
阿芫已经提前泡好了茶,青瓷茶杯摆在石桌上,杯沿描着圈金线,里面飘着几片新鲜的桃花瓣,茶汤清澈,呈淡淡的黄绿色,香气袅袅,混着空气中的花香,让人神清气爽,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香气涤荡了一遍。
“前辈,您先坐,我去叫后厨把点心端来!”阿芫放下手里的茶壶,茶壶是紫砂的,上面刻着“听风”二字,就要往厨房跑,裙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石桌上的花瓣轻轻颤动。
“不用忙,”白玥坐在石凳上,指尖抚过石桌的纹路,上面还留着些浅浅的刻痕,是她小时候跟老狐仙下棋时划的棋盘,纵横交错,依稀可见当年的痕迹,“让孩子们自己玩去吧,我跟你老狐仙奶奶说说话。”
阿芫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很快便明白了白玥的意思,懂事地应了声“好”。刚转身,就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绿裙上沾了不少桃花瓣,脸上还有道浅浅的泥痕,像是摔过一跤,正是性子急躁的阿芷。“听说白玥前辈回来了?在哪儿在哪儿?”阿芷的声音响亮,像只快活的小麻雀,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嘘!”阿芫赶紧拉住她,朝白玥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对阿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们也赶紧躲开,让前辈好好歇歇”。
阿九心领神会,拉着苍牙就往后院跑:“我带你去看老桃树的根,那里有个小洞口,住着只守树灵,它会讲五百年前的故事呢!上次我问它见过我娘没有,它说见过,还说我娘总爱在树下练剑,剑气把桃花都震落了,像下了场花雨。”
苍牙被她拉着跑,鼻尖萦绕着桃花的甜香,脚下的石板路带着阳光的温度,暖烘烘的,心里像揣了块暖糖,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白玥和老狐仙坐在桃树下,身影被飘落的花瓣笼罩着,像幅温柔的画,美得让人舍不得打扰。
院子里只剩下白玥和老狐仙。老狐仙给自己和白玥各倒了杯茶,提起茶壶时,壶嘴的茶水连成条金线,稳稳地落入杯中,激起一圈涟漪,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玄风的事,你打算怎么跟苍牙说?”她轻声问,目光落在远处的桃林,那里曾是玄风训练狐卫的地方,如今已长满了桃树,花开得正好,风吹过,花海起伏,像片粉色的浪。
白玥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水泛起涟漪,映出她眼底的复杂情绪,有怀念,有悲伤,还有释然。“该说的,总要告诉他,”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玄风是为了封印魇魔的残魂才献祭了内丹,他是青丘的英雄,不该被遗忘。苍牙有权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他的父亲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付出了什么。”
她想起玄风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坚定又温柔,像在说“别怕,我会护着你,护着青丘”。那时候,魇魔的残魂冲破定界碑,魔气滔天,天空都变成了暗紫色,是玄风毫不犹豫地祭出内丹,用狐族最本源的灵力重新封印了魔气,自己却化作了一道光,消散在断尘崖的风里,连一片皮毛都没留下。
“岚这些年也不容易,”老狐仙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发出“笃笃”的轻响,“独自带着苍牙在黑风洞生活,那地方风沙大,条件苦,吃的是粗粮,喝的是带着沙的水,她的腿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却从不在孩子面前露半分,总说‘这点疼算什么,当年我可是能一箭射穿三块石头的’。”她看向白玥,眼里带着期许,“等过些日子,你陪我去趟黑风洞,把她接到青丘来,也好让孩子们有个伴,让她的腿伤好好治治,青丘的‘暖泉’对她的腿伤有好处。”
白玥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让药庐的老医师准备最好的疗伤药,那老头脾气倔,但医术好;要把听风苑旁边的暖阁收拾出来给岚住,那里最暖和,墙壁里嵌着暖玉,冬天都不冷,适合养伤;还要让厨房每天给她炖“雪莲汤”,补气血;还要……还要跟她赔个不是,当年若不是为了护自己,岚也不会被魇魔的利爪划伤,落下这难缠的腿疾,让她受了五百年的苦。
后厨很快传来喧闹声,阿九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混着苍牙略显腼腆的回应,还有阿芫和阿芷的打趣声,像串快乐的音符,洒满了整个院子。不一会儿,四个孩子便端着点心出来了:
阿九捧着个青瓷大盘子,里面是粉嘟嘟的桃花糕,糕点上撒着细碎的桃花瓣,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果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糕体蓬松,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苍牙小心翼翼地端着个粗瓷碗,里面是刚出炉的栗子饼,饼边带着焦香,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白气,把他的睫毛都熏得微微颤动;阿芫提着个描金食盒,食盒上画着“松鹤延年”图,里面装着些切成小块的灵果干,红的像玛瑙,是长生果做的,绿的像翡翠,是凝露莓晒的,是用青丘特有的果子做的;阿芷则捧着个小陶罐,里面是刚熬好的桃花粥,粥面上浮着层米油,撒着几粒白芝麻,香气浓郁,让人闻着就觉得暖和。
“快尝尝!”阿九把桃花糕推到白玥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这是我看着阿婶做的,特意让她放了双倍的桃花蜜呢!阿婶说,放多了会腻,我非让她多放,甜一点才好吃。”
白玥拿起一块桃花糕,糕点软糯,入手微沉,带着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带着灶火的温度。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带着浓郁的花香,像把整个春天含在了嘴里,甜而不腻,花香在舌尖萦绕,久久不散。她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苍牙紧张的模样——少年狼崽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栗子饼,耳朵微微竖着,像在捕捉她的每一个反应,生怕不合口味——心里像被温水泡过,暖暖的,连眼眶都有些发热。
苍牙见白玥尝了桃花糕,也拿起一块栗子饼递过去,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饼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阿姨,您尝尝这个,是我娘教我烤的,她说烤的时候要火候匀,不然外面焦了里面还生。我烤了好几次才成功,有几个烤糊了,我娘说没关系,刮掉焦的还能吃。”他想起临行前,娘把他拉到一边,往他包袱里塞了好几块栗子饼,说“给阿九和她娘带点,青丘的人说不定没吃过这个,让她们尝尝咱们黑风洞的味道”。
白玥接过栗子饼,饼皮焦脆,带着炭火的香气,咬了一小口,里面的栗子馅绵密香甜,带着股朴实的暖意,像黑风洞的阳光,直白又真诚,没有那么多花哨,却让人觉得踏实。“好吃,”她笑着说,眼里的温柔像化了的蜜糖,“比我小时候吃的还香,苍牙真能干,比你玄风叔叔强多了,他当年烤个红薯都能烤成炭球。”
老狐仙看着这一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眼角的泪花都笑出来了:“可不是嘛,当年玄风烤坏的红薯,够咱们整个青丘的狐狸吃三天了。”
苍牙的耳朵尖又红了,像沾了胭脂,慌忙低下头假装喝茶,耳根却竖着,把白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尾巴尖在身后轻轻晃了晃,带着点小得意。
“对了娘,”阿九突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解下狼牙吊坠,吊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狼纹清晰可见,“苍牙送我的这个,说是能驱邪呢,是用他自己的乳牙做的。他说这牙是他满月时掉的第一颗牙,娘特意收着,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的。”
白玥接过吊坠细看,指尖抚过那圈被摩挲得光滑的边缘,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微弱灵力,像苍牙本人一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纯粹。“狼族的狼牙吊坠讲究血脉相承,”她抬眼看向苍牙,目光温和,“你娘定是在这吊坠里浸了不少心血,不然不会有这般护佑之力。”
苍牙挠了挠头,耳尖的红还没褪:“娘说这吊坠能挡三次灾祸,上次在断尘崖,阿九被魔气缠上,它突然发烫,魔气就散了。”
阿九这才想起这事,连连点头:“对对!当时我胳膊都麻了,多亏了这吊坠!”她把吊坠重新戴回脖子,贴着心口,像揣了个小暖炉。
老狐仙看着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模样,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水上的桃花瓣轻轻打转:“这便是缘分了,五百年前玄风和岚并肩作战,五百年后孩子们也能相互护持。”她放下茶杯,看向白玥,“过几日族里要办‘赏花宴’,正好借着这机会,把玄风和岚的事跟族里孩子们说说,也让苍牙认认亲。”
白玥点头应下,目光掠过院墙外探头探脑的几个小狐狸——是阿杏、阿竹他们,想来是听说了消息,又不敢进来打扰。她扬声笑道:“都进来吧,躲在外面做什么?”
小狐狸们欢呼一声,像群脱缰的小鹿冲进院子,围着白玥问东问西。
“前辈,您的尾巴真的有九条吗?”扎着冲天辫的阿竹仰着脸问,眼睛瞪得溜圆。
白玥笑着展开尾巴,九条雪白的狐尾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朵盛开的雪莲,引得孩子们惊呼连连。阿芷伸手想摸,又怯生生地缩回去,逗得白玥直笑,主动把尾巴凑过去:“摸摸看,不扎手的。”
阿芷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软乎乎的像团云,顿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苍牙站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惊奇——黑风洞的狼尾只有一条,粗硬得能扫开石头,从没想过尾巴还能这样柔软漂亮。
阿九拉着他的手往尾巴堆里钻:“快摸摸!我娘的尾巴最暖和了,冬天枕着睡都不冷!”苍牙被她拽着,指尖触到狐尾的瞬间,像摸到了最柔软的天鹅绒,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惹得白玥轻笑出声。
午后的阳光渐渐斜斜地穿过桃林,把树影拉得老长。阿芫和阿芷端来刚蒸好的桃花糕,热气腾腾的蒸笼掀开时,粉白的糕点上还沾着新鲜花瓣,香气漫了满院。
“快来吃!”阿芫把糕点分到每个人手里,“刚出炉的,还烫着呢!”
苍牙咬了一小口,桃花的清甜混着米香在舌尖炸开,比黑风洞的糙饼子不知细腻多少倍。他偷偷看阿九,见她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偷藏了坚果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狼尾轻轻扫着地面,带起几片桃花瓣。
白玥看着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分食糕点,老狐仙在一旁讲着五百年前的趣事,风里飘着桃花香,远处传来溪流叮咚,忽然觉得,这五百年的等待,终究是值得的。
夕阳染红天际时,老桃树的影子铺满了半个院子。白玥让狐卫去接跳跳,又叮嘱厨房给苍牙准备些软和的被褥。阿九拉着苍牙在桃树下埋了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两人的约定——等桃子熟了,一起去黑风洞看岚阿姨。
“拉钩。”阿九伸出小拇指。
苍牙也伸出爪子,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晚风拂过,老桃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为这约定作证。断尘崖的阴霾早已散尽,青丘的暖意正漫过时光,将所有等待与思念,都酿成了最甜的桃花蜜。